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北尋
鍾儀仔仔細細地看著每一個字,又將自鍾禮新年離開錦和城那次之後寄回去的信認真的讀了,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說:「鍾儀,不對。」
如果細細對比,可以發現,鍾禮寫信給鍾儀的時候,帶著一些調侃和溫情,然後後來幾封信語氣有些生硬,有時候並不像平時阿禮對他說話的語氣。
鍾儀抱著最壞的打算:如果阿禮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他必須弄清楚。
花田臥在尹子重的腿上打盹,尹子重低著頭坐在床邊沉默地撫摸著它。
他看見鍾儀抬頭,表情堅定地說:「老尹,我要去找他。」
尹子重聽了,微微笑了笑,點頭。
兩人目光相接,一種默契似乎在空氣之中建立了起來。
不日,尹子卿的信寄了回來,似乎是做好了安排,信中有著教官特用的令牌,尹子重便將令牌收拾好。
尹子重事先請好了假,鍾儀讓傅三易幫忙照顧花田,待在書院裡。
尹子重和鍾儀二人收到信的第二天便坐上了傅三易幫忙僱傭的馬車,這種馬車裝置簡單輕便,速度很快,馬車一路飛奔向繁城。
十日之後,繁城,天降大雨。
尹子重撐著一把大大的油布傘,將兩人罩住。
一路上行人漸少,二人卻還算幸運地找到了指路之人。
闞元閣似乎是繁城的一大驕傲,軍事大城儼然如同穿甲帶盔的軍士,道路十分潔淨,民戶,軍營,商道等場所無不規劃整齊,二人朝著一個高高的鐵塔方向走去。
那座鐵塔是繁城的一位將軍下令建築,就位於闞元閣的中心,它佇立於天地之間,在陰雨天氣,遠看像是一團陰影,卻十分好認,二人在滂沱大雨之中順利前行。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被守在道路兩旁的軍士攔了下來,尹子重將令牌亮了出來。
一路通行無阻,過了闞元閣的大門,若是尋常時候,到了這凜然莊嚴的地方,鍾儀說不定會研究研究這兩排又高又直的白楊樹,兩排白楊樹一直延伸著,周圍空曠,讓人不由自主地肅然。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停了,腳下的石板地留下水光,倒映出不遠處的鐵塔。
二人一路上沒有什麼交談,遠遠走來一隊武裝的巡衛兵,個個身姿挺拔,步履矯健,鍾儀看了,暗自讚歎。
到了約定的地點——南邊一號校場,兩人便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尹子卿正在看著一列弓箭兵射擊,偶爾命令人挪開更多的距離進行一輪比賽。
鍾儀道:「我們現在能叫你哥哥過來嗎?」
尹子重便大喊了一聲:「尹子卿!——」
尹子卿背著他們,沒有反應,走上去指導了一位弓箭兵。
鍾儀道:「聲音小了?」
尹子重搖了搖頭,大喊道:「哥!——」
「嗖——」尹子卿猛然回頭,看見他們,露出一口白牙:「來了!」
尹子卿簡單交代了一下,便帶著他們往教官處走。
尹子重道:「你剛才在做什麼?」
尹子卿微微一笑:「知道你們要來,我便申請了指導師的位置,這個月表現分會高一些了。」
尹子重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尹子重勾起了嘴角:「要不要哪一天比試一下?」
尹子卿哈哈一笑:「好的好的,老規矩。」
鍾儀默不作聲的聽著,他們之間瀰漫著難言的默契,讓鍾儀有些羨慕,以至於他難以抑制地想起鍾禮。
三人一路步行,此時天氣依舊寒冷,闞元閣佔地面積很大,種的植物似乎也有講究,只覺得有著一種威嚴和正氣。
鍾儀環顧四周,心想:這便是阿禮平日練習的地方麼。
教官都在一座府邸裡居住,尹子卿熟門熟路地帶著他們往西邊繞過去,來到一間房前,房門開著。
尹子卿敲了敲門:「樊教官,我們來了。」
裡面傳出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進來。」
三人進屋,一個精壯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刀架前擦拭著一把利刃,他轉過身來,是一張端正硬朗的臉,鬍鬚掛的乾淨,整個人十分精神。
樊教官看了看他和尹子重,對鍾儀說:「你是鍾禮的弟弟?」
鍾儀道:「是的,此番前來,便是想詢問一些家兄離去闞元閣的情況。」
樊教官點點頭,看了看尹子卿道:「你和你弟弟先出去吧,今天下午給你放假。」
尹子卿笑了:「謝謝樊教官。」於是便帶著尹子重出門了,尹子重臨走時候道:「待會兒便在這大院的門口見。」
鍾儀道:「知道了。」
尹子卿他們帶上了門。
樊教官示意鍾儀坐下,自己將擦拭的光亮無比的利刃放回刀架,拉開獸皮椅子坐了下來。
樊教官道:「你知道你哥哥的事情了吧。」
