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簡單歲月(三)
鍾函很快付諸了行動。
當晚和燕惠說了之後,燕惠便贊同去祝紋和王散因家裡去看看。
燕惠夾了筷子肉片給大口大口吃飯的鍾小儀,道:「祝夫子比散因只年長兩歲,年紀輕輕地,兩個孩子不知道是否過得好。」
鍾小儀豎起耳朵聽。
鍾函道:「自從王兄那日送了書信回來,之後倒是沒什麼消息,我們在安都也照應著散因那孩子,說不定有難處,或許他不好說出來。」
兩人商定後,打算次日傍晚帶著鍾小儀去祝夫子家看望他們一番。
很顯然,他們多慮了。
當時王賀給鍾函留下了祝紋的地址,到了祝紋家,鍾函笑了:「門口倒是乾乾淨淨的,惠兒你瞧,上次你在花市見到的花呢。」
順著鍾函的手指看去,果然,門兩旁都種植這一些開的艷麗的小花朵。台階是平整的石板,襯著小花更添了幾分樸素的美麗。
燕惠後悔道:「早知道當時就買回來種了,真是漂亮。」
敲敲門,不久之後,便傳來腳步聲。
「誰?」
一開門,便是鍾函的親切笑臉,王散因愣了愣,立馬反應過來,打開了門。
鍾函微笑道:「鍾叔沒來得及和你們打招呼,便自己跑來了,想看看你住的是否習慣。」
王散因聽了,淡淡笑了:「有勞鍾叔操心,鍾叔請進。」他引著三人往裡走。
鍾儀讚歎的看著一路上種植的花卉和佈置得精巧的迴廊拱門。
雖然這庭院不大,卻著實的賞心悅目,完全沒有冬日的衰敗之感,倒真是用心佈置過的。
鍾儀看著花壇裡的花,開的淡繁麗,好奇地走近了——才發覺這個花壇和自家庭院的花壇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來祝紋和燕惠一樣,都是愛裝飾生活環境的人。
房屋結構是簡單的,中間大廳,左右廂房,左廂房附帶著廚房,門前種植著高挺的樟樹,雕花窗戶下擺放著三三兩兩的小盆栽。
王散因走在前面一副閒適的模樣,換上寬鬆款式的紫色長袍,頭髮隨意挽起。
鍾函和燕惠打量了一圈,對視一眼,倒是放心了幾分。
王散因將三人帶入大廳,道:「請坐。」
大廳寬敞,天花板懸掛著江南雲布罩著的吊燈,襯著古樸的傢俱居然泛著一層典光澤。
三人落座,中間的八仙桃木桌已經放上了開胃的幾小碟子涼菜蔬果,精緻的陶瓷茶具經王散因的手散出裊裊熱氣。
鍾儀接過,看看色澤,聞聞氣味,是清新的綠茶。
鍾函微笑接過:「散因,你表兄呢?」
王散因朝外看了一眼,「在做飯呢,過會兒便上菜了。」
燕惠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天花板上的雲布吊燈,笑吟吟道:「這吊燈可是別緻華貴的很。」
鍾儀心想:祝夫子家似乎富裕的很,看看傢俱用品,都是上品。
王散因淡淡回答:「是表兄的父母留下的。」
鍾函道:「哦?聽你父親說你表兄父母是經商之人。」
王散因頷首:「是的。」他轉頭看向門邊,祝紋正端著兩盤子菜餚進來。
突然見了一桌子人,反應有些慢的祝紋愣住。
「這是……」
王散因起身接祝紋手裡的菜餚,低聲在他耳邊說道:「鍾叔一家來看看我在你這過得如何。」
鍾函站起身,微笑道:「冒昧打擾了。」
祝紋連忙放下捲著的衣袖,道:「鐘琴師客氣,請坐請坐。」
鍾儀好奇地看著祝夫子的打扮:繫著圍裙的祝夫子穿著淡紫的棉布衣服,事實上,非常的家居。
燕惠起身道:「我去廚房幫忙如何,你們先聊。」
祝紋道:「這怎麼行,我……」
燕惠輕輕笑了,推辭過去,自己去了廚房。
鍾函道:「聽小儀說,祝夫子輔導的很用心,我早就想來感謝一番了。」
祝紋看了看鍾儀,微笑道:「小儀天資聰穎,稍微指導一番便可融會貫通,我只是盡自己之責。」
兩人寒暄一番,燕惠便端了幾盤子菜上來,道:「我見廚房柴米油鹽樣樣備齊著,祝夫子估計是經常下廚的吧。」
祝紋微笑道:「多謝夫人幫忙。家父家母多在外奔波,自己下廚倒是從小會的。」
燕惠問道:「這庭院佈置是祝夫子自己弄得?倒是致的很。」
祝紋點頭:「有些閒時,便自己打弄一番,花花草草隨便種了一些。」
鍾函看鍾儀的目光在雞翅上打轉,便道:「不如先用飯如何,否則菜快涼了。」
五人開始動筷子。
雪華從門外優地邁著貓步進來,看見生人,怯怯地站在門邊。
王散因見了,向它招招手,雪
華便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散因和鍾函之間。
