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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不知何時響起了一道琴音。而顧青瑤的矮桌上,已經不知何時被擺上了一張造型古樸的古琴。那道琴音,便是從她的指尖與琴弦間響起的。
而在琴音響起的同時,也將殿內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即便在此之前,已經有許多位貴族少女表演過她們高超的琴技。
只因為現在的彈奏者,是久負盛名的顧家三姝中最傳奇的一位。
而這位顧青瑤顧大小姐,在此前,從未在公開場合展現過她的琴技。儘管一直以來都有關於顧家小姐的琴技可以吸引鳥獸駐足的傳聞。
但是此時在大部分少年的心中,卻是覺著這樣的一位美貌的女子,即便沒有什麼才藝,就已經足夠賞心悅目,讓人心生仰慕了。更何況,她的手撥弄琴弦的動作是這樣的優美,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寧靜而聖潔,讓人想起傳說中瑤台上的仙子,脫俗不似凡人。
從琴弦上響起的樂音更是恍若仙音。
在琴音悠蕩中。
有一白一紅兩名身著舞裙的少女不知何時已悄然入殿。隨著樂曲翩然舞動,那兩道一白一紅的妙曼身影跳躍舞動間輕盈優美,纖腰輕擺,恍若柔若無骨,足尖每一次落地都準確無比的踩在那琴音之上,裙裾翩飛蕩漾間似是從她們的足下開出一朵朵盛開的蓮。水袖從手中輕舒而去,打著旋落地,在觸到地面的瞬間又再次揮舞而上。
而在這間隙之中,顧青許顧青顏兩張染了胭脂艷麗無雙的臉龐在水袖間驚鴻一瞥。只見兩雙妙目盈盈似水脈脈含情似嗔似喜,殿中不少少年與那眼神對視,心中便忍不住激盪起來。
而那被充當於背景音樂的古琴聲,此時卻陡然一變。
原本那原本似萬物之春和風淡蕩輕柔綿長的樂曲忽而變得凜然起來。
一瞬間,好似外面已經停息的大雪再次飄揚而下,簌簌急落,恍有鋪天蓋地冰封千里之勢。
只見那顧青瑤纖細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之上抹挑勾剔、打摘擘托,手法動作之快,幾乎叫人眼花繚亂,那琴音盡數從她指尖傾瀉而出,每一道琴音都落在人的心上。
顧青瑤卻猶自神態自若,可見其琴技高超遠勝於之前演奏的幾名少女,而更難得的是,她的琴音並不以繁複的指法取勝,而是那琴音中的意境,縱然是宋卿這樣不通樂理之人,都被她的琴音引入了境中。
再觀其他人的神色,都是難掩讚歎之色。
那殿中央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亦是隨著這驟然轉急的琴音旋轉起來,似是兩朵盛開在漫天大雪中的雙生花,彷彿柔弱不堪風雪卻意外的堅韌,相互交纏、爭奇鬥艷、互不相讓。
與這琴音的配合完美到了極致!
隨著最後一道琴音戛然而止,在殿中繞樑幾周,方才依依散去。
而那紅白兩朵雙生花亦隨著琴音怒放,直至顧青瑤指尖止息,寬大的裙擺正好散開成花樣的形狀,相互交纏,而那盛開到極致的雙生花中依伏在地的少女則像是從花中誕生的花中仙子,與猶自繞樑迴響的琴音交相輝映形成一幅絕美的畫面!
