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易平凡歇息,柳玉瓊惆悵著走出破廟,挨著侯年坐下,望著天上那璀璨的星河卻始終點綴不了心裡那一絲的寧靜。
垂首將頭上的衣帽拉得更低了些,默默的凝視著自己的繡鞋,黯然神傷。
良久,侯年開口打破了氣氛,「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你為何要忽然離開?」頓了頓偏頭看著她問道,「是因為聶關行嗎?」
柳玉瓊身子一凜,緊握的雙手不安的摩挲著,動了動唇始終沒能將實情說出來,只深深的歎著氣。
如此侯年的心裡也了然了幾分,沒再深究下去,繼續看著前方,雙手撐在膝蓋上搭著頭,語氣低沉,「你不想說自有你的難處,但是我只希望從今往後你不要再為了這個寡情薄倖的男人,讓自己過得這麼卑微。」
安慰的話讓柳玉瓊的心兀自一暖,本就因為擔憂柳快快的心,此刻已經再也繃不住濕潤了眼眶,哽咽道,「你的用心我明白,但是只要能保證快快安然無恙,無論我遭遇什麼樣的處境都沒有關係,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她能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過完這一生。」
侯年陷入了沉思,失落的自責了起來,「我曾一度以為只要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承認對快快的心意,便可以堅定的跟她廝守下去。」靜了片刻,自嘲道,「但其實我卻忽略了她心裡最為重要的東西,那便是你,她嘴上說不願承認的親生母親。」
「我是這個世上最失敗的母親,我不值得她掛念。」柳玉瓊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
她的面容被深埋在衣帽裡,侯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還是能夠感覺到柳玉瓊發自內心的深深自責。十八年的時光流轉,人事幾經更新,而他也完全被格局在她的軌跡之外。
伸出去的手,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他不瞭解這些年來她跟聶關行的恩怨糾葛,卻能夠深刻的感受到為了快快她隱忍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以前她是那麼充滿自信,那麼陽光,臉上的笑始終懸掛著,而如今在她的眉宇間總隱隱含著一抹淡淡的憂傷,以及經過歲月洗禮後的滄桑落寞。
洗盡鉛華,她也不過是個守護孩子的母親而已。
天色已微微泛白,侯年一夜未眠,收了收披在柳玉瓊身上的外衣,動作很是輕緩深怕驚醒她,好不容易她在靠著他的肩膀睡著。
沒有了昨晚的疼痛,易平凡早早的就醒了,見裡面沒人便起身探望,發現二人坐在外面的階梯上,動作也變得輕緩了許多。
慢慢的靠近,聽見侯年說道,「易老弟,你的傷怎麼樣了?」
「好多了。」易平凡坐到了侯年的另一側,說,「本來這傷也不重,都是習武之人沒那麼脆弱。」
聽得習武二字,侯年忽地想起他曾說過是來京都參加考舉,如今因為他們的事件被牽連其中。而且還受了傷,怕是耽誤了他的前程啊。
神情變得懊惱,抱歉的沖易平凡說道,「易老弟,都是為兄連累了你,這參加科考一事……」
易平凡倒是一臉的釋然,昨晚上他已經想通了,「侯兄不必太過自責,小弟自由慣了,這次來參加武狀元的考舉無非也是圖個有趣,現在成不了事也沒差別。」
侯年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虧你還真想得開。」
此時,柳玉瓊已經微微轉醒,聽到動靜心有餘悸的掙跳了起來,慌張的喊叫道,「是不是他們追來了?你們快走吧。」
「玉瓊,沒事你別太緊張了。」侯年訝異的安慰道,稍稍平靜的柳玉瓊謹慎的探去視線,發現一隻野狗穿眼而過。這才安心的拍拍起伏不定胸膛,深深的換氣。
吃過侯年摘回來的野果,他們準備撤離此地之際,柳玉瓊卻是為難的頓住了腳步,遲疑的對侯年他們道出了自己心裡的盤算。
「眼下京都的情形如何,快快現在的處境我們都還不清楚,總不能一直躲避下去吧?」
「但是侯兄遭到了聶府的追殺,若是此時回去定會受到生命的威脅。」易平凡擔憂道。
侯年看了柳玉瓊一眼問道,「你是否心裡有了盤算?」
「是。」微微頷首,柳玉瓊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這次來京無非就是為了將快快安然無恙的帶回汾城,但是現在的情況,聶關行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借用快快拉近跟太子之間的關係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侯年看著她等待回應。
