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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多事之秋(一) 文 / 肖停雲

    第二十一章多事之秋(一)

    鍾函和老劉徑直去了前廳,發現王賀正穩穩當當地坐著喝茶。

    鍾函笑道:「王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坐坐?」

    王賀哈哈一笑:「這不是前些日子你邀我來做客嘛,嗯,這安都新產的龍井茶果真不錯。」

    鍾函坐在王賀旁邊,笑著說:「那今天留在我家用晚飯如何?」

    王賀笑呵呵地擺擺手:「今日,我是有事前來。」

    「哦?」鍾函向老劉遞了個眼色,老劉會意,走出門看守。

    待老劉出門後,王賀便將茶放下,悠悠地歎了口氣。

    剛端上茶的鍾函輕輕皺眉:「怎麼了。」

    王賀半晌不說話。

    他抬頭看著鍾函有些關切的臉,笑了:「小函,你這幅模樣和當年一模一樣。」

    鍾函愣住:「說什麼呢?」

    王賀饒有興致地說:「還記得當年旬老夫子帶我們去河邊玩嗎?」

    鍾函想著:「記得,那是旬老夫子第一次放我們出書院練琴。」說完,鍾函頗有感慨地說:「當時的激動到現在還記得。」

    王賀又笑了:「那時候我也激動,一個狗啃屎摔著河壩上。」

    鍾函聽了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王賀見了,自己也笑起來。

    等二人笑完了,王賀說:「當時你把我扶起來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

    鍾函笑了:「看來你記性不錯。」

    王賀搖搖頭,不置可否。

    鍾函端起茶喝。

    王賀看著他的光潔側臉,沉默不語。

    鍾函喝完,發現王賀的目光,疑惑:「你怎麼了?」

    王賀看著鍾函依舊清澈的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氣:「小函,其實我今日來,有兩件事。」

    鍾函放下茶杯,認真地說:「我聽著。」

    王賀說:「今天,是散因最後一場試,你知道,我打算讓他上雲英書院。」

    鍾函眼中翻滾了什麼,但沒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王賀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今日來,也算是提前告別。」

    鍾函苦笑:「看來,你是決定了的。」

    王賀不語,過來一會兒,他說:「人各有志,你看,本來我也可以和你一樣,做個平平凡凡的琴師,但是……唉,天意弄人,不說也罷。走來走去,我走來走去,還是得選擇仕途。」

    鍾函聽了,語氣平靜道:「你打算讓散因那孩子也入仕途?」

    王賀點了點頭。

    鍾函看著王賀有些黯淡的眼,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語氣急促地問王賀:「是他給你安排的,對吧。」

    王賀不語。

    鍾函也沉默。

    前廳裡氣氛壓抑。

    遠遠傳來琴聲,歡脫愉悅,音曲像是蹦蹦跳跳走過來的水滴,倒是給這前廳裡增了幾分活氣。

    王賀聽了,跟著哼了幾聲,笑了:「是小儀吧。」

    鍾函點頭:「是《幻水謠》。」

    王賀側頭看鍾函,笑瞇瞇地說:「我這人,從沒變過,以前喜歡彈《幻水謠》,現在聽著也還是喜歡。」

    鍾函打趣:「就你那鬧騰勁兒,除了這種曲子,誰還配的上你!」

    王賀又哈哈大笑。

    笑完之後,又是沉默。

    鍾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他……他是怎麼找到你的。」

    王賀一向笑瞇瞇的眼睛變得有些陰鬱:「他來安都找了韓懿。」

    「韓懿?」鍾函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他不會這麼做的!」

    王賀聽了鍾函的話,歎了口氣,一臉灰敗頹然:「我是非去不可的,散因……也只怪我連累了他……他不進朝廷,也是不行的。」

    鍾函似乎還是處於剛才的震驚之中。

    王賀看了他一眼,拉了拉鍾函青色的衣袖:「小函,我記得以前我對你說過——韓懿,不是好東西。」

    鍾函咬緊嘴唇不作聲。

    王賀深吸幾口氣,突然激動起來:「你還是不相信!還是不相信嗎?我馬上要離開安都了,我就把話說清楚,當年我的琴師調任書,就是被他毀掉的!」

    鍾函一驚,站了起來:「不可能,不是他!你說……」

    王賀打斷他的話,眼睛通紅:「沒錯,我當時對你說是曲滄派人做的……那是因為,韓懿他手上還有你的那份……我不能說。」

    鍾函瞪著眼睛看他。

    王賀苦笑:「別這樣看著我,小函,我親眼看見的,他用朱紅色的官筆,當著我的面改的。」他扶著鍾函坐下,「比起去希宮的陳店,和曲滄在同一個屋簷下,我寧願放宴會琴師的資格證!」

    鍾函緊緊的閉了眼,覺得口中一片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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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上午到中午,從中午到下午,鍾儀忙忙碌碌地奔波不停——當然,只是在小屋和庭院內,花田已經打了好幾個盹兒了,鍾儀依舊提著毛筆練字。