滿殿寂靜。
大殿內容納的人數近百餘人,猶自沉浸在那絕妙的琴音與舞姿之中,難以抽離。
即便是宋卿這樣不通樂理的人,也感覺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久久不得言語。
直至琴音散去,顧青瑤率先起身徐徐行至殿中,顧青許顧青顏也從地上站起。
三人並列對著殿首盈盈一福身。
最後,那大殿最尊貴的位置上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大殿眾人才似是如夢方醒,頓時掌聲雷動,臉上皆有讚歎之色。
心中所想,皆是顧家三姝果真是名不虛傳。
待得掌聲停息,齊皇帝方才笑道:「久聞顧家女才貌冠絕,今日一見,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凌朔,你顧家女兒果真教導的很好。」
顧家家主顧凌朔是位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十分簡潔而不失禮數,身量修長,看起來十分儒,聞言從位置上站起來,拱手對著齊皇帝道:「微臣愧不敢當,實則是這三個孩子冰雪聰明,舍妹悉心教導才有今日才德。」望向顧家三姝的眼神裡儘是自豪欣慰之色。
顧青曲看著對面的顧凌朔,臉色卻是有些難看。
宋卿的目光微微一閃,想起進宮前老十給自己惡補的朝廷官員背景中的關於顧家的信息。
顧凌朔是如今顧家的掌權人,早逝的正室夫人是越國的公主,是越國皇帝的異母妹妹,說起來,顧青曲還可以說是越國的公主,與越國太子更是血親。據說是當年顧凌朔年輕時被派遣去越國當使臣時,被當時在越國十分受寵被稱為越國最珍貴的珍珠越國的小公主給看上了。
在顧凌朔回到齊國之後,竟然千里迢迢的帶著隨行千人的奴僕和無數珍寶充當嫁妝從越國趕到了齊國,並帶來了越國皇帝的聯姻書和靠近齊國的三座城池的地圖,可見其得寵的程度。
當時這件事情可謂是震驚了整個齊國上下。
最後這位越國公主當然如願以償的嫁給了顧凌朔。
只是坊間一直有傳,顧凌朔與越國公主的關係十分的惡劣,當初娶越國公主不過是皇命不可違,娶了越國公主之後再無納妾也是因為越國公主專橫。兩人更是成婚三年後才有了顧青曲這一個獨女……
這位越國公主嫁到齊國之後經常出入皇宮,據說與孝敏皇后關係極好。孝敏皇后歸天不久後,越國公主便身患頑疾芳魂早逝,只留下幼女,也就是顧青曲。
越國公主臨死前曾特將蕭鎮舉與蕭夫人請入顧家,讓其作為見證。她名下資產全數轉到顧青曲名下,包括那三座作為嫁妝的城池。並托蕭家夫婦代為監管照顧。
顧凌朔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她卻將顧青曲托付給了蕭家夫婦,這分明就是擺明了她不信任顧凌朔,也就坐實了顧凌朔與其不合的傳聞。
越國公主離世後。越國皇帝悲痛之下,曾經派了使臣來想將年幼的顧青曲帶回越國,卻被態度堅決的顧凌朔回絕了。
越國皇帝便放言,若是顧青曲在齊國發生任何差池,顧凌朔就要一命抵一命。
當時顧青曲還尚且年幼,對所發生之事也只是懵懵懂懂。
而這次結緣節,顧青曲也是一人前來,即便是座位也是自己做主坐在了蕭川的旁邊。而不是坐在顧家的席位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往那邊投注目光,也可以看出這些年來顧青曲與顧凌朔這對父女的關係也並不是十分的和睦。
那顧家三姝說起來其實是顧青曲姑姑的女兒,不過是自幼長在顧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姓了顧,據傳顧凌朔還打算在年尾的祭祖中將她們的名字入了族譜。
也就是說,原本完全屬於顧青曲的顧家家產,就得分她們三人一份。
之前顧青曲言談之中也表現出了對顧家家產的重視程度,宋卿倒不至於因此就對顧青曲產生偏見,反倒覺得顧青曲絲毫不掩飾的坦誠而顯得有些可愛。
不過用現代的角度來看,顧青曲的父親和姑姑在顧家的家產上應該是享有同樣的繼承權,所以她姑姑的女兒也應該跟她享有同樣的繼承權才對。
不過現在顯然是重男輕女的時代。即便是兒子與兒子,女兒與5之間也嫡庶之分並不如中國古代有些年代一樣的等級分明,但還是有根本上的區別的。
不過這些跟她都沒有什麼關係,畢竟她才剛認識顧青曲不到兩個時辰。只是個有些招人喜歡的小姑娘而已。
宋卿思及此處,淡淡一笑,聽著齊皇帝對顧家三女大方的賞下一大堆的賞賜,舉杯喝下一口清冽的果酒,順著舌捲進喉嚨,直到吞入腹中,殘留的果酒在口腔中散發著濃郁的果香。
