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劇烈跑動,還是太過緊張,蕭川的呼吸有些粗重:「不要點燈。」似乎感覺到宋卿的錯愕,他頓了頓,找了個理由:「會被人發現。」
宋卿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沒有再去摸火折子,蕭川抓住她的手力道有點大,看起來有點緊張,宋卿疑惑的問道:「蕭川,你沒事吧?」
「沒、沒事。」蕭川連忙鬆開了她的手,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跟宋卿拉開了一些距離。
宋卿因為蕭川的反應而滿腹狐疑,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問道:「這是什麼地方?」看蕭川一路輕車熟路的樣子顯然對這地方很熟。
蕭川稍微放鬆了些,說道:「我也好久沒來過了。這是小時候的時候太子帶著我逃學經常來的地方。」
宋卿愕然的問:「太子?帶著你逃學?」
「是啊。」蕭川說:「你以為太子一出生就是現在這個老成樣子嗎?姨母還在的時候,太子可不是現在這樣的,那時候他可是連魏夫子都覺得頭疼的小魔王。」
「」宋卿很難把太子這樣的形象代入到小魔王的形象中去,可以說根本、完全就不能想像。
「宋青。」
蕭川忽然低聲喊道,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緊繃、乾澀:「我我其實是想問你一件事。」
宋卿回過神來,看著黑暗中模糊的輪廓問:「嗯。你說。」
蕭川有些難以啟齒:「你怎麼看七王爺的?」
「???」宋卿愣了一下,然後問:「你說什麼?」
蕭川有些難以為繼,深吸了口氣才鼓起勇氣繼續問道:「就是那個斷、斷袖的七王爺」
宋卿滿腹疑慮一頭霧水:「你問他做什麼?」
蕭川躲閃著宋卿探究的視線,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就是問你,對斷、斷袖的人是怎麼看的?」
宋卿見他反應,心中已經是十分怪異,但還是認真的答道:「七王爺那種人,當然可恥。」
宋卿看不到黑暗中蕭川的臉色頓時煞白,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卿又接著說道:「當然,我說的可恥只是七王爺那樣見異思遷甚至使用低劣的手段去強迫別人的人。但是如果是兩名男子彼此之間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在我眼裡,這與男女之情並無區」宋卿突然反應過來,眼睛狐疑的盯著蕭川:「你問這個做什麼?」話剛出口,心裡就是咯登一下,有不祥的預感,頓時驚詫的睜大了眼睛,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蕭川你該不會是個斷袖吧?」
話音落地。
然後就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之中
雖然看不清蕭川臉上的表情,但是宋卿卻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驚訝讓蕭川難堪。
她有些笨拙的解釋道:「不是的,蕭川,我沒有看不起的意思,我只是有點驚訝。」宋卿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接受,實在是很難想像蕭川這樣的少年居然會是個斷袖
但是回頭去仔細想想,也並不是沒有跡象可循。
比如說紀許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敵意讓她很不解,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和蕭川走的太近,他吃醋了?!
