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一聲冷笑脫口而出,冷漠視線停在她幸福含笑的小臉上,聲音更不受控的冷了下去,「現在談婚論嫁未免太早,要到時候保不住這個孩子,豈不辜負了陸先生一顆迫切想對孩子負責的心?」
陸成安說了,一定會對商商肚子裡的孩子負責到底。
於是原本濃情蜜意的深情告白,愣是被年慕堯一句話直接扭曲到底。
活像一旦孩子沒了,兩人關係就一定會斷了。
「那就得勞煩小叔費點心了。」商商壓下一肚子破口大罵的衝動,臉上卻不怒反笑,模樣十分乖巧,「小叔醫術那麼高明,幫我保一個孩子應該也是輕而易舉。」
戴高帽這種事,她做起來簡直得心應手。
說話間,貼在陸成安肩膀上的腦袋往他懷裡靠了靠。
年慕堯被她噎了下,臉色更黑,「生孩子的事我醫不了。」
一來二去,氛圍明顯不對。
商商想說,既然醫不了,那你剛剛還醫?
而且不也醫的挺好?
但礙於這會病房裡人多,下意識看一眼年晉晟方向,一句話到底沒有出口。
也幸虧沒有出口。
「也不見得非得慕堯來醫。」不久,年晉晟發話,「慕禮裡頭婦產科專家多的是,保個孩子而已,細心照料著能有多大問題。」
商商突然生出種不太好的感覺,好像她和年慕堯哪怕是稍微多一點的互動,都會引起年晉晟的不悅。
興許是她喜歡他的事情兩年前露了端倪。
總歸結合年晉晟態度種種,他必定不認同她的那些喜歡。
不過眼前倒也不是擔心這個時候。
剛剛年晉晟的話,意思明顯,是已經默認了這個孩子的存在……
商商鬆了口氣,保證,「謝謝爺爺,我也會加油的。」
「嗯。」後者淡淡應了一聲,沒了下。
陸成安這才開口,「我和商商的感情不會因為這個孩子而改變,結婚原本就是遲早的事情,我認定了她,娶她和有沒有孩子無關。」
這句是對年慕堯之前那句的回答。
可某人卻恍若未聞般,嘴角扯過些許輕蔑,最終薄唇緊抿著,一副不屑開口的模樣。
**********************************
不久,年慕堯接了電話離開。
年晉晟晚飯時候才走,年西顧臨走時看一眼陸成安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眉頭緊皺著一句話已經到了嘴邊,卻來不及開口,整個人已經被年晉晟連拖帶拽的弄走。
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商商歎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這才鬆開了些。
「累不累,要不要睡會?」邊上,陸成安一臉體貼。
「不了。」聞言,商商下意識回了句,可這會單獨面對他的時候,心裡又開始打鼓,猶豫了下,索性直入主題的問他,「你不問我這個孩子怎麼回事嗎?」
陸成安眉心凝起一抹苦澀,而後反問,「我問了,你會告訴我?」
的確,她不想也不能……
「對不起……」她低著頭,這事情上到底還是只能和他說抱歉,「謝謝你剛剛在爺爺面前幫我,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在爺爺面前擺平這件事情,到時候你就還是自由的。」
她暫時能做的只是保住這個孩子。
至於以後,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這是她自己的事情,沒理由一直拖累陸成安。
「是我辜負了你對我的好,成安,很抱歉我當初的背叛,可這個孩子我捨不得不要。」腦袋裡很亂,只能斷斷續續極盡所能的表達一腔歉意,「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以來對我的包容,但咱們兩個或許只能走到這裡了,真的很抱歉,一直以來我帶給你的都是傷害。」
好一會,清冷病房裡徹底陷進沉默。
商商低著頭,胸口有種莫名的情緒在翻湧。
愛她的,她沒珍惜。
不愛她的,偏偏心底永遠在騷動。
前者是陸成安,後者是年慕堯……
如今,終於只剩她一個孤軍奮戰,前路荊棘密佈異常坎坷,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再難走即便遍體鱗傷也必須咬著牙走下去。
那邊,陸成安視線落在她頭ding,神色落寞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才開口問她,「商商,你這麼在乎這個孩子,是不是意味著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你心裡住的那個人?」
商商被他問得愣住。
下意識抬頭看他,想否定,但顯然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她再去否定。
回神,只好點頭。
「那生下這個孩子之後你又是怎麼想的?」見狀,陸成安索性坐回床邊,「剛剛你說會在你爺爺面前擺平結婚的事情,然後還我自由?」
「嗯。」她仍舊點頭,又懇求,「不過在這之前,可能還要麻煩你再配合我演一段時間的戲。」
「商商,你明知道我愛你,你的任何條件我都不會拒絕。」他語氣有些不自禁的加重,頓了頓,很快緩和過來,「但是商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不娶你,你爺爺會同意你生下這個生父不明的孩子?」
生父不明……
商商幾乎被他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如果結婚的事情告吹,想再說服年晉晟讓她留下這個孩子簡直難上加難。
到那時候,除非和年家撕破臉,否則就是無路可走。
可是年家給她的養恩大於天,她根本做不到翻臉無情。
「好,就算你僥倖說服了你爺爺。」陸成安繼續分析,「難道到時候你要讓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還是你想利用這個孩子,在你喜歡的男人那裡博一個上位的機會?」
「我沒有!」商商下意識否認。
她怎麼可能利用這個無辜的孩子?