她冷眼旁觀,只覺得那顧青瑤的確是有大家風範,年紀也沒比那顧青許顧青顏大上多少,但是卻淡然許多,似乎少年們狂熱的目光,和皇帝的賞賜對她而言就真的只是浮雲,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宋卿不經意捕捉到顧青瑤在回到座位時,目光似是隨意掃過了太子這邊,心中便已有幾分瞭然。
看來不僅僅是皇帝和顧彥池屬意她當太子妃,她自己也是屬意的。只是不知道是屬意太子妃這個位置還是太子這個人了。
或許是對自己的自信,顧青瑤並沒有刻意的選擇壓軸進行表演,至此,殿內的宴會才只是進行到一半而已,還有許多精心準備的少女們還沒有上場,就已經起了退卻之心。
在顧家三女的精湛表演面前,那些精心準備都顯得有些生澀了,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出彩,實在是太難了。
在此前已經表演過的少女們都不由得暗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是排在顧家三女之前,雖然被奪去了光彩,但是至少不會落得太難堪。
雖然心生退意。
但還是不得不上。
於是準備了才藝的少女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心不在焉的表演著。
在顧家三女那樣的震撼之後,這些少女們的精心準備都顯得有些乾巴巴了。
徹底淪為宴會的背景音。
齊皇帝也只是例行賞賜。
相比於顧家三女表演時的熱烈和震撼,接下來的表演都顯得有些平淡。
顧青曲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比之前要顯得安靜許多。
蕭川也在顧彥池淡淡的目光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不時趁著顧彥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往宋卿那邊看。
而宋卿,一直沒注意後面的宮人輕手輕腳的上前來續了好幾次的果酒,卻已然有些醉意了。
在所有人從起身往殿外走去時。太子似是隨意的一回頭,就看到宋卿的臉微微泛著紅,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顯得有些嬌憨,這實在是平時很難在宋卿臉上看到的神態,太子不禁微微一怔,隨即眼睛一瞥案几上的酒器,輕聲問道:「你喝了多少?原來你的酒量這般淺。」
酒意雖然上了臉,但是宋卿的神智還是很清醒,捂了捂發燙的臉,看了眼那杯裡還剩了小半杯的果酒驚訝的說道:「那是酒嗎?不是果汁?」
太子一邊往外走一邊解釋道:「雖然酒味淡,但也是酒。喝多了也還是會醉人。」頓了頓,又問道:「要不要先回東宮?」
宋卿立刻睜大了眼睛以顯示自己的清醒:「我現在清醒的很。」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跟蕭川說,怎麼可能就此打道回府。
太子見她堅持便也沒有再說。
卻不知兩人隨意說話的場景落在他人眼中,卻是起了些怪異的念頭。
少女們的才藝都已經展示完了,順理成章的就輪到少年們了。
少年們玩兒的自然不是琴棋書畫那樣斯的東西。
 
少女們比的是琴棋書畫,少年們比的則是騎術與箭術。
大殿外頭早就已經佈置好了。
皇帝入座之後大臣們也都一一入座,隨即便是小輩們跟著入了座。
第一位上場的是工部尚書的嫡子王束,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年,身量比之蕭川要矮上一截,但是他翻身上馬的利落姿勢卻是贏得了不少人的讚歎,先是縱馬圍著場內跑了一圈,展現了一下自己嫻熟的馬術之後,在離箭靶標注六十步的黃線處,謹慎的停了下來,這顯然是他最有把握的距離,而最遠的黃線標記是一百步。
控制好身下的馬停住之後,他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來搭在弓弦之上,然後拉弓、瞄準。
接下來才是宋卿感興趣的時刻,忍不住身子往前傾仔細的看去。
王束看起來十分的沉穩,宋卿一雙銳利的眼睛可以看到他抽箭搭弦的動作沒有一絲顫抖或者遲疑,作為第一個開場的人,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個年紀,已經著實難得。
顯然,在場有不少武將都看出來了,臉上面帶讚許之色。
弓弦被拉到八分時,顯然王束已經有些吃力了,他並沒有勉強去拉到更緊。而是十分沉穩的鬆開了手指——
「嗖!」的一聲——
箭羽瞬間脫弦而出,往六十步外的箭靶射了過去!
