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這麼盯著我看,我大概真的會以為你對我有意思的……」
男人低沉的聲線裡夾雜著一絲調侃和顯而易見的惋惜味道,易七夏很給面子的笑了笑。
「謝謝。」她認真地望著關雎再次說道。
關雎轉過頭來,漆黑的眸子微瞇著鎖定住身邊的人,眼底有一道不易被察覺的暗芒,一閃而過。
身邊的人把整個小身子全部籠罩進自己的黑色風衣裡,露出的小臉上還有些發白,神色雖然已經平靜許多,但細看之下,眼眸深處仍有一絲不安在徘徊,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依舊白皙,纖細,指腹有著淡淡的粉色,再往下……風衣下擺處沒能被籠罩進去的一雙穿著肉色絲襪的腳趾上,依稀可以看到幾抹扎眼的豆蔻顏色。
察覺到關雎有些侵略的目光,易七夏小心地蜷著身`子再次往後縮了一縮。
「你能……送我回學校嗎?」
關雎「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繼而從容地轉回視線,然後啟動車子,雙眼專注地注視著前方,一路上再未多看易七夏一眼。
易七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剛的舉動惹得身邊的人不爽,但剛剛關雎看著她時所露出的那種深沉的目光,真的讓她感受了一種莫名的威脅——來自於他的侵略。
並不會讓她感到害怕,因為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可僅僅只是察覺到他身上那種明顯的侵略態勢,就讓她……好想逃。
關雎不說話,易七夏也不想開口,她本就是這樣清冷的性子,就算今天關雎出手幫了她,可對她而言關雎仍然只是見過一面的,好朋友的朋友而已。
所以此時車廂裡的安靜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尷尬或者不自在,反倒讓她覺得舒服,正好可以小瞇一會兒。她心裡相信關雎一定會把她送回學校,況且之前她也已經給阮熙梅通過電話,所以此時真的是一點都不擔心,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直到身邊傳來清淺而平穩的呼吸,關雎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緩緩地將車子停在路邊,打開暖風,轉過臉來,一瞬不瞬地看著身邊蜷縮成一團的人。
她睡著的模樣很乖,纖長而濃密的眼睫毛落下一片扇形的陰影,睡著時自然地隱藏了那雙清透的琥珀色眸子,同時也少了幾分清冷和防備。
看著七夏熟睡的模樣,關雎不由得有些苦笑。
易七夏,你怎麼能不記得我呢?你怎麼能……怕我呢?
……
等到易七夏再次醒來時,人雖然還是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只是座位已經不知何時被人放平了,她身上依舊穿著關雎的風衣,而露在風衣外的小腿也被人細心地用一條毛毯保護的很好,車廂裡開了暖風,暖暖的一點都不冷。身邊的座位是空的,車子好像是被停在了一個路邊的小胡同裡,車外也沒有任何人。
易七夏抬眸看了看車上顯示的時間,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她竟然一口氣睡了近三個小時,好在中午打電話時已經特意囑托了阮熙梅幫她請假的事,現在就算睡過了頭也不用擔心上班的事情。
可是令她心裡感到更為驚訝的卻是:她竟然就這樣毫不設防地在一個對於她而言,只見過兩次面的「陌生男人」的身邊睡了三個小時,這種簡直不能相信的事情竟然發生了!
她的防備心理系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就因為人家救了她一次?
易七夏想不明白,最近的幾天她似乎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等調整好內心的那抹波動,她伸出手揉了揉散開的長髮,整個人懶懶地窩在座位上,仍然有些不願意起來。
關雎打開車門,看到裡面仍然閉著眼睛的易七夏時不由得一愣,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算著時間她已經睡了三個小時了,擔心她再睡下去,影響晚上的睡眠,正要考慮要不要叫醒她時,卻突然撞進了一雙乾淨而澄澈的琥珀色的眸子裡,眼眸中他清晰地只看到一張屬於他的臉。
說不上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只覺得心跳忽然間亂了一拍。
「咳。」關雎掩飾地輕咳一聲,隨即遞過去拿在手裡的東西。
一小袋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易七夏聞著撲鼻而來的香味,雙眼放光地盯住那袋香味四溢的小籠包,但良好的教養還是讓她理智地強迫自己拔出那貪`婪的目光,轉而詢問著望著面前的男人,眸光濕漉漉的,有點可憐。
「給你買的,猜到你睡醒了大概會餓。」關雎簡單地解釋一句,便主動把一袋小籠包打開遞到易七夏面前。
「誒?謝謝!」
接過包子,易七夏也不再客氣,她是真的餓了,早餐本來就沒有吃多少,上午一直在來回奔走,後來遇到流氓,神經便一直處於有些過度緊繃的狀態,現在飽睡了一覺後才好似身體的各項器官都甦醒了一般,肚子裡也早就唱起了空城計,此時見到香噴噴熱騰騰的包子,她簡直要化身一頭餓狼。
「慢一點,喝點牛奶吧。」關雎看她吃得香,又打開另一個袋子裡的熱牛奶插上吸管遞到她面前,語氣裡滿是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溫柔的寵溺。
……
關雎沒有開車把易七夏送到學校門口,而是把車停在胡同裡,遠遠地看著她纖瘦的身影一個人走進校園裡,手邊是她下車前送還給他的風衣,車廂裡好似還若有似無地縈繞著她身上那縷淡淡的清冽氣息,讓人有些迷醉,彷彿做了一場美麗旖旎的夢,不願意醒來。
易七夏,你記得
我嗎?會記起我嗎?
