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微風送爽。還昏睡在床上的侯年到現在都沒有醒來的跡象,門外倒是傳來熙熙攘攘的鬥嘴聲。
翠翠拉著林時跑來,說是要請侯年一起去看兇手處決的。
但是一直從門外喊到裡屋都沒有聽到任何的回應,在院子裡的林時沖裡面問道,「翠翠,怎麼樣啊,侯大叔他們在家嗎?」
還沒聽到回答,隔壁的貴嫂捧著衣服出來說,「我這一早上沒有看到他們出來,應該還在屋裡吧。」
話音未落,翠翠焦急的衝了出來,對著林時慌忙的叫道,「快,你快去看看侯大叔。他躺在床上,我怎麼都叫不醒他。」
林時拔腳就往裡面奔去,貴嫂也忙放下衣服跟了進去,喊著查看了一番,這緊張的心才稍稍放平,說道,「這侯大叔在睡覺呢。」
「睡覺?」翠翠咋呼道。
貴嫂探了一眼,將信將疑的說,「這睡覺睡這麼死啊,這麼叫都沒醒。」打量了屋子好奇的問道,「對了,這快快呢,沒看見她人影啊?」
正納悶著林時倒了杯水就往侯年的臉上潑,她們來不及阻止,侯年倒是被澆醒了,茫然的按著昏沉的臉問道,「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啊?」
「侯大叔,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翠翠狐疑的湊上來問道,「你是不是被快快嬸下藥了,是怕你跑了對不對?」
「我看,跑的不是侯大叔,而是快快嬸才對。」林時說著將柳快快留下的書信遞到了侯年的面前。
怔愣了片刻,侯年急忙接過打開看閱,上面的內容字字扎疼了他的眼,他的心,他的意識:相公,我走了。謝謝你這段時日對我的照顧,能嫁給你是我今生之幸。但是我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今後要好好的活著,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珍重,勿念。
「快快人呢?你們看到了沒有?」侯年因過於激動顫抖著雙手問道。
弄不清楚狀況的三人,只面面相覷,貴嫂猜測道,「前兒個我跟她去了一趟鎮上,回來就變得神情恍惚的,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吧?」
「你們去了哪裡,聽到了什麼?」侯年失控的按住貴嫂的肩膀急切的問道,差點沒把她嚇住。
只聽貴嫂呢喃道,「就鎮上的人都在議論,汾城捕頭,柳玉瓊之類的。」
大抵已經明白情形的侯年,眼神悲痛,意識到昨天柳快快的反常不對勁,原來是早就已經計劃好要他他而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我,最後還是選擇要回去。」侯年感到情淒意切,不顧自己發虛的身子衝出了房間。
林時和翠翠忙衝出去拉住了他,翠翠問道,「侯大叔,這到底是怎麼了?快快嬸為何要離開啊?」
侯年眼神一痛,回應道,「因為傳言中的捕頭和妻子就是我們,她不想我以逃犯的身份繼續過活才選擇離去的。」
「快快嬸是要去救自己的母親。」翠翠想到她跟自己談論母親時的神情猜測道,「聽說你們若是在三日內不回去自首,柳玉瓊就會被處死,所以快快嬸她……」
意識到可能會演變成無法挽回地步的侯年,撇開他們拉出自己的馬匹,一躍而上奔跑了起來,快馬加鞭的往汾城趕去,他要去救自己的妻子。
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離午時也越來越近,心裡更加迫切的侯年,恨不得馬能長出翅膀,不停的揮鞭。
顧不得前面的人橫衝直撞,直奔汾城的城門,朝刑場而去,心裡默念著:快快你千萬不要有事,一定要等我回來。
可當他疾馳到刑場時,早已經沒有了人,僅有的是那攤觸目驚心的血跡,不可置信的翻身下馬。全身的力氣彷彿被人剝奪般,雙腳發軟的跪了下來,哀戚的嘶吼著:為什麼!
他懊悔自己的未察覺,悔恨自己沒有及時趕到,惱恨自己為什麼沒能留住她,現在她是真的離開自己了嗎?
