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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多事之秋(七) 文 / 肖停雲

    第二十七章多事之秋(七)

    上午一整節課都是祝夫子的,祝夫子果然厲害,一整節課都是空手講課的,滔滔不絕而且神態從容,做的夫子看來都是有兩把刷子。

    鍾儀低著頭看著祝夫子的《琴卷》,上面用朱紅色的筆墨寫著批注,字體工整清晰又不失圓潤,他細細研讀著,覺得祝夫子揣摩琴譜十分細膩,細小的音調變化都能捕捉。

    相比之下,自己的筆記真的粗糙了很多,回去之後要細細修改了……

    想到這裡,他就頭疼,他的書哪裡去了?落在什麼地方去了?

    當鐘聲迴盪在雲英書院的時候,窗外的夕陽已經染紅了一片晚霞,陽光在知琴樓旁邊的一棵粗壯茂密的樹葉上跳躍著。

    祝夫子宣佈散堂,其餘人都快速地收拾下樓了。

    鍾儀尷尬地站在祝夫子面前:「夫子,謝謝你。」

    祝紋溫和地笑笑:「沒有關係,你的書放哪裡去了?丟在家裡了?」

    鍾儀也一臉迷茫:「沒有,我記得一直放在書桌裡面的。」

    祝紋踱步到鍾儀的書桌旁,掃了一眼,居然一臉詫異地看向鍾儀:「小儀,你沒有給書桌上鎖嗎?」

    什麼?!

    鍾儀恍惚看了看劉賦李牧陳澄他們的,發現他們的書桌居然都不約而同地掛著一把把散著寒光的鎖。

    「這……」

    祝紋有些歎息:「怨我,忘了和你知會一聲。」

    鍾儀試探道:「他們上鎖……是怕別人拿錯書本?」

    祝紋搖頭道:「有時候,是有一些琴子借去別人的筆記沒有歸還的……」

    鍾儀瞭然,心裡沮喪,強打起笑容說:「或許,我丟在家裡了。中午我在我哥哥的房間裡小睡了一會兒……估計是落下了。」

    祝紋微笑道:「若找到便是好了。」

    鍾儀點點頭不作聲。其實他心裡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中午練完了琴,便直接回去了。

    祝紋看著鍾儀低垂眼睛時,輕輕顫抖的纖長睫毛——真的像一隻蝴蝶在顫慄一般。

    祝紋在心底歎息:這孩子,心裡想什麼,其實都寫在臉上。

    鍾儀告別了祝紋,發現馬大叔在等他。

    馬大叔憨厚地笑著:「小少爺,老爺去王員外家了,臨時托付讓我來接你。」

    鍾儀看著馬大叔的笑容,滿滿的心事倒不出來。

    他只是乖巧地點頭:「多謝馬大叔。」

    馬大叔瞧出了自家小少爺似乎有些失落落的,他心裡想的是:估計老爺沒來,少爺有些難過?

    想到這裡,他駕馬車的時候,便一直說笑話給鍾小儀聽,鍾儀聽著聽著,便哈哈哈的樂了。

    畢竟是孩子心性的鍾儀,那些煩惱事很快便拋之腦後。

    天場練武台——鍾禮午飯解決後,便將飯盒給僕人,讓他轉告說:他打算一直練到下午。

    他只要偶爾分神,心裡卻還是沒由來的覺得煩躁。

    一個迴旋,長矛一下刺進了靶子上。

    刺目的陽光在冰冷的矛頭上反射光線。

    鍾禮神色淡然的收回長矛,站在高高的練武台上俯視著底下的行人。

    風輕輕吹拂著鍾禮墨色的黑髮,描摹著他英挺的面部輪廓,深邃的黑亮眼眸看著遠方——這幅模樣,倒是給人一種凜冽的氣質。

    鍾禮抬眸看看將要下落的太陽,抿了抿唇,駐足了片刻,回身離去。

    他慢慢走下練武台,淡淡陰沉的夕陽光影裡,他的背影筆挺寬闊。

    等他走下了練武台,向前走遠,他背影裡的的陰影才慢慢顯露出來。

    露出的先是一張俏麗的臉頰和鬢間的杏色蝶釵。

    白妗語剛才在暗處默默打量著,微微瞇起杏眼:相貌身材倒是不錯……

    白廷點頭道:「這個鐘禮,倒是有幾分不同之處。」

    白妗語抬眸道:「此話怎說?」

    白廷勾唇一笑,側頭道:「這需你自己觀察識人,這點,白家的人都得擅長。」

    白妗語白了他一眼,轉身離去,嘴裡咕噥著:「二哥就喜歡故弄玄虛。」

    白廷聽聞一愣,無奈一笑,追了上去。

    二人似乎在慢慢交談,但是顯然壓低了聲音,很快就聽不見聲響。

    這時,轉角處走出了方才明明走開的,穿著黑色勁裝的俊美少年。

    他看著二人離去的方向,黑亮眼眸中閃過一絲暗光:白家的人?似乎在追蹤他?又或者是,調查他?

    他沉吟不語,頃刻,便冷著臉快速掉頭離去。

    不一會兒,夕陽的陽光完完全全的被黑夜所遮蔽,安都的燈火三三兩兩地開始亮起。

    等他推開家門,便是一隻帶著叮叮噹噹的毛球滾了過來。

    鈴鐺——白家——白妗語?——煩躁。

    鍾禮雖然是輕輕鎖起了眉頭,但還是接住了

    了這只被他弟弟寵溺無比的花貓。

    花田討好的看著美男子:「喵!」

    鍾禮一下子就發現了花田脖頸上的鈴鐺,心裡疑惑:鈴鐺明明在我手裡,怎麼又回它脖子上了?