何況,年慕堯那種人又怎麼會因為一個孩子就接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既然沒有,又為什麼急著將我推開?」陸成安歎一口氣,反問,「商商,我說會娶你並不只是演戲,你執意留下的這個孩子,ta總歸需要一個父親,我會接受這個孩子,哪怕愛屋及烏,也必定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待,所以如果你真覺得對我有愧,那就別再一味的推開我。」
陸成安的話像是一塊巨_大石頭,重重壓下,堵在商商心口。
這種時候她倒寧願他和她大吵一架,哪怕扇她幾個耳光,也好過眼前這樣無條件的原諒。
她真的配不上他的好……
「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她皺眉,壓住眼底水汽上湧,「我根本就不值得……」
「商商,上次在餐廳你坦言過自己的背叛,我也承諾會原諒,那就包括接受這個孩子的存在,只要是和你有關的東西,對我來說從來不會成為拖累,而且是我心甘情願給的,那你就值得。」
「成安……」她都不知該怎麼勸他了。
「你怎麼就看不出來,你一味的將我推開,才是對我的最大殘忍?」
至此,商商徹底詞窮。
「商商,我不逼你,只是這個事情你好好想清楚,就當給我也給你肚子裡的寶寶一個機會。」再開口,陸成安已經是一臉黯然。
「好,我會好好想想。」
「嗯。」微一停頓,陸成安轉了話題,「餓不餓,想吃什麼我現在去買。」
商商搖頭,「不了,晚飯等下看護會送來,你先回學校吧,很晚了。」
「沒關係的,我再陪你一會。」
她歎一口氣,臉上寫滿抱歉,「成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好,我明天再來看你。」
告別後,他腳下步子跨開。
商商看一眼他離開時寫滿落寞的背影,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傅商商,你究竟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而去肆意傷害一個如此愛你的人?
不否認,剛剛心裡因為陸成安的話有過片刻動搖。
和他結婚平安生下孩子,是眼前境況中最輕鬆的一條路。
何況,她終歸要為這個孩子找一個爸爸,與其是往後不知底細的陌生人,倒不如就選陸成安,至少他是真心,真的會對她和寶寶好。
可這樣又太自私。
因為她可能永遠也給不了陸成安對等的愛……
心口煩躁不止,感覺整個腦袋都要炸開一樣。
低頭,看一眼自己平坦小-腹,歎氣,「小傢伙,你怎麼來的這麼不是時候,把媽媽原本計劃好的一切都打亂了,你說吧,媽媽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話音剛落,那邊才剛關上不久的病房門再次從外頭直接打開。
她以為是陸成安,頭也沒抬的直接開口,「成安,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沒……」
等看清外頭進來的人,話說一半戛然而止,臉色都變了,「你來做什麼?」
「要麼我給你指條明路?」年慕堯拎著餐盒進來,關了門長腿往裡跨開,說話間臉上全是些淡定自若的神色,半點沒有她不歡迎他的自覺。
商商氣結,「不需要!」
如今他嘴裡,根本半句好話沒有。
不多久,年慕堯已經站定在床邊,氣場使然又是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商商感覺自己在他眼裡簡直已經低到了泥土裡,比灰塵還不如。
果然,再開口,他嗓音已經結冰,「你那些個準備嫁給陸成安的心思最好省省。」
說話間,他動作不停的展開病床上連帶的小餐桌,擺上餐盒,而後將裡頭的飯菜一個個端出來。
雖是些清淡菜式,可樣樣都是精心挑選了的,全是她喜歡的菜色,色香味俱全的,不過片刻,整間病房已是片飯菜香氣瀰漫。
可這會,商商哪還有心思放在食物上?