    寫了半天,練習帖又翻過厚厚幾張。

    當晚霞遍滿,陽光灑在水池的荷花石雕上時,他就可以停下了。

    此時,泰樓——一襲墨綠一襲淡紫走在一起。

    鍾禮看了看王散因挑的高高的眉毛,嗤笑道:「你不相信?」

    王散因駐足,看他:「若你真打算去繁城,你捨得你弟弟?」

    鍾禮也駐足,笑了:「為什麼這麼問。」

    王散因諷刺地笑笑:「你父親將一些事瞞的死死的,你卻瞭然,不是嗎。」他向前走著,聲音傳來:「不過你運氣好,就算你將鍾儀瞞的死死的,他還傻乎乎地相信你。」

    鍾禮臉色陰沉的可怕。

    王散因回頭看他一眼,慢悠悠的繼續往前走,聲音也變得漫不經心:「放心,我在雲因書院會看著他,直到他去錦和城。」

    鍾禮看著他隨秋風飄起的淡紫色衣袂,一字一句地說:「請你,替我看好他。」

    王散因又回頭看他一眼,表情平淡,但是卻點了頭。

    這便是今日的夕陽。

    夕陽從泰樓的大鐘後落下,星星從鍾家的桃花樹中升起。

    鍾函強打著精神陪著鍾禮說說笑笑。

    燕惠是個細心敏感的女人,她聲音溫婉:「函,你先去休息吧,等下用飯也行的。」

    鍾函搖頭:「只是風寒,今晚阿禮的考試結束,要有喜頭。」

    鍾小儀有些疑惑:「今天不冷,爹爹怎麼生病了?」

    鍾禮按按他的頭:「早晚涼,容易風寒。」

    鍾儀依舊懵懂,他轉而向他的哥哥抱怨著今天爹爹佈置給他的作業枯燥而繁重。

    鍾函笑笑,臉色蒼白地讓人無法忽視。

    鍾禮道:「爹,我先扶您先回房休息吧。」

    鍾小儀跟著說:「爹爹休息去吧。」

    燕惠便讓鍾禮留下,自己陪著鍾函進了屋子。

    總覺得秋天的夜晚有些蕭瑟之感,鍾儀緊緊長袍的衣襟。

    阿禮正喝著湯,看了鍾儀一眼:「冷?」

    鍾儀點頭,哆哆嗦嗦地捧著湯,誇張地表示出冷。

    阿禮用筷子的另一頭敲敲他的額頭:「強——身——健——體!小儀,你體寒就多鍛煉,明天早上起來陪我練劍。」

    「不好!」

    「嗯哼?」

    「呃……明天要上學了!」

    「哦,的確……」

    鍾儀突然覺得上學這個理由太好了!

    他們埋頭吃了一些菜,等鍾儀添飯時,阿禮突然冒出一句:「白妗語是誰?」

    「啊?」鍾儀愣住,「你說白四小姐?」

    阿禮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漆黑,倒不是他高興時候那種明亮的黑,而是生氣時那種悶悶沉沉的黑。

    鍾儀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呃,我和她不熟,是她自己跑到我們家花園去了,我發現了……真的不熟。」

    鍾禮的眼睛像箭矢一般鋒利:「她以前那麼欺負你你忘記了?」

    他刺得鍾儀覺得冤枉,同時又覺得迷茫:「以前?」

    鍾禮很明顯的頓了一下:「不說了。」

    鍾儀乖乖地看著他,不吱聲,他覺得阿禮生氣的模樣令人害怕。

    花田在鍾儀腳邊蹭蹭,鍾儀見爹爹娘親不在,他一把把花田抱在懷裡。

    阿禮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鍾儀一臉可憐,懇求道:「花田想上桌吃飯,爹爹娘親不在,讓它上一次桌嘛。」

    阿禮冷著臉道:「不行,用盤子夾給它。」

    鍾儀耍賴:「不好!花田上桌吃!」

    阿禮面無表情道:「或者明天先練劍再去上學。」

    鍾儀:「……」

    他低頭,花田在他的懷裡,用閃亮圓圓的眼睛無比期待的看著他。

    他抬頭,阿禮冷冷的俊臉對著他。

    鍾儀艱澀地嚥了嚥口水:「花田咱們還是用盤子吃吧。」

    花田聽聞,眼睛立馬蒙上水霧,它的鬍鬚一抖一抖的,耳朵耷拉:「喵……」

    鍾儀不忍地抬頭看阿禮,阿禮看著一人一貓的悲慘表情,無奈歎息道:「讓它上來吧。」

    鍾儀歡呼,伸出雙手剛想抱花田上桌,結果它敏捷地蹦躂到了阿禮的懷裡,東蹭蹭西蹭蹭,對著阿禮各種討好。

    鍾儀僵持著雙手:「」

    或者說,它只是想貼著阿禮?

    這種想法讓鍾小儀極度鬱悶,看著阿禮的側臉探究。

    每次鍾小儀的眼神都是炙熱的,無論是他看韓

    懿,或者王散因,又或者鍾禮反正,他只要一盯著他們發一下呆,他們就能敏銳地察覺。

    不知道是鍾儀的眼神太過犀利,還是他們太有洞察力。

    總而言之,鍾禮喝湯時,側頭看著鍾小儀對著他發呆的那副傻樣,結結實實地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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