柳玉瓊頓了頓說道,「丞相之子程仲的死,其中的緣由應該沒有那麼簡單,但是聶關行不但沒有對此避忌,反而跟太子的之間的關係更加的熟絡。照此下去快快進宮也只是時間性的關係,先如今若想揭穿他們之間的陰謀,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情況告到皇上那兒去。」
易平凡聽到此處已然有些明白了,說道,「你的意思是要讓侯兄也參加這次的科考?」想到侯年的武藝,不禁笑言,「若是如此憑著侯兄的功夫定能一舉奪下狀元之位。」
但是侯年的面色卻是變得為難了起來,講述道,「這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參選,因為我是個捕快。」
捕快屬於「賤業」,朝廷嚴格規定他們的後代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以免有辱斯。即便他們脫離捕快行業,其子孫也必須在三代以後方有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
「我平生最佩服那些嫉惡如仇的捕快,莫非侯兄就是汾城有名的捕頭?」易平凡意外的問道。
柳玉瓊問,「易兄弟你也聽說
過?」
「林城與汾城相鄰,自然也聽說過不少侯捕頭的事跡。」易平凡心思一轉,對著柳玉瓊猜測道,「莫非你是想讓侯兄借用別人的名義去參加?」
「正是。」柳玉瓊點頭回應,「眼下最好的身份就是你易平凡的。」
侯年當即否定,「已經連累他不能參加,怎還能再將他牽扯進來。」
「誒,侯兄這麼說可就見外了。」易平凡面色一沉不樂意了,「能為你們做點事情是我的榮幸,區區名諱身份但用無妨。我也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麼難為之處。」
「這……」
侯年還在遲疑,柳玉瓊先行感謝道,「易兄弟深明大義,我們感激不盡。」轉而對侯年說,「為了快快你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瞥了眼還受著傷的易平凡,「易兄弟需要休養,我留下來照顧他。你一個回京都總比還是我們一傷一弱強。」
「是啊,侯兄,你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易平凡鼓勵的拍拍他的肩,「我也希望你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感激的話侯年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安排好他們新的落腳處後,步履緊迫的趕回。
一路上遇到過好些形似殺手的人在四處搜尋,困惑之餘侯年伺機扣住了一個摀住他的嘴,堤防著打量四周帶到了僻靜處。
粗暴的將其摔在地上,拔刀指著他的脖子問道,「說,到底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有什麼目的?」
對方先是撇過臉去保持緘默,對侯年的話置若罔聞。可侯年卻沒有這麼好的耐性等他慢慢覺悟,手裡的刀更貼近了他的脖子幾分。
眼神變得犀利,神情嚴肅,語氣冷凝,呵斥道,「你說是再不開口,信不信這個刀下一刻會劃破你的喉嚨。」
也許威嚇起了作用,那人忙收了神色,怯怯的稍稍往後退了退,戰戰兢兢的開口,「我們是聶府的殺手,這次的目的是為了將你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這是聶關行的意思?」侯年斂眉問道。
那人諾諾的猶豫了一會兒,遲疑著解釋,「說是聶老爺的意思,但其實真正做主的是他的妻子品寧郡主。這聶府所有的人都知曉,聶老爺唯有在郡主面前顯得很是卑微。」
透著明瞭的神情,侯年果斷收回鐵尺,警告道,「若是你還想保命的話,最好不要將見到我的事情說出去。否則,他聶關行不怪你失責之罪,我也要追殺你,取你性命。」
警告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且不管能不能將他唬住,眼下最為重要的是先回去瞭解柳快快現在的情形。
憑著他任職捕快十餘載的經驗,躲過他們的追捕並不在話下,於是潛回京都於他而言是件很輕巧的事情。
等到天黑,侯年偷偷潛入到聶府,來到了小閣樓,透過屋頂往下看,見柳快快在房間裡慌張的來回踱步,很是心急的模樣。
門被人從外推開,小若恭敬的走到柳快快的跟前勸道,「小姐,你不要這麼擔心了,郡主不是說了嘛,玉瓊姑姑是因為家裡有事,郡主特意准她假回去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柳快快就是覺得心難安,神情失落道,「但是,我就覺得沒有奶娘在我的身邊,心裡很不踏實。」
「小姐,那是因為自從你失憶後奶娘從未離開過你,現在啊是捨不得,但是習慣就好了。」小若給她到了杯茶,勸道,「若是小姐覺得悶的話,我可以陪小姐到院子裡走走。」
末了還不忘補了一句,「老爺他准許你出房門了。」
柳快快歎息著接過杯子,歎息道,「但願如此,希望奶娘能夠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