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
關雎的聲音自身後忽然響起,七夏來不及擦掉滿臉的淚水,她任憑腦海中那唯一的念頭,驅使著自己,轉身撲向那個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撲到那個好像已經等了好久的人的懷裡。
她知道,他一定就站在自己的身後,也一定會接住她。
「關雎。」任性地把眼眶裡滾落的淚水悉數都蹭在他的肩頭,「你到底是河之還是關雎?」
關雎雖然在門口看到七夏翻書的側影時心裡就有所準備,可是卻獨獨漏算了她的眼淚。
肩頭處的濡濕讓他心裡疼的一揪一揪的。
他曾無數次地告訴自己,再不讓她流淚,再不讓她傷心,要她今後在他身邊的每一天都幸福快樂,可是……為什麼在他身邊,她的眼淚卻忽然多了這麼多呢?好像比過去他遠遠守著她的三年裡都流的多啊。
「寶寶,你別哭。」關雎一手穩穩地抱住七夏,一手撫著她的長髮,一下一下地安撫著她:「不管是河之,還是關雎,不都是我嗎?我不告訴你……只是想讓你愛上最真實的我。河之的身份是因為你而誕生的,也終將會為你而消散,只有關雎,才是站在你面前最真實的我啊。」
話音未落,關雎便感到肩頭的濕意忽然就像是決堤了似的,不減反增,而且有些越發地收不住的趨勢。
「關雎。」好似過了許久,七夏才漸漸平靜下來,趴在他的肩頭上轉為小聲地啜泣,「你怎麼這麼好啊。」
你怎麼這麼好,好的讓人心疼,好的讓我慚愧,好的……讓我更加捨不得。
關雎正想著打趣她,卻冷不防地聽到客廳裡的手機鈴聲響起。熟悉的鈴聲,是他的特助遇到無法解決的緊急問題時才會使用的那個號碼。
「寶寶,」他拍了拍埋頭抱著他腰的七夏,如果是平時,七夏對他這麼粘人,他一定會高興地發瘋,可現在他卻只能無奈又好笑地哄著她鬆手,「寶寶,公司肯定有急事了,我先去接下電話,意面做好了放在餐廳,你先吃好嗎?」
七夏不說話,依然不鬆手。
關雎被她鬧得實在沒了辦法,想到明天就要出差去美國,心裡也很是不捨。而客廳裡鈴聲還在瘋狂的響著,他並沒有猶豫多久,索性雙手一用勁兒,直接布袋熊一般地抱起七夏就往客廳走去。
七夏哭了好一會兒,頭腦本來就暈乎乎的,被關雎一抱,還來不及驚訝就已經下意識地適應了。雙手雙腿都順勢纏上關雎的脖頸和腰身,穩穩地掛在他身上,像只肉肉的考拉。
「這樣?」耳邊的男聲低沉而悅耳,有些暗沉,還有些隱藏很深的凌厲,「我知道了,改訂晚上八點的飛機票吧,就這樣。」
掛斷電話,關雎顛了顛懷裡的七夏,沉默了好一會兒。
七夏偏過頭,悄悄地打量著關雎的側臉,心裡一點一點湧起的全是歉意。
威廉,這個姓氏她並不陌生。
現下法國威廉家族裡最得寵的小王子,是小舅拜把子的兄弟。
「關雎?」七夏緩緩地放開關雎,微笑著問道:「我們吃飯吧?」
關雎「嗯」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摸著七夏的頭,笑了笑,「先吃飯吧。吃完飯……我讓姑媽過來陪你住幾天好不好?你病剛好,淼淼太小,不會照顧人,我怕她……」
「關雎,」七夏感覺眼眶裡又有些濕潤,「不用管我了,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我回大院吧,去阮奶奶那裡。」
關雎怔了一怔,低下頭抵住七夏的額頭,有些自嘲地歎了一口氣:「我忙的都糊塗了,你去阮家的確會更習慣一些,那就去奶奶那裡吧,吃完飯收拾一下,我送你過去。」
「好」。
……
吃過飯後,關雎便開著車送七夏回了阮家,阮奶奶聽說七夏過來,高興壞了,可迎到門口一打照面,笑容便硬生生地僵在了嘴角邊。
「夏夏啊,你怎麼了?」阮奶奶摸著七夏略有些蒼白的臉頰,心疼地望著她說。
七夏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唔……我的老毛病了,您不是都知道嘛,沒事沒事哈。」
阮奶奶嗔怪地睨了她一眼,看到關雎站在她身後,在也不便多問,可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解氣,便佯裝兇惡地瞪了一眼門外的關雎,責備道:「關小子,你怎麼照顧她的,前兩天梅梅生日時她小臉還是紅撲撲的呢,這才兩天沒見就……你怎麼做人家男朋友的?」
聞言,關雎自知理虧,只能咧著嘴賠笑,一口一個「是是是」的把阮奶奶的責怪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最後還是助理打來的電話,解救了他。