片刻後,關雎回過神來,抬手蓋住雙眼,無奈又甜蜜的苦笑了一下,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不等電話那頭的人開口,便率先出聲道:「姑媽,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把我在蓮城花園的那套一居室的公寓出租給一個人,資料我一會兒傳給您。」
「姑媽……不要讓她知道是我……」
又過了一會兒,他嘴角慢慢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語氣也輕快了幾分:「謝謝姑媽。」
……
易七夏回到宿舍的時候,房間裡空無一人,想來其他人應該還在上班,她也沒有多想,洗漱了一把,便換了衣服,窩進床鋪上睡覺去了。
他們住的是四人間,很普通的大學宿舍,上鋪是床,下鋪是櫃子還有書桌,床鋪上大家都圍著自己喜歡的小窗簾,一拉上,就是一個**的小空間。
看著身邊所熟悉的一切,易七夏裹著被子,漸漸放鬆了身心,很快便再次睡著了。
也許是中午已經睡過一次的原因,這一次她睡得並不沉,恍恍惚惚間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只聽到「彭」的一聲,宿舍的門被人從外面踢開了,她皺了皺眉,被窩裡的溫暖讓她不捨得睜開眼,但外面人對話的聲音卻還是避無可避地傳進了她的耳朵。
「呵……她易七夏跟哪個男人出去鬼混了,關我什麼事情?憑什麼都來我問我!他們到底哪只眼看到我和她形影不離了?真是噁心!我怎麼會跟那樣的人關係好!」
只聽這尖銳得有些刻薄的聲音,易七夏便知道這是住在她對面床位上的凌薇說的話。
剛入學的時候,他們也有段時間關係處得非常好,再加上阮熙梅,也曾被身邊的朋友笑稱一句「三劍客」,只是不知道從何時起,凌薇對她的態度突然就變了,越來越看不慣她,說話時總是喜歡夾棒帶刺,很多時候更是仗著和她曾經關係好的緣故,時不時地就會在同學們面前散播幾句關於她人品不好的流言。
對於這些易七夏不是不知道,最開始時她只是覺得凌薇也許只是單純的八卦了一些,她心裡還是願意把她當朋友的。可沒想到的是,她的沉默竟然會讓凌薇越加的變本加厲。
易七夏就算再傻也覺出了不對勁,可讓她再去質問凌薇嗎?在畢業前夕去質問曾經當成閨蜜一般好朋友的那個人嗎?
易七夏有點猶豫,有點做不到,做不到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裝鴕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今天……似乎連逃避都有些不可以了呢。
窗簾外的世界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繼而想起另一道溫和的聲音,語氣裡透著些許無奈,是他們的另一個舍友韓玲。
「凌薇,你能不能不要說話那麼難聽啊,畢竟都是一個宿舍的,你明知道七夏不是那樣的人……」
「那樣的人?哪樣的人啊?你知道她到底是哪樣的人嗎?呵……」韓玲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凌薇大聲地打斷:「還有韓玲,這裡就咱倆,你拍拍自己的心,你真的不嫉妒她嗎?我就敢說,我就是嫉妒她!憑什麼,憑什麼她明明樣樣不如我,卻總是有那麼多人喜歡她,阮熙梅我就不多說了,人家裡有錢有人,長得又漂亮,我拼不過爹我無話可說,可是她易七夏有什麼?就因為和阮熙梅關係好,就可以得到和阮熙梅同樣的優待嗎?笑話!」
易七夏躺在被窩裡,身上有點發冷,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時候受了些涼的原因,此時聽到凌薇如此大嗓門的吵鬧,她覺得很是頭痛,兩邊的太陽穴都有些湊熱鬧似的突突直跳,直覺得接下來的話只會讓人覺得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