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多事之秋(四)
今天是個好天氣。
陽光柔軟的從窗戶外面滲了進來,早晨清新的氣息散佈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花田輕鬆地跳躍到鍾儀柔軟的床上,然後一屁股坐在鍾儀的淡青色棉被上開始進行「泰山之壓」。
鍾儀被「泰山之壓」壓的喘不過來氣。
他對著一大早「蹲」在自己被子上的花田,內心無力,鍾儀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呢喃道:「你的鈴鐺在阿禮那兒,大清早的把我弄醒也沒用。」
說完便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順勢就要倒回被窩裡。
花田抖抖鬍鬚,看著鍾儀倒回了被窩。
過了一會兒,「停停停——」
鍾儀猛地坐起床,表情無奈道:「別在我的身上踩!」
花田淡定地停止了跳躍運動,收回自己的雪白小爪子,安靜地蹲在鍾儀身側。
一人一貓對視良久,鍾儀妥協。
「好吧——」鍾儀把大清早就起來鬧騰的花田抱在自己懷中,「今日中午回來我便和阿禮說說,現在我要起床洗漱去上學了。」
花田滿意地蹭蹭鍾儀的臉,鍾儀感受著花田柔順光滑的毛,心裡歎道:唉,這年頭,養貓不易啊。
穿上雲英書院的學院長袍,站在鏡子前,鍾儀覺得自己長高了。
拉開垂落在地的簾幕,光線亮堂,鏡子裡倒映出一個頭髮烏黑,整齊束著的少年,修改過的長袍很好地勾勒出了少年時期特有的清瘦身材。
鍾儀拍拍自己的臉,湊近了看,發現自己的眼睛比起以前似乎變圓了一些,下巴卻變尖了一些——這倒是有些像他父親,鍾函年輕時候的模樣。
鍾儀對著鏡子裡面的少年歎息:「唉,不夠英俊。」
腦海中突然浮現夏季時候,阿禮的衣服因為汗濕而變得緊緊包裹軀幹的模樣——那修長身材和均勻包覆著軀幹的肌肉。
鍾儀不甘心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又掐掐自己的腰腹部,並沒有發現任何肌肉的痕跡。
鍾儀垮著臉:「……」
還是別想這些了,鍾儀理理自己的衣服,回頭喊:「花田,走了。」
花田邁著小白腳跑到鍾儀身邊。
路過庭院,棲息在竹林裡的鳥兒啼鳴了起來,秋天的早晨,似乎也並非一派凝固。
好心情地抱著花田,同僕人們打打招呼,來到了飯廳。
花田非常自覺地跑到飯桌下自己的貓食盆旁,阿蓉面帶微笑,和和氣氣地為它加飯:「今日吃些小魚片吧。」
花田咪咪嗷嗷地心奮起來。
雕花木窗打開了,爹爹移植過來的冷葉木的清幽香氣瀰漫在空氣中,讓人心生寧靜。
擦過手,上了飯桌,爹爹和娘親已經開始佈置早飯了。
鍾函精神顯然不錯,邊擺著筷子邊哼著小曲子。
鍾儀落座,左看看右看看,居然沒有看見阿禮。
鍾儀好奇道:「爹爹,阿禮呢?」
鍾函給他遞來一碗豆腐腦:「阿禮?他起早去天場練劍去了。」
鍾儀內心吐槽了阿禮一番,又道:「阿禮武試是在哪一天?」
燕惠喝著小米粥,用手絹擦拭著嘴角:「不是十月二十號和二十一號嗎?」她算了算,「六天之後便是。」
鍾儀漫不經心地吃著酥糕。
六天之後,他還是要去上學,本想去看看阿禮在比武台上的英姿呢。
鍾函停下筷子道:「小儀,十一月初你便要考中級琴師證了,前幾日的曲目練熟了沒?」
鍾儀苦著臉點點頭:「熟是熟了。」
鍾函和燕惠對視一眼,看出了鍾小儀的煩悶。
鍾函伸出手,安撫地摸摸鍾小儀的柔軟頭髮:「小儀,你天資聰穎,便要更加努力,專業琴師資格證不算什麼,等你拿到中級琴師證後,便再拿高級琴師證,到那時候,你就可以考宴會級別的琴師資格證了,你不想和爹爹一樣嗎?」
鍾儀抬眸看看爹爹黑亮眼眸中的溫柔鼓舞,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
燕惠莞爾一笑:「任何時候都要進取,小儀,爹爹和娘親都希望你可以成為宮廷級別的琴師,你可不要在這裡便放慢了步伐。」
鍾儀低頭應了:「我知道了。」
鍾函道:「中級琴師證並不難拿,爹爹的學生大部分都可以的,更別說我們家這麼聰明的小儀了。」
鍾儀聽了,果然翹起了小尾巴:「那是當然,爹爹放心。」
燕惠忙夾了一塊小蔥餅:「不說了,趕緊用早飯吧。」
吃過早飯之後,鍾儀站起來和爹爹娘親告別:「我去上學了,爹爹娘親慢用。」
爹爹在飯桌邊向他微笑。
燕惠道:「路上小心些。」
鍾儀邊走邊回頭:「沒事兒,馬大叔送我。」
到了門口,跟出來的花田蹭了蹭鍾儀的腳,
鍾儀蹲下摸摸它的頭:「花田,以後別老是蹭來蹭去的,容易禿毛。
蹭得正歡的花田:「……」
「怎麼站在門口?」
回頭,只見朝氣蓬勃的俊朗少年負劍走來。
原來是鍾禮回來了。
本來在鍾儀腳邊蹭來蹭去的花田。似乎按捺不住看見美男子的激動,一下子往鍾禮身上跳過去。
只見最近伙食很好導致更加圓肥的花田一下子蹦躂到了鍾禮的胸前,鍾禮施施然一撈,花田就穩穩當當地趴在了鍾禮的懷抱。
「喵——」
花田極有滿足感地甩了甩尾巴。
鍾儀捏捏阿禮的肩膀,又捏捏自己的:「怎麼感覺不一樣呢?」
阿禮摸著花田的毛道:「肉質不一樣。」
鍾儀癟嘴。
他抬起黑亮的眼睛看鍾儀:「你不去上課?」
鍾儀道:「這不是要去了。」
摸了摸花田的頭:「花田乖。」
馬大叔在馬車旁道:「小少爺,咱們走吧。」
鍾儀道:「來了,」走下階梯,他回頭看阿禮一眼,他很想說:「阿禮,把花田的鈴鐺給我好嗎?」
或者乖巧一點?