祝紋道:「我忘記它的食盆了,雪華,來,隨我來廚房。」
鍾儀羨慕地看著雪華毫無脾氣地跟著祝夫子去廚房吃飯了。
這就是對比嗎?如果是花田的話,它首先會在第一時間跑到僕人旁邊指示自己想吃什麼,然後再自己開動,如果鍾儀沒給它準備好,還讓它去廚房……估計它早就翹著尾巴不理人了。
唉……
鍾儀歎息著自己的養貓心得,自己果然是太驕縱了花田嗎。
祝紋的手藝還算不錯,前幾道菜是他做的,味道偏清淡,卻保留著食材本身的原汁原味。
嗯,鍾儀滿足的喝了一口茶,表示自己吃飽了。
這次的拜訪圓滿結束,他們在門口告別,兩個青年並排站著,一個笑的溫爾,一個高挑俊美,天上的冷月灑下淡淡清輝。
坐在馬車上,鍾儀心裡思索著馴養花田之道,鍾函和燕惠則是放下了些許心,看來這個祝夫子還是挺有一手的,對散因生活上的照料倒是做的不錯……不過畢竟只是年長了幾歲,還是多來看看他們為好。
到了家,和爹爹娘親告別之後,鍾儀逕自去沐浴,舒服的帶著一身熱氣出來,喚著花田,聽見樓上傳來動靜。
在樓上?
鍾儀一邊用毛巾擦拭著頭髮一邊上樓,腳步聲在小樓裡響起。
「花田?在哪兒呢。」
鍾儀四處看了看,推開臥室的房門。
今天的月色很好,從祝夫子那兒出來的時候鍾儀就發覺了,然而,這種淡淡的月光灑在未點上燭火的臥室裡披上了迷濛的色彩。
隱隱覺得,床邊坐著一個人影,對著窗戶,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勾畫出愈發堅毅的輪廓和微蹙的眉。
阿禮?
鍾儀手中的毛巾「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這一聲,似乎是驚擾了夢境,等鍾儀緩過神來,才發現臥室裡除了他,空無一人。
……
鍾儀垂下眼,睫毛投射一片陰影。
原來是自己眼花了。
他走到床邊,抬頭看皎潔的月光。
不知道在遠方繁城的阿禮,會不會也在思念著安都的家人。
一切無從知曉,阿禮近日杳無音訊。
或許在漆黑的夜晚還在練習著射箭騎馬,又或許在執筆寫著軍事課的心得……鍾儀躺在床上,看著不遠處打著呼嚕的花田,閉上眼,睡了。
很快,待到庭院裡的積雪堆了一層之時,鍾儀順利圓滿結束了第一學期,優異的成績獲得了祝夫子親自題詞的獎勵——《琴論》。
祝紋看著鍾儀藏在白色貂毛大領的小臉笑的極為開心,這本近乎絕版的書是很難弄到手的,鍾儀那如獲珍寶的感覺自然不錯。
鍾儀笑道:「過年我要來拜訪你的。」
祝紋點頭道:「好的,記得帶著下次要學的琴譜。」
鍾儀道:「我會的,上次的短曲有沒有進步一些?」
祝紋道:「感情不錯,處理的技巧倒是上了一層。」
鍾儀狡黠的眨眨眼睛:「那是我請我爹爹指導了一番,尾音部分自然是好多了。」
這時鍾聲響起,祝紋道:「我要回去了,你也走吧。」
鍾儀微笑道:「那好,我便告辭了。」
祝紋微笑地看著那抹穿的厚厚實實的白色身影走遠,回頭向著家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發現落雪了。
伸出手接了幾片雪花,冰冰涼涼的。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會兒,靈感突然闖入,他仰著頭,張大眼睛看著不斷落下潔白的雪的天空,睫毛上沾染了雪花。
一把傘遮住了天空。
……
熟悉的清冷嗓音淡淡地在耳邊說:「表兄,回家做飯罷。」
方才沉思在自己構思出來的美妙旋律中的祝紋:「……」
「好吧。」祝紋和王散因並肩而行,看了看王散因的深紫色大衣,「快過年了,要不要添些衣物?」
王散因道:「你想買便買吧。」
祝紋道:「你喜歡紫色?」
王散因淡淡的瞥了穿著淡藍色大衣的祝紋:「不一定。」
祝紋道:「買幾件毛領的吧,買些新顏色吧,黑色怎麼樣?藍色綠色?」
王散因目視前方,漫不經心地說:「淡藍色吧。」
祝紋點了點頭:「好,我過幾天就要打掃房間了,你得幫忙。」
「好。」
「今年就我們兄弟兩個過年,我父親來信說他現在在東丹,估計初幾會差人送些特產過來。」
「嗯。」
兩人交談的聲音越來越遠,並肩而行的背影被落下的紛繁雪花描摹地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