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當時在那懸崖下邊是怎麼選方向來著?方畢清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這事情還真不好說是該怪到誰地頭上呢。
他兩人一路向前,雖有個大方向,可卻也是一人領上一會兒路。嚴格說來,根本無法分清是誰帶錯方向了。
而剛到這村子時已然入夜,村裡並無太多燭火照明,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太多,雲不了並沒有立即意識到這是哪裡。當白天一來,所有盡現眼前,雲不了就是不想相信也無可奈何了,只得如實告訴方畢清。
方畢清跟著雲不了走出破屋,看著這在白晝之中恢復了活力的村子,不知為何心中有了一絲悵然。就像是滿心準備以為即將奔赴目標,一番波折卻也只是漸行漸遠,這其中究竟又多少是無可奈何,有多少事無力埋怨,卻也是難以分辨清晰。只是看著逐漸熱鬧起來的村子,心裡卻漸漸生出一些涼意,望了望天空卻像是看不見任何暖色。
「我們這就又往京城去嗎?」
雲不了有些不太確定,卻還是問了。
目標這種東西,有時候越是急於達成便越是不易實現,她甚至有些不太確信,這樣繼續下去是否還能如願回京。
「……」方畢清沉默了一會兒,卻像是有些放棄地黯然道,「姑且先休整一下,買些乾糧再上路吧。」
雲不了正是有些鬱悶難耐的時候,敏銳地捕捉到了方畢清話裡的關鍵詞。
「買?」她低聲略一沉吟,猛地動身擋在方畢清的跟前,有些猶疑不定地再度確認道,「你剛才說的,是『買』?」
方畢清稍稍一怔,隨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淡笑道:「嗯,是。」
「方畢清,你怎麼還會有錢啊!」
雲不了抓著方畢清的肩膀差點忍不住就使大力,驚得方畢清下意識自保地護住了自己的肩頭,轉動著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敢肯定她眼中久久不滅的果然是怒火!
「這是第幾次了!第幾次瞞著我了!」雲不了見他無辜躲閃,抓起他的肩又搖了起來,「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方畢清眨巴著眼睛,直直看著雲不了笑道:「沒了。」
「沒了?」雲不了狐疑地在他身上掃視了一下,不信之意表露無遺。
方畢清也不惱她的懷疑,十分淡然點點頭「嗯」了一聲。
雲不了嘴角一扯,不高興地將方畢清從自己手心裡推開,低聲咒了一句「該死的守財奴」,便直徑往街上去了。
方畢清本不覺得自己斂財,不過瞧她那氣呼呼如見鐵公雞的模樣,不忍對自己的判定有些動搖了。
他也不能算吧。也就是她不問,他就不說罷了。天知道這女人要是揣著銀票會不會大手大腳不知節省?
上次那回應該是,忘記了吧。
方畢清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立馬跟了去,心中還是有些擔憂走散。哪知他一出門就看見雲不了呆呆站在一群鬧哄哄的小孩子中間,活像丟了魂兒似的,不由得心上一驚——怎麼回事?
方畢清怕驚嚇到她,忙忙走近了才輕聲喚了一下:「雲不了。」
雲不了驚覺是他才手腕一動收回了暗器,放鬆了自己一時的緊繃。剛才失神間有人靠近,她差點就以為是帶人,下意識就想給點教訓,察覺是方畢清才立即收了心中的冷意。
沒什麼意義地「哦」了一聲,雲不了側頭看了看方畢清,又轉頭看了看正將爭吵變為廝打的小屁孩,心中像是想起了什麼,忙將方畢清拽到一邊小聲說話,完全忘記了發揮一下俠義精神阻止一下鼻青臉腫的小孩兒。
「你……」方畢清剛想問她剛才是怎麼了,就被雲不了匆匆截下了話頭。
「你猜我剛才聽見什麼了!」雲不了瞪大了眼睛,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也不及方畢清細問便主動交代,「他們剛才在爭論屍胡山到底有多遠!」
「屍胡山?」方畢清沒能回過神來,只覺耳熟得很,卻不太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聽過。只覺得聽著這個詞心頭怪異非常,十分不舒服。
「然後你猜他們又說了什麼。屍胡山離岐山到底有幾百里遠!沒料倆小子說的不一樣又不能說服對方,就打了起來!」
雲不了說著就有些神叨叨的:「你說,有麼有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正是此時,大鬧起哄的小孩堆裡突然有個小子抓著本書衝了進去,高聲叫道:「六百里和七百里都不是,書上寫了,是八百里!」還等他得意,扭打在一起的兩小子直接將他也裹進了「戰局」,根本就不去看那書一眼,只管將不同意見的人一個勁兒揍,打贏了就是對的。
