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
邱暮禪卻像是受到了無限的驚恐，退了兩步轉頭就跑了。邱暮禪以為這事只要自己不提，他人不提，他就算是忘記了，就算是這樣揭過了。那個曾經出現過的少女，那段曾經無法忘卻的記憶，他以為會永久埋藏永久遺忘的過去，終於還是被再次翻開，終於還是不能如願逃避。
所以他選擇了逃跑，害怕方畢清會說更多的東西。
他倒好，逢事不如願就痛快地跑了，可方畢清肚子裡的氣還沒有機會找地方撒。
就這樣？
雲不了聽到這兒，突然便覺得方畢清這人還真是有那麼些有趣，幹嘛為這麼個事情生氣呢？不過是裘小禪那廝多說了幾句話罷了。也就是方畢清能忍著聽他說話，時不時刺上兩句，這要是碰上她雲不了，還不早就將這聒噪的傢伙打包扔掉了，哪裡還能由著他嘰嘰喳喳。
「你這什麼意思？」方畢清看見雲不了那覺得有意思的表情，心中便有些不快。即使知道這女人不自覺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他還是認為這女人毫無敏感的神經讓自己十分不開心。
雲不了將自己的眼睛移向一邊，不看他。這行為倒不是因為心虛，只是不想理他，也不想解釋什麼。其實是心裡快要被方畢清這莫名的小肚雞腸給樂翻了，卻不想讓他發現而已。
方畢清也知道強逼無用，兩眼便死死看著雲不了，等著她受不了注視後主動說話。
雲不了確實受不了方畢清一直看著自己，這要是其他人她早就一腳踢開了，可是方畢清這麼看著自己總是有些不自在的。她咳了咳，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裘小禪和林姑娘是不是有什麼事？」
「多半是。」方畢清毫不在意地隨便應了一聲，言罷又盯著雲不了看。
「你老看著我幹嘛？」雲不了依舊不自在。
「我看自己的妻子有何不可？」方畢清一副「我根本不是特地針對你」的樣子。
雲不了就是毀了別人心愛之物、戳穿了他人的小心思後被別人怨憤地盯著，她也沒有這麼彆扭的感覺。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原因，就是覺得方畢清定定看著自己的時候，和別人看著自己的時候是不一樣的，他甚至都不用帶上絲毫別有深意的眼神就能讓雲不了體會到那中與眾不同的感覺。
感覺自己好像被他壓得死死的，雲不了哪裡還能安穩讓自己處於這種怪異的「劣勢」中，當即足尖一點，就將自己高高彈起。
「你跑什麼？」方畢清認為這廝莫非是真「心虛」了，可念及這女人在某些方面總是遲鈍地像個蠢貨，又覺得不太可能。
雲不了在半空中扭身對他做了個鬼臉，便又在一旁的樹幹上借力，將自己再次送上了屋頂。
自從有了千秋節的旨意後，雲不了上屋頂躺一躺待一待似乎已經成了一種奇特的慣例。可是沒有人再見她在屋頂上坐什麼，多半也就是睡睡覺看看天發發呆了。至少大部分人就是這麼想的。
而這種境況一直持續到千秋節入宮當日才算有個了結。
雲不了這日倒是乖巧得反常，方畢清讓她收拾她就收拾，讓她出門她就跟著一起出門，讓她再皇宮裡不要沒規矩她就規矩極了。這幅模樣倒是讓方畢清以及崇王府一干主子下人都側目了好幾遍，真是不敢相信，這女人也會轉性？難道是被皇家威嚴嚇到了？
要不是因為雲不了之前在崇王府大鬧過一番，就她現在這模樣，怕是多半會有人誤以為她就是個溫順乖巧又聽話的小媳婦，舉止之間雖不說有多麼溫軟可人進退得度，可也算是中規中矩安分守己。
其實雲不了相貌本就不是中下等，只要她稍加修飾，舉止再注意一下端莊，整個人遠遠看去就是個能騙到人的大家閨秀模樣。
不過……
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當雲不了毫無慌張地，將自己抱拳的姿勢沉靜地改為一干女眷一致的見禮姿態後，身邊的方畢清斜眼睨了她一下，不可抑制地感覺到自己的面部有了些輕微的抽搐。
這有些人裝模作樣固然是有些似模似樣，不過骨子裡的東西卻不是那麼容易改掉的。哪怕她能瞞過其他的人，有心關注她的人就不那麼容易忽略掉她的一些小動作了。