滿心怒火哄一聲被他點燃,而後直竄腦海,燒光了理智。
於是毫不含
糊的坐起身,要不是身體不允許她這會一定站起來俯視他,「年慕堯,以前客客氣氣叫你一聲小叔,你還真就倚老賣老當自己是我長輩了是不是?說白了我和你有半點血緣關係嗎?!還有,你別以為我曾經瞎了眼喜歡過你,你就高我一等,告訴你老娘現在從良了、移情別戀了,偏就要嫁陸成安了,所以對我來說你也就是個心比天高冷血無情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沒人稀罕還特龜毛的老男人,你聽懂沒有?老男人!」
一連串吼完,滿心鬱結簡直撥開迷霧見天明。
這口氣憋著已經不是一兩天了!
以前是心心唸唸總想著留個美好印象,現在是自知沒戲也不怕怎麼難看的撕破臉。
擔下她這一吼,就當是要他為她過去操碎了心的單戀買的單。
值了!
想想把以前的喜歡漸漸轉變成討厭也是蠻好,說不定厭這厭著,還真就把他從心上連_根拔起的排出體_內了。
可吼完心裡舒暢是真,瞥一眼他瞬間陰沉下去的臉,又不禁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爽是爽了……
可這會孤男寡女的,她又在他的地盤上勢單力薄的,捏扁搓圓還不任他所願?
「老男人?」彼時,年慕堯玩味咀嚼著這個冠注在他頭上的陌生詞彙,傾身_下去,嘴角那點微彎弧度恐怖的和笑已經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不斷靠近。
商商身體下意識後仰。
可病chuang被搖高,也只退了一些後背已然觸碰chuang墊,便是退無可退……
片刻,面合面已然只剩半指距離。
而後他停住,不再靠近。
呼吸相聞,鼻腔間他的氣息取代了病房裡的消毒水味。
整張臉都跟著開始升溫……
她一張臉緊緊貼在小_腹上,上一秒的壯氣凌雲消失不見,這一秒口乾舌燥的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究竟想幹嘛?
「傅商商,你要明白,我就算是個老男人……」話說一半頓住,耳朵裡他一聲冷笑四散,而後略為苦惱的邪氣皺眉,淡漠嗓音才又繼續,「那也是個替你開過苞的老男人。」
嘩——
像是盤打翻的顏料盒,一瞬間,她臉上已是片紅白交錯。
那一_夜的零碎片段又開始在腦袋裡翻湧……
他怎麼能把這種話掛在嘴上,還是這副『今天天氣很好』的淡定語態?
回神,惱怒的將他一把推開,「死變-態!流-氓!」
身子被她推開,後退了些,片刻間年慕堯已是一臉不痛不癢的若無其事,好像剛剛那些不正經的句子完全同他無關他也沒有聽到一樣。
還真是不公平!
愛情裡面她已經輸了個體無完膚,連吵架也被他三言兩語打的完敗。
「我要出院!現在就出!」再呆下去非得被他氣得流產不可,哪能讓他這麼輕鬆就如願以償?
想著,伸手就去拿床頭矮櫃上放著的手機。
年慕堯看在眼裡,半點也不阻止,活像她的怒火完全同他無關般,指節微彎著在小餐桌上敲了敲,才又淡淡開口,「吃飯。」
吃個頭!
商商忍住回擊的衝動,低頭注意力專注到手機屏幕上,才發現屏幕完全不亮。
可不就是被他氣得快瘋了?