悲傷瞬間濕潤了眼眶,昔日的同伴悉數出現,洪斌哽咽著說,「頭兒,請節哀順變。廚娘夫人用自己的生命換了你的自由以及柳玉瓊的命。」
顫抖著身子爬站了起來,眼神傷痛的凝視著身側的洪斌,許久失控的捏住他的肩膀吼道,「你明知道這件事情與她無關,為什麼你不攔著點,為什麼!」
原本同樣沉浸在傷心中的肥常他們,見狀忙湊過來幫忙制住侯年,勸道,「你別這樣頭兒,我們已經按照她的意思先行安葬了。」
漸漸平息心裡狂躁的侯年,眼神變得空洞,怔怔的看著遠方說,「她被葬在了哪裡?」
「後山?跟石婆婆一起。」方嚴正聲音嘶啞道。
在他們的帶領下,侯年走到了快快的墳前,此時棺材剛剛入土還沒掩埋。侯年跳入坑中,跪在面前,顫抖著手撫摸著,許久喃喃道,「快快,為什麼要不告而別,我說過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情的,為什麼不相信我?」
眼睛已經紅腫的蘇花,將牡丹簪子拿出遞到了侯年的面前說,「侯捕頭,這是快快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柳玉瓊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她慘死而無動於衷。她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收著這個簪子,就好像她陪在你的身邊一樣。」
看著自己親手送給她的簪子,侯年此刻更是百感交集,痛更加席捲著全身。
他想開棺材再看一眼自己的妻子,但是洪斌他們勸說,柳快快並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身首異處的模樣。
侯年這才打消
了這個念頭。
這天於他而言,是最為痛徹心扉的一天,也是最為漫長無助的一天,因為他在這一天失去了他最為珍視的東西。
致此柳快快成了汾城的一個禁忌,誰也不敢再提起她的事情。
而侯年對於柳快快用性命重新換來的捕頭一職,再也沒有拾起過,只頹廢的終日陪守在她的墳前,借酒消愁。
不管是誰來勸都無濟於事。
這天天下著濛濛細雨,侯年依舊寸步不離的坐著,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酒。給他送飯的肥常和蘇花痛惜的感歎道,「沒想到侯捕頭對快快的感情這麼深,如果他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心意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是啊,這廚娘夫人死後,柳玉瓊也消失不見了。」肥常哀歎道,「這也難怪她,親娘和女兒都死了,就連頭兒的心裡也沒有了她,留下還有什麼意思,更多的只有心痛而已。」
說話間洪斌帶著兩個人出現,漁村的翠翠和林時。他們聽說了汾城的事情,便帶著漁村所有人的囑咐趕來了。
洪斌指了指不遠處頹廢的身影說道,「希望你們能夠勸服頭兒,再這麼下去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翠翠的心裡也閃過一絲的悲傷,問道,「快快嬸真的死了嗎?」
大家衝她點點頭,眼淚當即從翠翠的眼裡滑落。
林時隨即慌了,手足無措的用袖子抹掉她的淚水說,「我知道你的心裡難過,我也難過,但是我們這次來時為了讓侯大叔振作起來的,你這要是跟著哭起來,這局面該怎麼控制啊。」
「我難過,我控制不住嘛。」翠翠扯著嗓子就吼道。
沒敢再招惹她的林時妥協道,「行,你一個人這裡哭個夠先,我過去看看。」
沒等她回話,已經走到了侯年的身邊。躊躇了很久先是拜祭了下快快,隨後蹲在了侯年的身側,醞釀了半晌開口道,「侯大叔,我和翠翠來看你了。」
侯年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冷冷的說道,「看過了就回去吧,這裡不適合你們。」
林時當即語噎,翠翠一把將他推開,挨著侯年坐了下來,「侯大叔,你可不能在這麼繼續頹廢下去了。你想想,快快嬸可是為了自己保護的東西而犧牲自己的,你終日沉浸在失去她的悲傷中,你對得起她幫你爭取回來的捕頭一職嗎?」
這番話戳中了侯年的心,喝酒的動作一頓,眼底千絲萬縷的想念無法言表。
「沒有了她,捕頭對我而言不過是個沒有用的虛名而已。」侯年如是想,其實他是在感傷明明自己可以為了放下了所有,拋卻所有,他算漏了一樣,那便是親情。
是柳玉瓊給他帶來了這份驚喜,但也同樣是她奪走了好不容易抓住的幸福。
翠翠惱憤的奪下侯年手裡的酒,指責道,「你問問自己,快快嫂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嗎?如果你的心裡真的有他的話,就應該好好的活著。」
「好好的活著,沒有快快我怎麼會好好。」侯年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但是多多少少也起了一絲的作用。
起碼,他願意回家,願意回衙門了。
這個案件終於塵埃落定,自從柳玉瓊離開後,黃浩也沒有理由在汾城待下去,收拾了些東西準備回到京都去覆命。
「你們用心照顧好小姐,若是她有什麼事情的話,當心你們的小命。」城外黃浩對著另一輛馬車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