「阿禮哥哥,把花田的鈴鐺給我好嗎?」
看著阿禮站在階梯上的模樣,他還是艱難地把話嚥了下去。
就在他打算另想方法時,阿禮朝他笑了,笑的陽光又明亮。
他溫和地說:「路上小心。」
鍾儀呆住:「……」
阿禮一向俊朗的面容只是出現幾絲溫柔,就頓時讓鍾儀心中的念頭騷動了起來,但是他最終還是將這翻滾的念頭強行壓了下去。
上了馬車,鍾儀揮手地告別了鍾禮。
他掀簾看著早晨逐漸熱鬧起來的街道和周邊的喧鬧店舖,鍾儀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
他在心中歡呼,快速做好了小算盤。
去書院的路似乎因為熟悉感而變得越來越近。
坐在馬車上的鍾儀只是在心中默背完一個樂譜,馬車就平穩地停了。
車簾掀開,露出馬大叔憨厚的微笑:「小少爺,到了。」
高高興興地和馬大叔道了別,鍾儀便向知琴樓走去。
他熟門熟路地上了二樓,踏進了熟悉的學堂。
呃……
「抱歉,走錯了。」
鍾儀帶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燦爛笑容退了出來。
他敲敲腦袋,揉揉眼睛——沒有錯啊,學堂標號是對的。
但是——只是過了一個短暫的假期而已,為什麼劉賦和陳澄就已經變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他再次邁出步伐,探頭窺視。
只見劉賦坐在了他的座位上,一把勾搭著陳澄,兩張臉挨得極其近,兩人嘀嘀咕咕地似乎再說什麼。
雖然疑惑,鍾儀還是走了進去。
劉賦絲毫沒有自己佔了別人座位的自覺,看見了鍾儀進來之後,很隨意地說:「鍾儀,你先坐我的位置上,我和陳澄說個事兒。」
鍾儀詫異歸詫異,還是很樂意給個機會讓這兩位一見面就臉紅脖子粗的兄弟關係改善點。
於是鍾儀落座,掏出那本爹爹交給他那本《中級琴師必練曲目》開始看樂譜。
鍾禮坐在劉賦的座位上看了一會兒書。
他看書的時候一向安靜,周圍的紛紛擾擾全都如不了他的眼。這點,無論是鍾函,鍾禮,還是鍾儀在看書這點上,倒是如出一撤的專心認真。
鍾儀的眉目清秀,額頭光潔,垂落在白淨臉頰側的幾縷烏黑髮絲更是給這還有些稚氣的清秀臉孔添上了幾分書卷氣息。
沒過一會兒,學堂的管事人員來了:「九名琴子,去琴房練習上周曲目,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足夠從早上練到中午。」
收拾書本的鍾儀低著頭,耳裡卻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
聲音有些耳熟,但是等他抬頭,卻沒有找到聲音的對象。
他低頭隨便地想想,的確是啊,兩個時辰,不長不短。
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隱隱的生出了繭。
這些,作為琴師,都是必須適應的。
他隨著隊伍向琴房走去,坐在了固定的位置開始練琴。
琴房很大,每把琴的座位分隔很大,鍾儀看了看上首——嗯?今天怎麼沒有夫子來看堂?
或許是有事耽擱了吧。
鍾儀沉澱下了心情,安安靜靜地回想旋律。
不一會兒,每把琴都慢慢吟唱起來,含蓄雋永的琴聲如軟軟的細線,縈繞了整個琴房……
鍾儀抬起清澈的眼眸,帶著暖意的光線輕輕撫摸著少年的指尖,
這種安靜的時光,真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