孩子堆裡熱鬧得很,看人打架興奮得又是鼓勁又是落井下石亂吆喝,恨不得能打出個天翻地覆的動靜來,完全沒留意到附近站了兩個上了告示欄的人,更沒注意到這兩人呆立了一會兒又低聲說了些話便匆匆離開了。
「屍胡山屍胡山,屍胡山南八百里竟然是指岐山嗎!」
雲不了拖著方畢清就往岐山方向跑,方畢清轉頭瞧了瞧身後追來的人群,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跟上雲不了的速度以求不拖後腿。
他們掉下懸崖後少了追殺,遊蕩了些時日便少了警惕,入村的時候完全沒能回憶起來他們現在還是在通緝令上,告示這種東西啊,小孩子少有留意可大人就不一定了。破屋附近是些個頑劣小孩玩耍的根據地,他倆剛往人多些的地方走就被認了出來。平頭百姓
哪管通緝令上會不會有什麼隱情,驚覺要犯在眼前驚惶間便高聲呼和起來。
那帶頭咂了雞蛋來的大娘似乎沒料到雲不了能穩穩接住雞蛋,驚愕地看著無辜的雞蛋在雲不了無意釋放的內力中碎開……不過眨眼間,雲不了就將黏糊地蛋液甩開,順手在方畢清的袖子上擦了一把,火速便拽著他飛奔起來。
彷彿這開了個頭便引起了轟動,不少村民突然領悟到手頭邊上也是有東西可以砸的,五花八門不管不顧地就扔了起來。捉拿懸賞倒是不敢指望,就盼著能齊心協力嚇走瘟神,保平安也是好的啊!誰還仔細分辨當時看見的通緝令裡寫的是江洋大盜啊還是漏網之魚啊?
也虧得雲不了經驗不少,在這驟然爆發的「民怨」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很快就找回了曾經那游刃有餘的體會,就是帶上了個方畢清後這「游刃有餘」也就變成了「應接不暇」,總擔心方畢清會不會被鞋拔子或者籮筐砸到。
方畢清雖然反應不比雲不了,但好歹也是練過的,比尋常百姓還是強了那麼一點,有那麼一瞬對這女人隨意擦手的行為表示不滿,可想想又不是第一次,也就懶得說了。奔跑躲閃不禁想起了之前雲不了在王府裡大肆打砸的情景,不禁有些好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是莫名地可惜,當時那光景沒法看個痛快。
雲不了也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這要是知道可不得把他丟下,讓他好好感受一下這一番熱火朝天的「火辣熱情」!
做妻子的可不得體諒一下丈夫的心情麼。
還好的是,方畢清也就偷著樂,沒說出來,不然到時候就只能愁眉苦臉地讓雲不了看笑話了。
這一場轟動,但凡是這個村裡的人都能聽見些風聲,知道些情況,何況那些特意留下的暗樁呢?
於是乎,方畢清與雲不了二人的行蹤很快就被回報了,更是添上了些個小心翼翼的尾巴。
而小余公子雖然接到了消息也不願再特地折回,京中之事尚未成,他既然已經拿到了東西,便也沒必要再耽擱。只吩咐人仔細盯著,回頭派人再去滅了便是。
「嗯……那兩人果真是命硬,掉下懸崖都還不死?」小余公子擺弄一下自己手中的折扇,便帶著自己的人速速回京了。
卻說雲不了發現身後有人跟蹤,卻是以比之前更快更熟練的方式甩掉了尾巴。
岐山,再怎麼說也是來過數十次的地方,那老頭子曾經為了教授她一些功夫,沒少硬拽著她在山裡亂跑,這地形可謂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帶她帶著方畢清上了岐山後,憑著地利打了幾個轉誤導了追蹤者的方向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往岐山老怪的小屋奔去了。
方畢清被她連拖帶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見她停頓身形說甩掉尾巴了,卻在下一刻又被拖飛起來,想要抱怨兩聲,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只能顧上喘氣兒了!
待到兩人到了山中小屋前,雲不了已經鬆開了方畢清,熟門熟路推門便進,口中卻也是熟稔地叫道:「老怪物……?」
屋裡沒人應聲。
雲不了瞧了瞧屋內的擺設,被子沒疊、碗筷沒收,木桌木椅木櫃倒是穩穩呆在原原本本的位置上,看起來很正常。這倒像是岐山老怪的日常習性。
「奇怪,這老頭兒跑哪兒去了?」
雲不了剛一嘀咕,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房樑上掉了下來,像是被拴了一頭般在自己跟前一晃,她下意識地就揮出一掌打了過去,沒料這東西竟然也結結實實地接了她這一掌,還化解了三分力道,內勁反彈還將雲不了振開了兩步遠。
方畢清聽還沒及緩過勁就見這動靜,也顧不了太過,忙向屋裡奔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