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萌芽暗生
在鄖地隨著鄒儒把各處逛了逛,有些地方變了,有些地方卻仍是依舊。
雖然是夏天,艷陽高照著,卻沒有太多的熱意,下午四處轉了轉,鍾儀自己回去了,剛到門口,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小儀哥哥?」?
鍾儀回頭一看,正是白妗語。
她穿著水綠色的長裙,袖口處繡上了精美的芙蕖紋,一頭烏髮輕輕挽起,髮髻上點綴著白色的小花,小花又垂著細細的短流蘇,白皙的臉上帶著俏皮的微笑,一雙水潤的眼眸裡全是笑意。
鍾儀承認,多少年後想起來,白妗語那時的模樣的確是極為漂亮的。
見鍾儀呆呆地看著她,白妗語咯咯笑了:「小儀哥哥,回神啦。」
鍾儀剎那間臉紅,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白妗語裝作生氣:「哼,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夏天要來鄖地嗎?你還說來看我呢!」她瞪著鍾儀,嬌嗔道:「本來聽下人說看見你來鄖地了,我還沾沾自喜以為你來看我呢?」
鍾儀有些窘迫,只好說:「我是來隨父母看看故鄉和鄒叔叔的……當然,我也可以來看看你。」
白妗語露出驚訝的模樣:「呀,鄖地是你的故鄉嗎?」
鍾儀搖搖頭:「是我爹爹的故鄉,我娘親是河城的。」
白妗語若有所思:「那你哥哥呢?」
鍾儀道:「我哥哥是我十歲時,娘親帶他回來的。」
白妗語在心中默默記下。
隨即,她揚起嬌俏的笑臉:「既然小儀哥哥來了,不如去我的當鋪看看?」
鍾儀點頭:「好啊,不過我得留下書信,和爹爹娘親知會一聲。」
說完進了屋子,提筆書寫。
花田從院子陰涼處出來,喵喵叫了幾聲,看著白妗語。
白妗語笑吟吟地蹲下,撫摸花田,輕聲細語道:「花貓貓,你也來啦。」
花田蹭蹭白妗語。
兩人出門時,自然將花田帶著了。
一路上花田對著小攤販賣的小炸魚,糖人,燒餅等等小吃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鍾儀正好奇著,中午明明餵了它,怎麼活像是餓了兩三天一樣?
謎底很快揭曉,原來是花田巧妙地利用了女孩子的愛心。
花田叫兩聲,撒個嬌,蹭一蹭,白妗語就心軟了,鍾儀只好買下。小炸魚喂到嘴邊了,花田就著白妗語的手吃的不亦樂乎,貓尾巴甩啊甩——暗示此貓的內心愉快。
白妗語倒是樂在其中,她笑嘻嘻道:「花貓貓好可愛啊。」
吃著小燒餅的花田模糊不清的「喵嗚」一聲。
終於等花田心滿意足地不折騰了,兩人一貓一起走著。
估摸著半柱香時間,就聽白妗語道:「到啦。」
鍾儀往主街道的右側一看,一排商舖間有一個大大的匾額「白家當鋪」。
鍾儀隨著白妗語走進去,讚歎:「店面不小啊。」
地面是清一色的光滑木板,店面寬敞,又坐落在主街道,來往的人也不少。
裡面有一個掌櫃四個小夥計,見白妗語來了,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白妗語笑吟吟道:「不錯吧。」
鍾儀點頭:「了不起。」
白妗語附在他耳邊說:「前些日子我又悄悄買了一家小酒樓呢,想看看嗎?」
吹拂的熱氣癢癢的,鍾儀臉又紅了,他連忙點點頭:「好……好的。」
白妗語悄悄地笑了:小儀哥哥的臉皮真薄。
鍾儀的皮膚偏白,睫毛很長,眼神清澈,臉紅的時候會有些不知所措,那幅模樣在白妗語看來十分好玩。
白妗語所買的小酒樓,是在鄖地的中心地帶,分兩層,現在正在裝修,進進出出的人都忙碌的很,也有不少路人都對這家酒樓表現出好奇。
鍾儀感歎:「這要是裝修好了,一定很氣派吧。」
白妗語驕傲道:「那是自然,模樣都是我親自點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兩人指指點點一番,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夕陽已經垂在山邊靜靜地散發紅色的餘光了。
白妗語道:「好快呀,太陽都落山了。」她看著鍾儀:「小儀哥哥,明天我們去荷花塘玩好不好?」
鍾儀道:「你不用經營當鋪嗎?」
白妗語搖搖頭:「當鋪有人管,酒樓裝修中,現在我閒著呢。」
鍾儀笑了:「好啊,明天下午嗎?」
白妗語道:「明天下午,我在當鋪等你。」
鍾儀點頭,和白妗語告別,抱起花田往回走了。
白妗語看著鍾儀的身影慢慢走遠,夕陽的光照在他身上,鍍上一層紅亮亮的邊。
回到家裡,爹爹娘親和鄒叔叔都回來了。
/>炊煙升起,鄒叔叔在門口接他:「呦呵,小儀,去哪兒玩了,到現在才回來?」
鍾儀把花田放下,回答道:「遇見了安都的朋友,明天還出去玩。」
鄒儒道:「也好,和朋友玩玩,多到處走走。」
進了屋,鍾函在研究鄒儒的一副長畫。
鍾儀道:「爹爹,在看什麼?」
鍾函看了他一眼:「你來看看這幅畫。」
