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夏啊,你說你這麼一個沉穩的孩子,怎麼一上路就緊張的好像第一次摸車呢,你既然這麼害怕,又幹嘛費這麼大的功夫去學呢?唉……你這姑娘,簡直不知道說你什麼好,真的有那麼害怕嗎?」
駕校裡的老教練們幾乎都和七夏混熟了,平日裡看她乖巧聽話,一直對她很是照顧,即使她總是考試不合格也從沒有人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七夏自然明白老教練的話,是真心為她著急,可是他不知道她有多害怕自己開車走在馬路上,那樣的感覺像是一個人從此就要沉溺進一個漆黑無底的漩渦裡,讓人再也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光,好似周圍的一切全都消失,只剩下漆黑的迷霧,她迷失其中,再無所依靠,只能無望的陷入更多的惶恐之中。
若不是母親一再堅持讓她去學開車,七夏想,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去嘗試這項讓她如中魔咒一般的技能。
「唉……折磨啊!」
七夏輕歎一聲,放下手機,拽過手包墊在頭下,趴在桌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強打著精神坐直身`體,滿心疲憊地按了幾下皺成一團的眉頭,又拍了拍臉頰,終於感覺精神清明了一些,一抬頭,銀行的大門已經打開,燈光伴著晨光照亮了大廳裡的每一個角落,新一天的工作也伴隨著明媚的朝陽進入伊始。
許是這朝陽的燦爛感染了她,低落的心情彷彿也被陽光照耀了一般,明朗了許多。
每天都是燦爛的!她暗暗地為自己打氣。
這一整天,易七夏和阮熙梅除了吃午飯外的時間都幾乎在腳不沾地的忙碌著,直到下班前的總結會議上,兩人才有機會湊坐在一起,彼此挨著頭,抵著肩,互相靠在對方身上休息,只覺得整個人都脫力了一般。
「唉」阮熙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好餓啊。」
七夏低著頭,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悄聲問她:「很餓嗎?我抽屜裡還有一袋餅乾,開完會你要不要先吃一點兒墊著?」
阮熙梅學著她的樣子,同樣低著頭,撩了撩額前的劉海,小聲道:「不用了,卓威一會兒來接我,我宰了他一頓大餐!你要不要去?」
對於卓威火熱追求阮熙梅這件事,七夏是早就有所耳聞的,只是兩個人竟然進展的如此神速,還是大大地超乎了她的意料。
雖然有些好奇,但是做人家的電燈泡什麼的真的是好難為情啊!還是不要了!
所以七夏以手掩唇,輕咳一聲,無精打采地揉了揉鼻頭拒絕道:「不要了,心好累,回家睡覺去。」
話落,阮熙梅便扭頭瞪了一眼偷笑的七夏,但還是理解地點了點頭,暫時沒再多說。
等到開完了總結會議,走出銀行的大門時,才發現,外面早已經華燈初上。
北方的天在進入十一月後,就會黑的越來越早,氣溫也有明顯的降低,路旁的花草樹木日漸枯黃,好似都悄然地步入了冬眠期一般,此時晚風徐徐吹來,捲著落地的枯葉,便攜帶著一股秋天獨有的涼意,清爽卻又有些乾燥。
謝絕了阮熙梅和卓威要載她一段路的好意,七夏挎著手包緩慢地沿著路邊的行人道散步,雖然天空已經朦朧的有些暗沉,可是她並不想這麼早就回家。
今晚的月色有些昏暗,星光微藏,看起來彷彿是要下一場秋雨的前兆。
七夏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又拉了拉纏在脖頸間的圍巾,小心的遮蓋住小半張臉,才對著雙手呼出一口熱氣來,搓了搓微涼的指尖。
她自小畏寒,總是比旁人要更怕冷一些,此時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被清冷的秋風吹得臉冰手涼,心裡忽然就有些後悔,後悔剛剛沒有搭乘卓威的車了。
這種天氣,幹嘛要在意是不是電燈泡呢?這是適合矯情的天兒嗎?
正在七夏猶豫著要不要給阮熙梅打個電話的時候,一轉身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停了一輛有些熟悉的黑色路虎。
七夏看著那漆黑而霸道的車身,不由得微怔了一下,心裡還在納悶著,就見那黑乎乎的車窗緩緩地降落下來,露出了坐在駕駛位置上的人的那張淡笑著的俊臉,兩道眉英鋌而濃密,細看之下,卻能發現他眉宇間難以掩藏的淡淡的疲憊,心形一樣的嘴唇,微微地彎著,勾出一抹醉人的微笑,矜貴又蠱惑。
易七夏有些貪戀地望了望他微笑的臉,卻不期然間撞進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中,眸色暗沉得好似藏著激流漩渦,恍如此時佈滿迷霧的夜空。
七夏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只憋出來一個單音節:「你……」怎麼在這裡?
