久旱逢甘霖,是大喜之事。
可是這甘霖持續七天,就成久旱逢久澇了。
桃爺臉上的喜色沒了,天天坐在屋簷下,邊抽煙邊歎氣,「哎!這老天爺,你這是瞎折騰啥啊!讓不讓人活命了。」
雨斷斷續續下了七天了,乾涸的小河暴漲成洶湧的洪流,打著漩渦急躁的向山外衝去。
河水已經快淹到河邊菜地了,李氏和兒媳婦冒雨去河邊菜地把四季豆豇豆黃瓜全部摘回家。
李氏一回家腿都軟了,聲音發顫,「哎喲,這是要漲洪水了啊,都淹到地邊了。洪水又急又快還打著漩渦,看的我頭暈。」
桃爺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去找族長了,這雨再下下去,遲早把村淹了。
在天災面前,連皇帝大臣都商量不出什麼來,更別說小小的族長了。桃爺垂頭喪氣的回來,一天都沒有說話。
李氏這幾天都在收拾糧倉,實在不行,就打算收拾糧食往山上躲了。
幸好在第八天的時候,雨漸漸小了。在第十天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陽出來了。
樹枝上的蟬嘶聲力竭的叫著,蒸騰的水氣讓人如置蒸籠。
人們都忙著去田間地頭伺弄莊稼。
河水依然渾黃湍急,河邊菜地被淹了一半,很多籐架都衝倒了。媳婦婆們忙著把籐架豎起來,把籐蔓再纏上。男人們忙著伺弄玉米和高粱,地裡到處都是玉米苗和高粱苗倒伏的身影,需要趕緊把它們扶正,缺苗的還要盡快補苗。
讓人欣慰的是紅薯籐成活了,紅薯葉長得直直的,生命旺盛。紅薯壟間全是積水,影響不大,陽曬幾天就好了。
久旱逢久澇。桃家村因為早作準備,旱災受損不大,連續降雨雖有洪澇,還算有驚無險。
等到河水降到正常水位,水流也變得澄清平緩,桃家村人的生活又恢復到往日的安寧。
桃爺家兩隻抱窩母雞也跳出雞窩,帶著兩群黃色的小絨球,在院壩裡溜躂了。四十個公雞蛋,孵出來十八隻小雞,有兩隻壞蛋,李氏把壞蛋扔掉,煮了些碎米飯給小雞餵食。
母雞踱著方步在院裡教小黃雞啄食和刨地,遇到能吃的食物,它就咯咯咯咯的叫著,直到有小黃雞圍到跟前啄食,它才滿意的走開。
黃黃第一次追逐小黃雞,不僅被炸毛的母雞啄了幾口,還被李氏狠狠教訓了一頓。大花大肚翩翩的曬著陽,暫時對小黃雞沒興趣。
小黃雞在母雞溫暖的翅膀下嬉戲,在寬敞的院壩裡追逐。當它們漸漸的褪去絨毛冒出小雞冠的時候,就滿院瘋跑,到處刨地,一旦刨出蚯蚓或蟲,就煽動著小翅膀搶來奪去,有時候,兩隻小雞相互看不順眼了,還要歪著頭炸著毛跳著打架,直到一方認輸才罷休。
等到小黃雞再大些,李氏就把它們放養到竹林裡了。
已是盛夏。
孩們也不用去割鵝鵝草了。中午暑熱,只需要躺在家裡睡午覺,睡醒了就在樹林間找蟬殼。土蟬蛻下的殼也是中藥,可以賣給藥店。
地裡的玉米棒掛著淡黃色的鬍鬚,高粱也漸漸的低下了頭。紅薯籐長的鋪天蓋地,綠油油一片。紅薯籐長得旺,會影響紅薯壟裡紅薯的產量,李氏每天都要去紅薯地割紅薯籐回家餵豬。田間地頭除草施肥的活,都安排到了早晚涼快的時間,陽當空的時候,人們都在家納涼。
嫩玉米和紅南瓜綠豆湯成了一家人夏季的主食。
玉米的做法很多,蒸玉米棒、玉米粥、玉米團、玉米干飯都很好吃。
今天,李氏掰了些嫩玉米,說中午吃玉米團,劉氏就把石磨清洗出來了。婆媳人把玉米粒剝下來,用石磨加水把玉米粒磨成玉米漿。