鍾儀走近一看,不由驚歎:畫上赫然是鄖地的場景,分為三段,有些類似寫景,輕描淡寫地畫出鄖地特色的建築,大大小小的胡同,彎彎曲曲的街巷,酒鋪的旗幟……容納的事物由小到大,場景逼真,筆觸隨意,倒像是鄒儒的手筆。
晚飯後,一起坐在外面乘涼。
天上的星星點點,夜空靜謐,星光似乎都照在了人身上。
遠處的蛙鳴陣陣,空氣中傳來甜絲絲的氣味,像是夏天獨特的氣息,慢慢地滲透到周圍場景,一切安靜又充滿詩意。
鄒儒坐在搖椅上,拿著大大的蒲扇,說:「一到了晚上,估計是最涼快的時候。」
鍾函笑了:「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兩個總是趁著天黑跑到草地上看星星。」
鄒儒哈哈笑了:「是啊,躺著的時候還有蛐蛐叫,你當時非要抓,抓到了你又不敢玩。」
鍾函有些不好意思:「誰知道那蛐蛐長得那麼大。「……
鍾儀聽著他們聊著,心裡卻懷著一種莫名的熱切——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妗語說的話。
明天去荷花塘玩。
花田隨著燕惠在庭院周邊散著步。
鍾儀背靠著牆壁,看著滿天星光,真是個閒適的夜晚。
到了第二天,鍾儀看了看時候差不多,摸了摸正在撒嬌的花田:「花田乖,今天我去荷花塘,你就在家裡呆著,好吧?」
說完,他就往外面奔:「娘親,我出去找朋友玩了。」
燕惠笑道:「路上小心,別太野了。」
鍾函道:「讓小儀多跑跑也好,在安都總是悶在家裡。」
白妗語的當鋪離這裡不遠,鍾儀記憶力不錯,很快就看見了「白家當鋪」那個匾額。
他走到門口,看見白妗語正坐在櫃檯上看著賬目,她穿著一身杏黃色紗裙,髮髻梳理的簡潔,只用了淡黃色的紗帶,幾縷黑髮落在胸前,襯得她的鵝蛋臉,愈發嬌美可人。
鍾儀覺得白妗語安靜看著賬目的模樣很好看,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白妗語翻了一頁賬目,像是感覺到了鍾儀的目光,她抬頭看見了鍾儀,面露喜悅:「小儀哥哥,你來啦。」她起身和旁邊的掌櫃交代了幾句就拉著鍾儀的手往外走:「走吧走吧。」
鍾儀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發燙,白妗語的手溫軟如玉,被她牽著的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白妗語抬頭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坐牛車去吧。」
「牛車?」鍾儀有些好奇。
白妗語笑嘻嘻道:「上次看見的,過一會兒就有的,我也是第一次坐牛車呢。」
看見她的燦爛笑臉,鍾儀也跟著笑了起來。
果真如白妗語所言,不一會兒就有一位老伯駕著牛車走過來。
白妗語走上前去:「老伯,我們想去荷花塘,載我們去行嗎?」
老伯點了點頭,報了價錢。
白妗語低頭就拿錢袋。
鍾儀忙道:「我來吧。」他立馬掏出了十個銅板給了老伯。
白妗語笑了:「回來我付錢吧。」
鍾儀搖了搖頭:「哪有讓女孩子付錢的。」
白妗語坐上牛車簡單的座位,鍾儀也上去了。
白妗語笑吟吟道:「想不到小儀哥哥這麼君子呀。」
鍾儀道:「是我哥說的,他說萬一我和女孩子出門,別讓女孩子付錢,出力氣之類。」
白妗語笑容不變,道:「呵呵,看來你哥哥也是不錯的兄長。」
兩人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今天的天氣不是非常熱,偶爾有涼涼的風吹過,路邊的花花草草長得茂盛,他們聊著天,氣氛融洽。
過了不久,就到了兒時鐘儀和白妗語相遇的地方。
下了牛車,他們逕自從一排排柳樹中穿行。
柳樹的樹枝細軟,隨風搖擺,婀娜多姿,綠色的小葉子長在柔嫩的柳條上,清新可愛。
白妗語道:「小儀哥哥,這裡的柳樹變得多了,而且也更大了。」
鍾儀笑道:「那是自然,過了這麼多年了。」
白妗語走在前面,杏黃色的紗裙隨風搖曳,勾勒出妙齡女子的細軟身段。
——就像這些搖曳的柳樹樹枝一樣。
鍾儀腦海中浮現這句話,隨即自己紅了臉。
幸好走在前面的白妗語沒有發現。
等到走過了這片柳樹林,便是那開著水艷荷花
花的小池塘。
他們在荷花塘邊玩玩鬧鬧,笑的極為開懷。
漸漸地,夕陽的光彩照在了少年的明亮眼眸裡,白妗語愣了愣。
鍾儀笑著說:「該回去了吧。」
白妗語俏皮笑笑:「反正也不是太遠,我們跑回去吧。」
話音剛落,杏黃色的身影就跑開了。
鍾儀微微一笑,追著她的背影跑了起來。
「別跑了,太快了——」
「哈哈哈哈,追不到吧——」
如風般的青蔥少年,銀鈴般的悅耳聲音。
時光慢慢描摹出他們年輕的樣子,永遠沉澱在此刻的風裡,白雲裡,花瓣香味裡,綠繞的柳林裡。
夕陽的光影緩慢地落在水池裡,倒映出一片艷麗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