掛斷電話,關雎捏了捏七夏的手指,順勢握進手心裡,有些捨不得放手。
「寶寶……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七夏「啊」了一聲,愣住了。她傻傻地望著關雎,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
「瞎!」一旁剛剛囑咐完阿姨幫七夏熬薑湯的阮奶奶,一回來就聽到關雎有些「任性」的話,頓時急了眼,「丫頭都這樣了,跟你出哪門子的差!走走走,你有急事你趕緊走,丫頭歸我管!」
話音未落,關雎便摸了一把臉,心裡也是暗歎一句自己神經。
「奶奶,那我就把我家寶寶交給您了啊,你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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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得了!關小子,瞅你那個樣子!你們說會兒話就趕緊讓丫頭回屋了,外頭冷,她凍不得你忘了?」
阮奶奶說完,便自顧自地轉身向著廚房走去,留下玄關處的兩人做個簡單揮別。
關雎捂著手心裡七夏微涼的手指,心裡酸的難受。剛才他是真的想帶著她一起走的,總感覺只有把她帶在身邊才最放心,別人都不行。
可終究還是不忍心她為他受累啊。
關雎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敞開大衣,把七夏擁進懷裡,頭深深地埋進她帶著清香的發間,過了良久,才輕輕地道:「回去吧。」
七夏眨了眨眼,忍下眼眶裡泛起的淚意。乖乖地任憑關雎抱著自己,他抱得很緊又一直不鬆手,她也不吭聲,直到聽到他在她耳邊說的話,才點點頭,「嗯」了一聲。
可是兩個人誰都沒有先推開對方。
「你好好的,別生病,我盡早回來,你……等著我回來。」
你等著我回來,回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他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竭力地壓下心中的那股衝動,把一句話硬生生地截斷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
可七夏還是哭了,趴在他的心`口,嗚咽著,聽不清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
「送關小子走了?」阮奶奶端著一碗熬好的薑汁紅糖水,打開阮熙梅的房間就看到七夏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手邊是一本翻開的相冊,還沒有看完。
七夏從小怕黑,每次在阮家小住時都是和阮熙梅一起住在梅梅的房間裡,這次也不例外,只是此時梅梅不在家,她今晚注定要一個人睡在梅梅的房間了。
「奶奶,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叫我下去就好了。」見到阮奶奶端著碗進來,七夏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接過阮奶奶手裡的碗,又小心地扶著她穩穩地坐在床邊,才鬆了一口氣。
阮奶奶卻不管其他,只一心盯著七夏,笑道:「喝吧,我看著你喝。」
看到阮奶奶眼中那堅持的眼神,七夏只得一咬牙一閉眼,把滿滿的一碗姜絲紅糖水一口氣給悶了下去。
阮奶奶見到空碗,終於笑了。
她把碗放在床頭櫃上,又拍了拍自己的腿,七夏會意,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但還是一點一點地蹭過去,把頭枕在了阮奶奶的腿上。
阮奶奶一邊用手順著她的長髮,一邊悠悠地歎氣:「夏夏啊,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啊?為什麼連奶奶也說呢?」
七夏動了動身子,轉了個方向,順勢把臉埋進阮奶奶的腰間,好像一隻飄蕩已久的孤舟苦苦地支撐了數日後,終於尋到了一處可以停泊的港灣。
她真的好想哭,好想告訴奶奶,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可是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話到嘴邊,卻還是無法說出口。七夏實在說不出那份壓抑在她心裡的真相,她不敢,不敢告訴這個她放在心裡當做自己親奶奶一般的人。
