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雲不了閉緊眼睛就罵了方畢清一句。
「嗯,我流氓,你偷看別人洗澡就不是流氓。」方畢清才不在意雲不了此時怎麼想,十分流暢地頂了回去。
雲不了剛想破門而出,方畢清就立即說話堵她:「這可是別人家的門,你要是弄壞了可得賠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嘛!」雲不了可不想一來就搞破壞,但又不想看方畢清這嚇人的模樣。明明是青樓都敢進去的人,怎麼對上他的時候就變得怯懦了?
而後她又聽見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挲的聲音,簡直僵著身子都不敢看了,可分外矛盾的是,她竟還覺得自己心裡有些隱隱奇怪的期待……
期待什麼呢?她也不知道。
方畢清慢慢走到她身後,扶住了她的肩膀,然後將一隻手往前放,直直伸向了……雲不了跟前的門,將門打開走了出去。
雲不了一覺不對,睜眼一看,好傢伙,他穿得整整齊齊,很是開心地對著她說:「水有點涼了,我去給你打桶熱水來。」
合著她又被方畢清耍了嗎?
方畢清把鍋裡燒著的熱水送過來一桶,再把雲不了包袱裡的衣服拿過來,將她推進小屋,再幫她掩上門這一系列的動作幾乎就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雲不了呆呆捧著自己的衣服,發了好一會兒怔才算緩過神來。
愣愣地將門別上,才有些迷糊地洗澡換衣服。
而後方畢清也換水洗澡換衣服,其間竟然沒有露出一點少爺秉性,全過程自己一力解決,也沒有讓雲不了幫什麼忙。只是這廝換洗好後,便將自己的髒衣服放到了雲不了跟前。
「幹嘛?」雲不了糊塗地看著他。
「洗衣服。」方畢清倒是很和氣的樣子。
「你怎麼不自己洗?」
「你不是也要洗嗎?順便。」
雲不了看看自己髒衣服,再看看方畢清的,不知怎的,想去水缸裡舀一盆水潑這傢伙一身,好讓他清醒清醒。
但她還是沒有這麼做,待李成回來後就問他借了盆子、皂角和搗衣杵,又問了洗衣服的地方,便默默地去洗衣服了。不過心裡卻琢磨起來了,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扳回一局,也好讓自己心裡舒坦點。
方畢清這會兒本來就沒什麼事,自然打發時間地跟在了雲不了的身後,去河邊看她洗衣服了。難得兩人安靜相處,卻也覺得這樣的感覺沒有什麼不好,彷彿連河邊吹過的風都帶著一絲靜謐安詳,讓人有些忍不住地想讓這時間能夠再漫長一點。
不過,衣服淘洗過幾遍也就算是乾淨了,兩人也不便在外逗留太久,收拾好便一前一後地回了李成家。
在李成的指點下晾好了衣服,穆彬便會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些孔武有力的漢子,看模樣是農家打扮,舉止間卻是整齊劃一十分有規矩。
「少爺,我們的人大部分都在這裡了。」
穆彬說著對方畢清行了一個禮,他身後的漢子便也一齊跟著行禮齊呼「少爺」。
「明日可能出發?」方畢清點頭,接著便問了自己的比較關心的問題,「你們可有家眷在此?」
穆彬等二十幾個漢子卻沉默了。他們在這裡過了將近二十幾年,從一個毛頭小子變成了如今的堅毅漢子,在這個莊子裡不說別的,就算沒有妻兒,便也是有一些深厚交情的人。若真是說走就走,心中其實還是有牽掛和不捨的。就是穆彬,在這裡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少爺……我們,定當護你安全。」穆彬卻也不再詳說他們這些人和這個莊子之間的有些交纏錯雜的關係。二十幾年的情感,又哪是這一言兩語就能夠說清楚的?於是,這二十個人,也不再提這些。
方畢清也不追問,只是和這些人一一認識後,商量了一下第二日啟程的時間,便讓所有人散了。
他們處理完這些事情後,那個倒霉的李奇小朋友終於醒了過來,看見穆彬的時候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爹」,便忙慌慌地跑屋外去了。
「咦,不用管他嗎?」雲不了有些好奇。
「少夫人不用擔心,他定是去找他娘去了。」
李奇的娘是個善良的女人,總會抽些時間去照顧村頭那個孤寡的吳婆婆,吳婆婆喜歡罵人,但對李奇的娘還是不錯的,但也僅限李奇的娘,不包括李奇。
李奇本來就害怕吳婆婆那張嘴,可這會兒看見穆彬連吳婆婆都不怕了,撒腿就跑過去了。
「你們關係不好嗎?」雲不了也就隨口一問,並沒有要仔細打聽的意思。
穆彬卻老實巴交地將自家這些老底交了出來。原來他並不是李奇的親爹,他和李奇的娘前後喪偶,後來相處覺得合乎心意便在一起搭伴過日子。李奇雖然叫的是一聲「爹」,卻是不怎麼喜歡穆彬,甚至還有點怕他。不過李奇對自己那個哥哥就隨便多了,張口就直來直去叫名字,從來不叫「哥哥」。
雲不了這會便想起之前看李成教訓李奇,誤以為李成是李奇的爹的時候,李奇那反應確實有些大了。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
方畢清似乎也是想起了之前那件「殺雞」的事情,便和穆彬說起抱歉的話來,道歉間便從自己懷裡摸了張銀票出來。
沒錯,銀票。
雲不了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方畢清和穆彬來回推讓的手間那張真真切
切的銀票,不禁生出一中上當受騙的感覺。
方畢清手上有銀票,她怎麼不知道?