這些玉米漿帶著濃郁的玉米甜香,慢火熬成清香的玉米濃湯,用涼涼的井水湃著。磨碎的玉米渣捏成團蒸出來,糯糯的很有嚼勁,還帶著淡淡的甜味。
炎熱的正午,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大人們手裡拿著蒲扇,一邊給孩們扇著,一邊嚼著糯香的玉米團,喝著涼爽的玉米甜湯,愜意了。
籬笆門開著,大秦氏端著兩個盆兒直接進到院裡來,她喊了聲:「嫂!」
李氏放下蒲扇忙著迎了出去。
「喲!都吃上了!」大秦氏樂呵呵的說道。
「剛吃呢,快,你也進來吃點。」李氏拉著大秦氏就要往裡走。
「不了不了,家裡人都等著呢!中午我做了些涼粉,給你拿些嘗嘗。」大秦氏遞過來兩個盆,大盆裡裝著魚兒涼粉,小盆裡是凝脂一樣的涼粉塊。大秦氏想著各家味口不一樣,而且還有小孩,就沒有在魚兒涼粉和涼粉塊放調料。
李氏把涼粉倒出來,又給大秦氏撿了一盆玉米團,兩人聊了幾句,笑瞇瞇的散了。
魚兒涼粉其實就是把沒有冷卻的涼粉,倒入帶孔眼的漏勺裡,晃動漏勺,涼粉漏入涼水裡,變成小魚的形狀。
張氏把涼粉拿到灶房拌好調料端過來,孩們吃的沒有放辣椒油,拌的味道清淡。大人們吃的就拌的色香味俱全,紅紅的辣椒油,青白的小蔥花,黃黃的姜絲,白白的蒜末,還有綠綠的芫荽。
玉米團就著美味涼粉,中午飯吃的都很盡興。
寶問李氏:「奶,咱家什麼時候也做頓涼粉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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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李氏拿蒲扇拍了拍寶的腦袋,笑道:「你哪天能不挨罵不挨打,奶就給你做涼粉!」
寶想了想最近挨打挨罵的頻率,有些憂傷,他默默的把剩下的涼粉倒到自己碗裡,埋頭吃起來。
夏日的夜晚,稻田里蛙聲陣陣,草叢裡夏蟲唧唧。屋裡熱的無法入睡,一家人都在院裡納涼。
由於蚊多,李氏拿了些麥瓤點火,又把周圍散落的樹葉堆上,製造出滾滾濃煙,蚊昆蟲熏的沒了蹤跡。孩們在濃煙裡追逐著玩耍,很快就被煙刺激的眼淚不斷,他們只好閉著眼睛,在煙霧裡伸手亂抓。
劉氏把一個又大又圓的簸箕搬出來,用濕布擦淨了灰塵,扔在院壩裡。孩們在簸箕裡躺著,大人們圍坐在簸箕周圍,拿著蒲扇給他們扇風趕蚊。
孩們躺在大簸箕裡也不會安靜下來,都抬著腿蹬來蹬去。玩累了,他們才安靜下來數星星。
夜空很晴朗,深邃的天幕上掛著滿天繁星,有的亮閃閃,有的又灰撲撲,有的湊成一團,有的又孤零零在一邊。
桃爺開始給孩們講故事,從盤古開天到誇父追日,從精衛填海到后羿射日,從嫦娥奔月到牛郎織女,這些故事年年都講,孩們仍然聽得津津有味,樂此不彼。桃爺講的口乾舌燥,懨懨欲睡,他猛灌了幾壺水,借口尿遁了。孩們沉浸在神話故事帶來的遐想中,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幻想著,直到爹娘催著他們起身回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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