    他一個眼神,花田接收後立馬乖乖不亂動,水汪汪的圓亮眼睛看著鍾禮的下巴。

    將鈴鐺解開,修長的手指中拿起鈴鐺,在大門的光線中,上面赫然是一個「鍾」字。

    嗯?沒有看錯吧?

    再仔細看看,依舊是端端正正的「鍾」字。

    莫非——鍾儀腦中浮現了一張無邪笑顏。

    肯定是小儀。

    鍾禮終於勾起了今天的第二抹淡淡的笑容。

    在它懷中的花田表示:它看呆了。

    等到鍾禮路過廂房,燕惠剛好從房裡出來,笑的溫婉:「阿禮回來啦,今日練得辛苦,先去房裡沐浴吧,過會兒便用晚飯。」

    花田聽到「晚飯」兩個字,便條件反射地湊到燕惠的淡紫流仙長裙旁繞圈圈。

    鍾禮笑著走了幾步(實際上是離開了花田的黏人範圍),他突然又回頭問:「爹呢?」

    燕惠微笑道:「他去你王叔那兒了。」

    王員外?

    鍾禮點頭,便向庭院走去。

    他聽見娘親在他身後說:「對了阿禮,小儀回來了,在你房間裡,說是有東西要給你。」

    鍾禮頓住:「……」

    鍾禮並未轉身,但是唇邊還是勾起了今日的第三抹笑意。

    庭院裡亮起了奼紫嫣紅的蝴蝶花燈,在柔柔的風中輕輕蕩漾著,鍾禮駐足,閉上雙眼,覺得內心平靜又夾著小小的期待。

    他的唇角微微揚起。

    這真是令人愉悅的感受。

    待他再睜開眼睛,就看見鍾儀趴在他的天窗上呆呆地凝望著他。

    兩人的視線交織良久,鍾儀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往下爬,期間還聽見「哎呦喂」的一聲慘叫——估計是直接摔到地板上了。

    鍾禮想像出鍾小儀的悲催模樣,不厚道地笑出了聲音。

    他慢慢在夜色中走進那扇已經打開的門,似乎是等待他走進。

    來到一樓鍾儀的房間裡,就聽見樓上「咚咚咚」的聲音。

    果不然,鍾儀急急忙忙地下樓,頭髮散亂,一手還揉著腰,看見阿禮就站在樓梯口,才放下了揉著腰的手。

    鍾禮的一頭黑髮在暖暖的燈火下顯得極其的柔順,連帶著他的眼眸都溫柔了許多。

    鍾禮笑道:「摔了?」

    鍾儀連忙擺手:「沒摔沒摔。」

    鍾禮問道;「餓嗎?」

    鍾儀連忙搖頭:「不餓不餓。」

    鍾禮低頭笑了一下,又抬頭:「等我?」

    鍾儀連忙擺手,又連忙搖頭,最後紅著臉點點頭。

    鍾禮內心十分愉快,好像一整天的壞心情全都消散了,他笑著說:「等我做什麼?」

    鍾儀抬眸看他,眼睛清澈明亮,他靦腆地從袖中掏出一隻紅紅亮亮的鈴鐺遞給鍾禮。

    鍾禮接過,仔細一看,上面是個「禮」字。

    他笑笑:「你是不是還買了一個『儀』字?」

    鍾儀驚愕:「阿禮……你怎麼知道?」

    鍾禮笑而不語,心裡想:買了我的你會不買你的?

    鍾儀從袖中又掏出一隻鈴鐺,與鍾禮的那只是一模一樣的,不過上面刻了一個「儀」字。

    鍾禮將刻著「禮」的給鍾儀:「你留著這個。」

    鍾儀看著他將刻著「儀」字的鈴鐺放入懷中,歪頭不解。

    他卻並不解釋,朝鍾儀笑笑:「你可得好好留著。」

    鍾儀看著他的明朗笑容,很狗腿地連連點頭,並拍著胸膛道:「阿禮放心!」

    鍾禮上樓道:「我先去沐浴。」

    鍾儀在樓梯口下方仰頭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鍾禮上了樓,便散開了束著的長髮,黑色的髮帶解開,如墨的長髮便如瀑布般傾灑在背後。

    步入了臥室,便察覺到了有人「入侵」的痕跡:他的軟搖椅上的薄毯子被捲的亂七八糟,書桌上的書被翻著沒有合上,天窗的風吹了進來,簾子捲了起來,床上倒是沒什麼亂,他走近了幾步,用手指慢慢地從深藍色的床上夾起幾絲長長的黑髮。

    鍾禮面無表情:「……」

    他估計到了場景:鍾小儀上樓,先是在軟搖椅上小憩了一會兒,然後在他的床上打了幾個滾,最後覺得無聊了,便在書桌前看了幾頁書,看不進去便到天台上發呆,結果剛好看見了他,手忙腳亂的下來,所以天台沒有關好。

    鍾禮無奈地理了理他的房間,然後開始解開衣服,穿著裡衣向浴室走去。

    走到臥室門口,便看見鍾小儀正在他的書房翻翻找找。

    鍾禮看了

    一眼,心想:估計是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想要研究了。

    便沒有理睬他,逕直下了樓。

    鍾儀踩在樓梯上的聲音,他歎了口氣:果然,在家裡沒有自己的《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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