既然他有銀票,為什麼他們一路走來都是風餐露宿四處借住,拮据地連個野店都沒有住過?
眼見這兩人還在客客氣氣地推讓那張銀票,雲不了心中愈漸起伏的心情漸漸要失去控制了,差點就要尖叫起來了——你們不要,我要啊!
不過她還算是守住了自己最後的理智,非常勇猛地將兩個男人手間的銀票一把抓過,蠻力塞到了穆彬手裡,一手抓著方畢清的領口就往一邊拖,嘴上儘是要和他算賬的口氣。
「你給我過來。」
穆彬瞧見少夫人這麼凶悍的作風,對自己少爺和善大氣的風範有了一個新的理解。當即就將銀票揣好,拉著傻站著的李成就往屋裡鑽,只裝啥都沒看見。
將方畢清拖到一個大致沒有誰能看得見的死角,雲不了就質問了起來:「你哪裡來的銀票?」
「馬車上拿的。」
「哪輛馬車?」
「我們一起坐著出城的那輛馬車。」
他當時見機伸手去摸包袱的時候,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將裡邊的銀票拿出來。出門在外缺什麼都不能缺錢,作為一個曾偷溜出門的人,這一點是深有體會的。不過當時順手還裹到了一瓶創傷藥,那就完全是歪打正著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應該是你破天蠶絲的時候。」
雲不了根本在意就不是那些細節,而是這傢伙明明有錢可以花,為什麼還要裝作身無分啊?
「你明明是個有錢人,幹嘛裝模作樣故作窮酸啊!?」雲不了抓住方畢清的雙肩就瘋狂搖了起來。他們這一路走來,雖然不至於刀山火海,卻也算是有些勞心勞力。他們要是有那麼多銀子的話……
「你怎麼就不想想,我們要是招搖過市,會不會太引人注意了?何況我們走到這附近的時候,哪裡還有人用銀票啊?根本就沒法兌換啊!」
雲不了稍稍一停手,覺得是那麼回事,可停頓不過半晌便又想起來這傢伙的隱瞞,又忍不住搖晃起這個毫不老實的傢伙。
「那你倒是說,你為什麼瞞著我啊!」
「嗯……」方畢清似是在仔細思索自己為什麼會瞞著雲不了,待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是十分自然地說道,「忘了。」
「忘了?」雲不了一聲怪叫。
「忘了。」堅定而肯定的聲音。
「方畢清,你真的是……你真的是……」
雲不了覺得他們這兩人從王府出來後就像是翻了個個一樣,在王府裡基本上是她佔上風多一點,怎麼出來了後倒像是方畢清佔上風多一點呢?
這不對啊,這很不對啊!難道不應該是她作為一個江湖人具有更多在外的優勢嗎?為什麼會有一種完全不對勁的感覺?
關於銀票這事,最終以方畢清發了雲不了一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告終。
雲不了拿著這一張銀票雖然覺得自己心裡平衡了一點點,但卻老覺得這傢伙手裡應該還有更多,為什麼不拿出來分分?
不過她本來就不是個實打實愛斤斤計較的人,揣了這一張銀票後就開始估算,自己這之前用出去的各種兵器用這一百兩能不能全部補充回來。
其實這是一個比較費腦子的事情,所以她也沒空再和方畢清追究別的了,自己去琢磨這需要補給的列表上該有些什麼了。
方畢清本以為小小一張銀票打發不掉她,卻沒料到這傢伙竟然這麼好打發。暗自好笑間,便也覺得這女子可愛了很多,也讓人喜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