宋卿的心裡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又覺得有些怪異。
幸好蕭川沒有讓她點燈,才讓黑暗掩蓋住了她臉上的怪異神色。
但是同時宋卿也有點高興,蕭川連這樣的秘密都願意跟自己分享,可見他對自己的信任。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不是」蕭川的聲音有些緊繃,帶著一絲迷茫,眼睛卻在黑暗裡發著亮光看著宋卿:「一開始其實我看他很不順眼,還打過他害的他差點丟了命,但是我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了,慢慢地就覺得他這個人很有趣,跟他在一起就覺得很開心。分別的時候,走路在想他、吃飯在想他、連睡覺也在想他一開始只是受不了他對我冷漠,受不了他對著別人笑,我曾經以為這只是我對他只是兄弟之情,可是慢慢的,我就好像是陷進了南嶺的泥潭,越掙扎,就陷得越深越快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想要看著他對著我笑,見不得他受一丁點的委屈」他自失的一笑:「想要把我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卻又怕他不喜歡。」
他這樣說著,臉上明明帶著笑,眼神卻帶著悲傷堅定的望著宋卿。
宋卿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的瞳孔微微收縮起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上,而在她的後背貼上牆壁的瞬間,蕭川也往前了一步,右手按在了宋卿臉側旁邊的牆壁上,宋卿一驚連忙想要往左閃躲,避開這尷尬的角度,才剛要往旁邊挪,蕭川的左手卻也按了過來,兩隻手呈環繞狀將宋卿整個圍在了他的雙臂之間。
宋卿呼吸都不由得一滯,下意識的低聲喊道:「蕭川你幹什麼」
此時天空上那被烏雲遮蓋一直沒有露出面貌來的月亮此時卻是猶如銀盤一般高高的懸掛在了黑夜中,月光從窗紗漫進來,輕輕柔柔的灑在蕭川的臉上,宋卿看到,蕭川在笑。
「宋卿,你慌了。」
蕭川低低的笑著說。
宋卿愣了一下。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過。」蕭川微微低著頭看著宋卿:「你總是對什麼事情都自信滿滿,鎮定自若。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表現過你的慌亂和無助。可是
是宋卿,你知道嗎,我多想你能夠來依靠我。我在蒼城的時候沒日沒夜的練習,再苦再累我也沒有想過要退卻,都是因為我想著能有一天你在無助的時候可以想著來依靠我。」他的聲音有些酸楚。
宋卿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想說自己其實可以不依靠誰。蕭川卻忽的笑了,他微笑著說:「宋卿,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
宋卿在這個時刻走神了,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蕭川的眼睛,所以一直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裡原來有星星。
就在她走神的一瞬間,蕭川輕聲呢喃:「宋卿,我可以親你嗎?」宋卿茫茫然的抬起頭,瞳孔裡瞬間放大的是蕭川緩緩壓下的臉。
唇瓣上有柔軟的東西落下。
宋卿腦子裡面一片轟鳴。
「啪!」
瓷器碎裂聲在屋內響起。
太子怔怔的看著地上碎裂的茶杯出了一會兒神,然後緩緩地抬起頭,望向那邊聽著瓷器碎裂聲音卻神色不動的顧彥池,一字一句的問道:「顧先生方才說的什麼?本宮沒有聽清楚。」
顧彥池連眉毛都未曾動一下,依舊重複剛才說過一遍的話:「我與皇上商議了,要將秀兒賞賜給宋卿當對食,作為她辛苦伺候太子的賞賜。」
太子定定的凝視了他一眼,深潭般的眼眸裡彷彿蘊育著一場風暴,他緩緩地說:「先生假借父皇的旨意將我引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荒謬之言?」
「聖旨已經擬好了。明天一早就會由周公公親自送到東宮。」顧彥池淡淡地說。
太子忽的斂眸一笑,然後猛地長眉一揚,抬起眼來,一雙眼睛已經不復沉靜,而是變得銳利刺人來:「先生是在擔心什麼?」
顧彥池見到太子這幅模樣,微一蹙眉,卻很快舒展開來,凝視著太子冷冷的說道:「如果你夠清醒,就應該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就降至冰點。
太子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不清醒的只怕是你自己。」他的聲音冰冷:「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
顧彥池的眉一擰:「太子」
「舅舅?」太子的語氣變得譏諷起來:「先生不如捫心自問,問問自己到底當不當得起本宮這一聲舅舅?」
顧彥池古井般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你說什麼?」
「這些年你不想讓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我一件一件的全都知道了。」太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臉色突變的顧彥池,冷冷的說道:「宋青現在是東宮的人,有什麼事情,本宮說了算。若是先生要做出些什麼事情來,那就是要與東宮為敵了,還請先生仔細斟酌,不要因小失大才好。」
說罷他似是再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推門而去。
守在門外的老十見太子出來,正要上前問話,卻被太子冰冷的眼神看的不敢往前一步,只能失神的看著太子走遠,這才往屋內走去。
「先生,太子殿下怎麼滿臉先生!」老十話說到一半忽然大驚失色的衝了進去。
顧彥池的目光從地上那一堆碎片上移開,緩緩抬起頭來望向那被太子推得大開的門,嘴角一抹血紅格外觸目驚心。
他慢條斯理的將那一抹紅抹去,卻是扯出一個笑來:「長寧,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話音未落,喉頭便是一陣腥甜,壓抑不住,在老十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臉上死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