比如，除了方畢清外，還有林瀟瀟林側妃的目光落在了雲不了的身上，瞧見她改換動作的舉止，眼中露出了嘲笑——不過草莽，哪裡見過什麼大世面？不過她再笨也知道，有些事有些話是不能在皇宮裡做不能在皇宮裡說的。
就如同千千萬萬個尋常皇宮盛宴一樣，千秋節自然也是在一個俗套中，吃吃喝喝間便是由各家子女獻藝。
這次的宴會是選在後花園一處極其寬敞的空地，因這處有梅花開得好，便選了這處。在這空地的四方搭上了矮桌和坐墊，皇帝皇后自然是坐在高人一等的高台之上。宮中的宮女太監便在矮桌間躬身穿梭，布菜倒酒傳話，看起來倒是這席間最忙碌的人。
不時有些出名的貴族女兒和公子陸續主動獻藝，倒是使得自己原本就令世人轟動的名聲更上了一層樓。
雲不了端端坐在方畢清身邊，挑了幾口菜，喝了幾口小酒，便不再動桌上的東西了。方畢清以為她是覺得菜品酒水不和口味，剛想偷偷叫她忍到回家再不回來，就發現這傢伙竟然是虛虛瞇著雙眼，身子雖說是沒有絲毫搖晃，呼吸卻有些綿軟悠長……
明顯就是在瞌睡了！
還真是難為她這麼有本事，在席間小睡一個也能將自己控制得端正如佛
，不細看絲毫不見睡意繚繞的本質。
雲不了哪裡能受得了那些才子才女的獻藝啊？
之前有一個女子縐縐地說了段洪荒到今時的翻天覆地，內裡倒是變相地誇讚了皇室一番，倒是讓皇帝都忍不住點頭微笑。接著又是個掛著「才子」名氣的男子用博古論今的話開了個頭，其間倒是妙語連珠，引得在場的達官貴人連連點頭，最後又賦詩一首作了結尾。然後便是一段歌舞表演……
雲不了當年沒能被爹娘打造成一個江湖才女，已然是種遺憾。她本來腦子裡的存貨就不多，能將動筆將自己認識的字組成尋常話也算是不錯了，這要是讓她將這些字全部換個方式排列，賦上些詩情畫意，那簡直比逼她自己主動承認自己腦子「蠢鈍」還要痛苦。
想當年還沒有和爹娘直接交老底的時候，她爹娘可是請了些教書先生。起初雲不了還敢捉弄這些老先生，將他們氣走，挨了幾頓胖揍後就學乖了，再也不欺負這些老學究了，轉而改為尋找些其他的辦法了。
於是，雲不了年幼的時候就練就一身聽書睡覺還能穩穩坐好的本事。
什麼詩書禮樂皆是過眼雲煙，只有一身真本事硬功夫才是真道理。
方畢清可不想再有人發現雲不了在席間睡覺，伸手就要在桌子下面去擰雲不了大腿上的肉。
剛伸到雲不了腿上，就被她驟然抓住。
雲不了雙眸一睜，卻是凝聚了好些懾人的亮光，發覺碰她的人是方畢清，眼中的凌厲就淡了下去，手間也改抓為握。
「方畢清怎麼了？」她有些迷糊地小聲問道。
方畢清被她剛才那一眼看過後，覺得心頭突然有些詭異的緊張，好像在她的眼睛看到了什麼異獸一般。可當她眼中的光漸漸消失後，他又覺得她還是她，並沒有什麼變化。
「嗯，沒事。」方畢清立即反應了過來，掃除了心頭的那一抹異樣，「這個時候上心些，別再睡了。」
「你發現了？」雲不了似乎還覺得自己功力不錯的，有些意外方畢清的眼力。
方畢清沒好氣地歎一口氣，就坐在自己旁邊，想不發現都難。
兩人又嘀嘀咕咕，那邊場中又一個節目結束了。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皇后像是終於想起來崇王府還有人沒有獻藝呢！便發話了。
「聽說崇王爺府上新添一了一個媳婦，倒說是有些本事，不知今日可會獻出何等才藝？本宮可是有些好奇呢！」
皇后說話那口氣是有些親熱，可那卻一種「你們崇王府主動要求獻藝，怎麼還沒有把節目送上來？」的意思。
雲不了拍拍方畢清，在崇王爺開口之前便率先站起來行禮。
「皇后娘娘且莫心急，請容臣妾換身衣服，稍後自當獻禮。」
見雲不了竟然沒有絲毫慌張，更是如此乾脆。皇后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揮手讓身邊的宮女過去帶她去近旁的宮殿換裝。
雲不了立即將身後的元月帶上，一道跟了過去。
元月本事沒有資格來的，卻是她執意要帶上的，她將自己所需的東西都交給了元月拿著，更是需要元月來為她換衣化妝。畢竟最關鍵的是，她雲不了是不會塗抹脂粉對鏡貼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