她不敢對奶奶說……我搶了梅梅最喜歡的人。
她只能忍下心裡所有的酸苦,悶著聲音,小聲地解釋:「奶奶,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夏夏啊,你別哭,奶奶信你的,奶奶信你是個好孩子的。你不想說,奶奶就不問了。不哭,咱們不哭啊。」
阮奶奶的手一下一下地順著七夏的頭髮,溫柔的好似媽媽的安慰,讓七夏不由得就想起好多年以前。
那時候,爺爺剛剛過世,易家親屬極少,爸媽為了操辦爺爺的喪事忙得根本顧不上她,連一直照顧爺爺的老阿姨也生了病住進了醫院裡。她那是還小,根本幫不上任何人的忙,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要給別人找麻煩,不要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可是到夜裡,她是真的害怕啊。
空蕩蕩的房子裡,每走一步都會聽到些許回聲,一聲一聲,傳進她的耳朵裡,即使把所有房間裡的燈都打開,她也不敢睡覺,甚至不敢走向樓梯。
第一天的夜裡,她披了一條毛毯,一直蹲坐著蜷縮在門口的玄關處,臉埋在膝頭,雙手堵住耳朵,僵硬著身體,夢想著就這樣,堅持到天亮。
門鈴就是在那時候響起的,她驚喜地跳起來,顧不上腿上的酸麻,就飛快地打開了門。
門外,不是她期待的爸爸媽媽,而是阮奶奶,帶著同樣小小的阮熙梅。
阮奶奶溫柔地笑著對她說:「丫頭,去我家裡,和梅梅一起睡覺吧,你一個人,會害怕的。」
阮熙梅輕輕地拉了拉她的手,七夏抬著頭,望著面前的一老一小,終於裂開嘴笑了。
那一晚,阮奶奶也是這樣,摟著她,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哄著她睡覺。
阮奶奶走後,七夏依舊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床上,側著身子望著窗外漆黑的天空發起呆。
漆黑的夜幕之上月色有幾分迷濛和零星的幾點星光,遙遙地相望著。
會不會忽然就飛過一架飛機呢?七夏悄悄地想著。
手邊還是那本被攤開了許久的相冊,右下角的照片已經被阮熙梅替換掉了,放上了一張她和七夏初中畢業時的合影,兩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子,站在耀眼的陽光下,咧著嘴,笑得傻乎乎的模樣,開心得毫不知愁。
鈴聲忽然響起,最熟悉的是梅梅專屬的那一支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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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七夏怔了一怔,才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劃開,接通。
「喂?梅梅?」
「嗨!夏夏!你怎麼樣?」阮熙梅似乎是在海邊,海浪的聲音一下高過一下,夾雜著她的笑聲,聽得出梅梅很開心。
「你說什麼夏夏?」良久沒有聽到七夏的回應,阮熙梅又大聲地喊了一聲:「我聽奶奶說,你看上去不開心!比老毛病犯了還要嚴重的樣子。你別不開心啊,我回去的時候給你帶禮物!」
七夏摩挲著手邊兩人笑容憨傻的照片,感覺眼眶裡一瞬間便湧起了淚意,她忍了又忍,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比較平靜:「梅梅,你愛卓威嗎?」
阮熙梅聽到七夏的話,忽然頓了一頓,雖然覺得七夏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多想。
「愛他做什麼!我更愛你啊!」她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梅梅,我也愛你。」
「你說什麼?海浪聲太大,我聽不清楚!」
「我說!」七夏大聲地喊道:「玩的愉快!」
聞言,阮熙梅哈哈的笑了,「一定!我幫你把你那份也玩夠!這裡真不錯,夏夏!要不你拉上關雎,我們一起結婚吧?」
……
晉/江/原/創/獨/家/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