關雎歪著頭打量著七夏眼裡既驚喜又詫異的神色,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其實一直等在她單位的門外,見到她和阮熙梅一起出來時,本不欲前去打擾只想遠遠的跟著她,看看她,可看到她最後形只影單地沿著人行道出神地散步,他心裡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心疼在纏繞,揪著一顆為她緊張的心而惴惴不安。
現下看到她又恢復了往日裡的萌態,心裡終於安定了許多,唇邊的笑容也不由得擴大,無奈地搖了搖頭,好笑地輕歎道:「我都跟了你好久了,你怎麼才發現啊?」
你一直未發現,我等你,在你看不到的身後,耐心而漫長的等待著,只為你偶然回眸間的駐足,第一眼便看到身邊的那個人——是我。
七夏怔了一怔,徹底失語,好半天才動了動嘴唇,卻只咕噥出一個:「……哦!」
……
夜晚,窗外忽然淅
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黑幕終於也隨著雨滴的落下而漸漸散開了許多,變成一大朵一大朵暗色的雲團聚集著,月明星稀。
七夏望著窗外的雨幕,看了一會兒,然後合上手裡的書,隨手放在沙發上,站起身來緩步來到小陽台上,又靜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輕手輕腳地收拾衣架上的衣服。
哪知空氣中傳來的吉他聲竟然同時忽的一靜,驚得她手裡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一定。
靜謐中,只餘下窗外那場秋雨淅瀝瀝落下的聲音,心跳在平靜中蕩起漣漪。一下一下地響在耳邊。
咚咚,咚咚,咚咚……
「夏夏,是你在聽嗎?」
「我,打擾到你了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靜了一瞬之後,彼此都笑了。
「喜歡嗎?」關雎在牆的那一邊玩笑似的問,話音未落便隨手撥了一下琴弦,一個音符隨即跳出,帶著吉他所特有的音質,伴隨著落雨的聲音,徐徐傳來,餘音裊裊。
「嗯,很好聽……還彈嗎?」七夏抱了抱懷裡的衣服,微笑地說,聲音依然輕輕淺淺,只是那份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希翼卻再也無法被忽視。
一個人太久,久到慢慢習慣了孤單,習慣了只有自己,不用人陪,也忘記了被人陪伴的滋味,可是如今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你,縱然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該心存妄念,可終究還是會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一點,我不敢奢求你一直都在,可不管你會不會繼續,只希望這一刻可以長一點,久一點,再久一點……吧。
「喜歡就好。」牆那邊的人低低地笑了一聲,彷彿洞察一般,「你先把衣服放進房間裡,再過來聽,記得穿厚一點,有風。」
話音剛落,隔壁便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滴滴答答的,合著雨聲,落在耳邊,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關雎抱著懷裡的吉他,微微低著頭,無聲地又笑了笑,眸光裡滿是寵溺的柔情,濃重的瀰漫著。
「我回來了!」七夏開心地提醒他,「可以開始了,我還搬了椅子,帶了零食……唔,你要來點嗎?」
關雎搖了搖頭,想起她看不到,便又問道:「加衣服了嗎?」
「嗯,加了……你真的不來點零食嗎?」
「不了,晚上不要吃太多零食。」關雎頓了頓又道:「還沒說你想聽什麼?」
七夏含著一顆酸梅,愜意地瞇著眼眸,歪著頭想了想,想起一首好久沒聽過的d的歌,動感十足的搖滾歌曲。
等她興奮地報上歌名,關雎二話不說便抱著吉他彈了起來,旋律很是迷人,節奏分明,雖然一把吉他無法淋漓盡致地展現原曲裡那份激盪而霸道的搖滾的感覺,卻也別有一番獨特的味道。
沒有任何歌聲,只有吉他奏出的樂符,在這獨一無二的空間裡盡情地流淌悠然蕩漾。
七夏聽了一會兒,等到關雎把一首曲子都彈完,才小聲咕噥著問出聲:「為什麼不唱歌呢?」
「有什麼獎勵?」
「唔?」七夏不解。
「一首歌的獎勵,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吧?」關雎淡淡地道,語氣平靜,卻能聽出顯而易見的好心情,彷彿在說,「你看今天天氣真好,然後……我騙你的」一般。
「那你還是繼續彈吧,不唱了。」七夏幾乎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他。
「嗯,晚了呢。」關雎似乎是偷笑了一下,「沒唱歌,獎勵就打個折扣吧,你陪我去做那件事好了。」
七夏:「……」怎麼覺得被騙了之後又被繞進去了呢?
關雎只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說道:「梅梅的生日禮物,我還沒有買,你買了嗎?」
「……沒有」七夏老實地回答,總覺得面前是一個大坑!。
「嗯?那我們一起去吧!果然你在等我一起吧?」
肯定的語氣,愉悅的笑聲,透過身旁的牆壁,清晰地傳進七夏的耳朵裡,跳躍著,奔跑著,不期然間就攪動了一片不再平靜的心湖。
「可以不嗎?」七夏嘗試地打著商量,堅持不懈得做著垂死掙扎。
「不可以。」關雎一口回絕。
「哦……」
「還要聽什麼嗎?」
「不敢……聽了,我睡覺去了。」晚睡果然反應遲鈍!
「晚安。」
「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