連手機沒電的事情都忘了!
氣呼呼丟開手機,轉身又去按鈴預備叫護士進來。
很快,那邊護士台有人接通,開口卻是直接就問,「院長,有什麼吩咐?」
靠!
商商心裡低咒一聲,她才是病人好不好?
不爽被忽視,才要開口卻又被人搶先一步,「沒事。」
而後一隻修長食指按斷通話。
整個過程半點違和感沒有,全是種『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淡定自若。
「你究竟想怎樣?!」商商再好的脾氣這會也被激出了個三丈怒火,她這會總算體會到什麼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了!
何止低頭?
根本就是『五體投地』!
相較之下,她的發怒對像臉上絲毫波瀾未起。
「不吃?」年慕堯曲起的指節還停留在小餐桌上,自有副君臨天下的姿態,不怒自威的,淡漠兩個字卻氣場十足的叫人下意識去拿桌上的餐具。
商商忍了又忍,雙手死死扣緊,才忍住聽話的衝動。
偏過頭去,沉默以對。
憋屈死了!
滿心憤懣,可又無處發洩。
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贏,想出院還得看人臉色,根本是『交錯作業引發的血案』,這才錯使她昏死在電梯裡,自投羅網的住進這鬼地方。
想來她昏睡兩天,那言教授的事情怎麼樣了?
偏偏這當口她手機又沒電了,學校那邊聯繫
系不到她人,還不知道怎麼處理的這個事情。
越想,越是煩心。
簡直命犯太歲,事事不順!
她原以為年慕堯的脾氣,晾他會,他一定受不了的轉身就走。
可眼前,她才深惡痛絕的醒悟,她是真的半點都不瞭解這個男人。
年慕堯非但沒走,緊跟著chuang沿反而下沉。
回神,他不但鎮定自若的坐下了,甚至還徑直端過飯碗,瓷白的碗被他捧在左手手心,另一隻手手指靠攏捏住勺子,簡單不過的動作,畫面感卻好看的像是精雕細琢出來的藝術片鑒賞鏡頭。
妖孽!
只敢腹誹,又覺得年慕堯這個人,天生就是引人犯罪的強大集合體。
怪不得他們醫院樓ding經常有女人為他跳樓逼婚的傳聞流出……
想來,她這麼多年苦戀不得沒有自殺,心理素質也是極好的。
突然就平衡了。
不過出神片刻,一勺飯已經送到她嘴邊,配合以他沒有多少情緒的淡淡嗓音,「張嘴。」
商商下意識皺眉。
他現在什麼意思?
她自己有手有腳,需要他親自餵食?
何況,他們明明是在吵架,他偏又擺出副關心她的姿態做什麼?
騙她打掉孩子?
心底冒出一連串的疑問,煩躁更甚,「你……嗚……」
才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他手裡勺子已經見縫插針般的送進來,塞了她滿嘴飯菜。
商商險些嗆住,捂著嘴忍住噴飯的衝動,抬頭瞪他,「你做什麼?!」
滿嘴飯菜,嗓音模糊不清,句意勉強可以辨認。
年慕堯卻不回答,低頭挑一勺飯而後擺上一片肉又要餵過來。
一嘴飯菜又不好吐出來,只能敷衍的嚼了幾口直接嚥下,為防他又做剛剛一樣的事情,商商捂著嘴,不滿,「飯我會自己吃,你有什麼話直接說,說完就請離開!」
聞言,年慕堯手裡動作停住。
碗筷仍被他捏在手裡,不過這回卻只是抬頭看她。
他臉上仍是副神色淡淡的模樣,叫人難以看清他心裡所想,可偏偏他薄唇緩緩掀起,只是反問了句,「我想做什麼,你心裡不清楚?」
他這回答倒是有趣。
她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
可腦袋裡不期然閃過某種可能,臉色下意識發白,而後雙手緊緊貼在小_腹上,完全是副護犢的模樣,炸毛,「不可能,你想也別想!」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無端對她這麼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前些天還預備花錢買她忘掉那一_夜的人,怎麼可能轉臉就和顏悅色給她餵飯?
他分明從進來開始目的就很專一,哪怕再多的偽裝也難改變他容不下她肚子裡寶寶的根本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