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崇王府那西北角略顯荒涼陰冷的破敗院子中,一處略顯荒涼的角落裡傳來了一聲聲蒼白又用力的呼救聲。
「雲不了雲不了,了了,了了,快來救我啊!」
慌亂求救的人沒有內力,發出的聲音裡全是頹勢和慌張,既沒有氣勢又沒有穿透力,單薄無比。就在這聲音悠悠上升的途中很快就被雲不了鬧出的陣勢給淹沒,根本沒人注意到。
這慘兮兮叫著雲不了的人卻是那個邱暮禪。
一個怯生生如小鹿一般姑娘,眨著水漉漉的大眼睛,絲毫不敢放鬆地跟在邱暮禪的身後。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林瀟瀟遠房堂兄的女兒林靜蘭。邱暮禪答應了雲不了要幫忙看住她,便是老老實實地從晚上看到現在。就是一大早餓著肚子,他都不輕易出去找東西吃。
這姑娘昨日被雲不了弄昏後一夜都沒醒過,哪知今早醒來一見到他,莫名地兩眼放光,話也不說,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裡發慌。邱暮禪雖然偶爾行事有些人來瘋,但那也是要挑人的,對著這麼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他實在是瘋不起來,只覺得自己想逃離她的視線。
從來都是那些官家子弟對他避之不及,如今也輪到他逃得忙不迭。邱暮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被「追」的一天。
起初是被視線纏住,接著他挪一步,那姑娘就挪一步;他小走兩步,那姑娘也小走兩步;他稍微加快步伐,那姑娘也努力跟上……雖說還沒到「你追我趕」的地步,但邱暮禪就是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受不了這麼個跟屁蟲了,隨走即走,隨停即停。
終於,他也感覺到了一種類似方畢清跟他一起出門時,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了。
他沒有把握能不能將這姑娘帶出這破院子,只好頭疼地引著這不愛說話的姑娘在院子裡兜圈子,心裡簡直是想把那個了了拖出來大罵三百遍。
要不是她,他邱暮禪會有這樣的活兒干?會有這樣的憋屈要受?
昨天夜裡,雲不了匆匆出現在他面前,要他帶自己進王府。
邱暮禪當然老不樂意了:「他都要納妾了,你還跑去幹嘛?憑你的本事要想進去,不就是使個輕功的事兒嗎?」
雲不了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他,對他說話還是那麼不客氣:「要是你有我的身手,翻牆上房又能難得倒我?」
邱暮禪一聽這話不對呀,試探著問:「我也要去?」
雲不了肯定地點點頭。
「不去。」邱暮禪立即拒絕,「我才不要去。」方畢清納妾本來就是匆忙安排,雖說有皇上說的話,準備的排場也夠大,卻也是一切適宜縮減。別說沒請幾個人,就是請了也沒給他邱暮禪拿份請柬。再說了,他本來就不想雲不了嫁給方畢清,娶個妾能將雲不了氣走豈不更好?就雲不了那脾氣,能容許一個小妾的存在?
雲不了才懶得理他,直接就道:「你不去誰給我當幫手?」
「幫手?」邱暮禪恍如回神一般看向她。
「眼下我能找到的,可信任的人不就只有你嗎?」
「只有我?只有我。」
邱暮禪在雲不了肯定的眼神裡得到了空前的價值實現,於是他這「很重要」的幫手借口來看表弟納妾,將喬裝的雲不了帶進了王府。門房本來就認識他,只道他真是來找五少爺,也就沒有攔下他。
林靜蘭是被林瀟瀟派人接過來的,就住在林瀟瀟的院子裡。
雲不了打探到林靜蘭的位置後,便將人點穴弄暈三兩下找了個最冷清的地方將人放下,轉頭就找邱暮禪幫著把人看住,省得把事情攪亂。
邱暮禪沒想到啊,雲不了倒是偷梁換柱成了新娘,可他被留在這荒涼的院子裡連個熱鬧都瞧不見,不僅如此,竟然還被一姑娘攆著跑,讓他感到了分外的挫敗。向來都是他把別人嚇得退避三舍,哪兒曾想會遇上這麼個算不上矜持的姑娘啊!