鍾儀點了點頭,面對著樊教官,他有一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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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樊教官瞭然,面無表情地倒了杯熱茶給他:「暖暖身體。」
鍾儀雙手抱著茶杯,低聲道謝。
樊教官道:「你哥哥在闞元閣表現不錯,我也很欣賞他,無奈去年從家裡回來的時候,就直接來了我這兒,說是家中出了事情,又推脫了各種理由,就是要走,連我親口挽留都沒有用。」
鍾儀低聲道:「我哥哥他……真是這麼說的嗎?」
樊教官輕輕地點了點頭:「難不成他說了謊話。」
鍾儀無意識地用指腹摩擦著粗糙的杯壁:「他,說的不是真的。」
樊教官皺了皺眉:「那你們並不知道為什麼嗎?」
鍾儀道:「實不相瞞,我們家裡人都不知情……」鍾儀深深呼了一口氣:」樊教官,請您幫我一個忙。」
樊教官道:「找鍾禮現在所在何處。」
鍾儀誠懇道:「是的。」
樊教官歎息道:「若從私心上,我當然願意出力尋找一位優秀的學員,但是抱歉,在闞元閣,一旦人名從名單上消失,便和闞元閣沒有一毫瓜葛。」
鍾儀不語。
樊教官道:「不過也不是全然不行,我有幾位朋友,倒是可以幫一些小忙。」
鍾儀道:「多謝,不過樊教官,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說。」
樊教官道:「請講。」
鍾儀道:「我前些天仔細觀察了我哥哥之後寄給我的信,總是覺得,有些信似乎並不是出自我哥哥之手。」
樊教官微微吃驚:「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你哥哥寄信?」這麼想著,樊教官覺得此事並不簡單:「你確定麼?」
鍾儀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確定。」
樊教官托著下巴,喃喃道:「突然告辭……不是本人寄的信……為什麼呢。」
鍾儀神色有些哀傷,道:「我也是覺得此事有些複雜,阿禮……我哥哥他與我一向關係很好,他這樣突然離開,讓我覺得不能接受。」
樊教官道:「我明白,這樣,我會請我幾位朋友調查鍾禮後來去了何處,不過,你還是盡快通知家人。」
鍾儀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謝謝您。」
之後鍾儀便出去了,樊教官靠著獸皮椅子,歎了口氣,心想:怎麼會出這種事,家人都不知道。
鍾儀出了門,走向了大院門口。
沒想到路過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付武。
鍾儀瞪大了眼睛,看著大鬍子同樣是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付武道:「小儀?你怎麼在這兒?」
鍾儀道:「我……我……」鍾儀覺得有些不想說。
付武笑道:「來看阿禮那小子?嘿,我來看看幾個老朋友,對了,我過會兒便去看看他,好久都沒見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武藝如何了,哈哈哈——」
看著他的大鬍子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鍾儀覺得莫名的親切熟悉。心裡一直茫然無依靠,對從小見過的大鬍子,鍾儀還是卸下了心防。
鍾儀道:「……大鬍子,我哥哥,阿禮,他不在闞元閣了。」
付武一愣:「啥?你說啥?」
鍾儀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哥哥,如今下落不明,現在我來繁城闞元閣,便就是來向他的教官尋求幫助的。」
付武放下了手中的兩罈子酒,道:」那你父母知道嗎?鐘琴師他們呢?「鍾儀搖了搖頭:」還沒說。「付武道:」還是向他們說清楚,那他為什麼走?我看不出那小子為什麼好端端的離開啊。「鍾儀苦笑一聲:」他似乎都做好了準備,每年依舊按時寄信回安都,將近一年了,我們都沒有發現。「他抬眸,眼睛微紅:」對了,甚至他的信還不是親手寫的我現在也在想不明白。「付武搖了搖頭,歎氣:」我都不大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嗎?「鍾儀無奈一笑:」我希望不是真的,大鬍子,我現在都覺得自己被雷劈了一般,六神無主了。「付武擔憂地看著他,拍了拍鍾儀瘦削的肩膀,道:」我是看著你們倆長大的,放心,有我大鬍子在一定不會讓那小子出任何差錯!「鍾儀眼眶含淚:」謝謝謝謝大鬍子「付武提著兩罈子酒道:『我先進去,你就在門口等著。」
鍾儀乖乖地點著頭。
看著他寬厚的背影,鍾儀覺得舒了一口氣,有熟人在身邊,那些害怕擔憂似乎減輕了一些。
看著陰沉沉地天,鍾儀心裡道:阿禮,你到底在哪裡?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