「咄!」的一聲悶響。
箭射中了箭靶。
往右行進幾步,再次重複動作。
再往右行進幾步,依舊重複動作。
三次射箭完畢。
在箭場外的兩名宮人同時往箭靶處跑去,然後聲音同時響起:「六十步——第一箭八環!第二箭九環!第三箭九環!」
台上響起了不少的讚歎聲。
宋卿也不禁讚許的點了點頭。王束的這個成績在同齡人之中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好的了,而且更加難得的是,他非常的穩重,在齊皇帝和那麼多權貴大臣貴族少女面前也並不急於求勝,而且對自己的水平有一個很清楚的認知,漸入佳境,這很難得。可以看到在場有不少大臣都對王束表現出來的這種特質十分的欣賞。
他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的成績有多少的喜悅或者失望,似乎在意料之中,翻身下馬,將弓箭遞給宮人,然後對著台上遙遙一拱手,便退了場。
王束這樣的成績還是給接下來出場的少年們帶來了比較沉重的壓力。
有少年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逞強站在了自己可以完成的射程之外,結果接連脫靶。
接連十幾人,都沒有超過王束的成績。
梁戈算是其中比較強的,射出了七十步第一箭八環,第二箭七環,第三箭八環的成績,與王束相差不大,但是卻因為不如王束的發揮穩定而稍遜一籌。
而且顯然這個成績沒有達到他的預期,下場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好看。
蕭川緊跟其後出場,宋卿頓時眼睛就是一亮,身體也是不由自主的前傾了些。
看著場上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的蕭川,宋卿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蕭川相比起前面的少年們的沉不住氣,蕭川顯得氣定神閒,矯健敏捷的身姿在馬上接連做了好幾個高難度的動作,引起一陣驚呼,他卻是嘴角含笑眉眼間滿是對自己的自信和驕傲。
展示完自己高超的馬術之後,蕭川縱著馬在八十步遠的黃線停了下來。此前也有兩名少年挑戰過八十步,一名射出了脫靶,脫靶,五環的成績。一名只有一箭擦到了一點邊邊,其他兩箭甚至還沒有射到箭靶的距離。而箭靶上最擦邊的就是五環。
高台上有大臣笑道:「蕭將軍,看蕭川的樣子,似乎是信心滿滿啊。不會是要拔得今日頭籌了吧?」
蕭鎮舉卻是不知道謙遜為何物,直接拱手笑道:「那就多謝周大人美言了。」
齊皇帝忍不住哈哈笑道:「鎮舉啊。蕭川今日若是八十步但凡射了一個十環。朕就大大有賞!」
蕭鎮舉正要謝恩。
卻是顧彥池笑了笑道:「皇上知道蕭川的性子,再珍貴的寶物賞賜給他他也是不懂鑒賞的。不如將他惦記了許久的越水劍賞了他。」
齊皇帝今天顯然很是開懷,二話不說便道:「好,便依彥池所言,若是蕭川今日射了個十環,朕就將那越水劍賞賜給他。」
蕭鎮舉頓時大喜道:「那臣就先替蕭川謝皇上賞了!」
齊皇帝便是放聲笑了起來。
剛剛入席的梁戈卻是忍不住暗自冷笑,蕭川有幾斤幾兩,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地上的功夫姑且還能與自己打個平手,可若是要說馬上的箭術,只怕是連自己都不如,居然還如此囂張的選了八十步,十環?!還是先挨到箭靶再說吧。
宋卿此時心中也有些擔憂。
蕭川的箭術她倒是沒有見識過,但是八十步遠要射到十環,首先在力量上就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此時高台上的眾人都忍不住噤聲專注的看著場下的情形。
只見那蕭川從箭筒中緩緩抽出一支箭來,正要往弓弦上搭去,卻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突然轉過身來揮舞著手裡的長箭對著這邊露出了一個自信滿滿的燦爛笑容。
倒是將精神緊繃的一眾人弄的哭笑不得。
宋卿卻是在蕭川專注的目光中回以一個鼓勵的笑容。蕭川便心滿意足的轉過頭去。
而太子的目光卻隨之飄了過來,若有所思的盯了宋卿一眼,便再次轉回了場下。
蕭川收斂了笑意,臉上的神情變得專注而冷肅,將弓箭緩緩搭在弓弦之上,箭桿與手指摩擦,慢慢往後拉動,眼神專注的盯著八十步以外的箭靶,眼睛緩緩瞇起,在弓弦被拉到極致的同時,手指陡然鬆開。
在弓弦劇烈的震顫聲中,弦上的箭在瞬間朝著八十步外的箭靶呼嘯而去!
「咄!」的一聲響!
射中了!
梁戈嘴角的冷笑凝固了一下。
蕭川沒有給台上的觀看者們喘息的機會,在上一箭射中箭靶的同時他的下一箭就已經搭在了弦上,然後毫不猶豫的拉弓,瞄準,射擊——
第三箭他只是重複了一遍。
三支箭,幾乎沒有間隙的接連射出。
「咄!」「咄!」「咄!」
三聲代表射中箭靶的悶響讓看台上的眾人都有些呆住了。
而蕭川甚至都沒有移動方位!
即便是對蕭川有著十分自信的蕭鎮舉,都忍不住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顧彥池也詫異的挑高了眉。
甚至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想要知道蕭川的成績。
緊接著,兩名宮人難掩激動和驚愕的聲音響起:「八十步!第一箭!十環!第二箭!十環!第三箭!十環!」
一陣寒風吹過,看台上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