邱暮禪擔當重要幫手為雲不了看人的時候,雲不了已經懷著對林瀟瀟深深的惡意,穿著嫁裝頂著蓋頭牽著紅綢的一頭進了喜堂,樂滋滋地和方畢清拜堂去了。
當時間再次回到方畢清伺機揮刀之際……
方畢清雖說素來脾氣溫和,並無太多稜角,可他也不見得是個老實的軟柿子任人揉捏。王府中人能夠生存,自然不是那麼無能沒脾氣的庸人。
林瀟瀟向來將一個側妃當得煞有介事,卻也幾乎沒做過什麼能稱得上身份的事。若只是在她和方畢泙的地方折騰就罷了,卻沒想到竟然把主意打到他方畢清身上來。
敢在他的婚事上動手腳,還給他下蒙汗藥,甚至將皇上牽涉進來,那可就由不得他心中怒意滔天發脾氣了。
抽出短刀的動作十分迅捷,彷彿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一般,方畢清十分熟練地轉動手腕,帶動著刀刃就向那傾身而來的人揮去。
哪知這人竟反應迅速,伸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擰一壓,就將他手裡的刀給弄掉了。只聽見一聲指尖彈動刀面的聲音,那短刀就落到了遠處「叮叮」響了幾聲。
方畢清正暗驚林瀟瀟竟然找了個武功高強的人,耳邊就傳來了意想不到的驚怒聲:「方畢清你幹什麼!」
雲不了?
方畢清頓時覺得腦中亮光一閃,猛地轉頭看去,那鳳冠霞帔卻脂粉未施,擰著眉頭看著他的女人不正是雲不了!
「你怎麼在這裡?」方
畢清有些糊塗了。
雲不了眉毛上挑,有些好笑冷聲斥道:「怎麼,不樂意?」
方畢清瞧她那神情,覺得自己要是再多說什麼,她會有伸手掐死自己的意思。可他還是有些納悶,她怎麼會變成新娘,但隨即想到了她那高超的武藝又明白了,可還是忍不住問了:「那個林家來的新娘呢?你把她殺了?」
雲不了一翻白眼就口出鄙視之意:「哼,難道我會像你?起殺心?」
方畢清見她如此直白,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雲不了瞧了瞧他的神情,才解釋道:「我讓人幫忙看住她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在崇王府裡除了清輝院四僕人,她還使喚得了別人?方畢清對她又有了新的評估。只不過是隨口就問句「誰」,也沒料到那答案會讓自己不高興。
雲不了此時正是洋洋得意,哪裡還能記起之前因為邱暮禪的一些話引起了方畢清的反感,很是自得地說道:「裘小禪呀!」
方畢清的臉頓時就黑成了鍋底,翻身扯過被子就要遮臉睡覺。
雲不了問他怎麼了,他也不理。
可方畢清的堅持並不能支持太久,也就是那麼一會兒的時間,他突然在被子裡發起抖來。
雲不了當即發覺不對,立即拉開被子,卻驚訝地發現這人冷汗涔涔面色烏青,顫抖間的呼吸異常,整個人彷彿痙攣一般蜷縮了起來……
是毒發了!
從早上開始,方畢清就沒有喝過一劑藥,他最親近的四個僕人都被林瀟瀟用事堵著,沒有人有機會為他熬藥。而那護元丹的效用在中和了蒙汗藥之後就漸漸沒有了,毒性少了壓制,便突然爆發了。
雲不了頓時醒悟是自己疏忽了,慌忙將自己得來的解藥塞到他嘴裡。哪知方畢清因為疼痛咬緊了牙關不能吞嚥。
雲不了懊惱地低咒一句:「真是的,這是解藥啊!」說著又就近取了杯水,捏開了方畢清的下頜骨丟了藥就給他往裡灌,哪知粗手粗腳的又讓他嗆了水,於是又是點穴又是灌內力,好一陣疏通後才算是順利地讓方畢清將解藥服下。
方畢清被她折磨得連裝睡的心思都沒有,倏地坐起身來,睜圓了兩隻眼睛默默地看著雲不了。
雲不了注意到他氣色漸漸變好,這才放心地擦了擦自己額頭滲出的汗,心道這妙聖手果然非同一般。也是這時才注意到方畢清看著自己,不知怎的,雲不了對這樣的直視有些耐不住,估計是在怪她剛才的粗魯,嚥了嚥口水澄清道:「我不是故意的。」
方畢清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漸漸舒緩,實在不想說話,只是盯著她。
「我說你,怎麼就……」老盯著我?
雲不了臉上表情變換不定,就是不敢和方畢清對視,不知為何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
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方畢清才開口問她:「你這身打扮到底是做什麼?」
雲不了抽了抽嘴角,自我審視了一番,反問道:「大少爺,您覺得呢?」
一個女人身穿和你配套的喜服,你說這是做什麼呢?
方畢清語塞,轉而又歎道:「這是妾室的吉服。」
雲不了立身傲然:「不過一身衣服,莫非你認為我現在就成了你的小妾?」
「自然不是,只是這於理不合,怕是委屈了你。」
「既然不是,穿什麼衣服還有什麼屁關係?」雲不了言語間眼神橫斜凌厲,卻是根本就不認可「一套衣服定乾坤」的說法。
方畢清見她不在意,心想是她不明白,一聽她隨口又出髒字,便又開始絮絮叨叨地教育起來:「你既是嫁與我為妻,多少也要有少夫人的自持,言語之間不要如此隨意任性,該有的矜持自律,切不可莽撞粗俗失了身份……」
「跟你商量個事。」雲不了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