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長這麼大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發過如此大的脾氣。
同樣的,侯公子長這麼大以來,也從沒人敢這樣對他說話,這些年來他走到哪兒都如被眾星捧月一般,沒人敢這樣忤逆他,今兒要是換個人來,這會兒還真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可是對方是葉慈,現在還懷著他的孩子,不能碰,不能罵,甚至都不能讓她情緒起伏過大。
他之前一時衝動,沒管好嘴巴,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氣得已經餓了一整天的葉慈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厥過去了,嚇得他趕忙讓人給葉慈灌了一支葡萄糖下去,穩了一會兒,又叫醫生上門來給她打了兩針營養液。前後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嚇得一群人心驚肉跳的,完了之後他便再也不敢惹葉慈了。
山裡的夜晚本就寂靜,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小雨,襯得這夜色愈發清冷。
葉慈醒來時已快到十點,侯域沒睡,一直坐在床邊守著她,葉慈一睜眼便與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只要侯域想,他眼神裡就總有一種致命的親和力,看著你時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會顯得特別的深邃多情,當初葉慈就是被他眼神裡這股子如影隨形的親和力和深情給騙了,才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餓了沒?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裝傻是門技術,很多男人都喜歡用,尤其是在和女朋友吵完架之後。
侯域也喜歡用這招,可是葉慈顯然氣兒還沒消,此時聽他一開口,她直接把臉轉向了另一邊。
那厭惡的表情裡隱隱透著幾分固執的孩子氣。
侯域雙眼微微瞇了瞇,靜靜地盯著她的側臉看了許久,腦中思緒百轉千回,最後又全都化作了一縷淡淡的歎息。他放低了姿態,對葉慈說:「葉慈,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當時是我太衝動,一時口不擇言,我知道你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我,可是你就算再生我的氣,也不該這樣糟蹋自己對不對?何況你現在還有孕在身,不吃東西你的身體會垮的,到時你會更難受……」
「侯域……」葉慈輕輕打斷他的話,再回過頭來時,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語氣也重新變得平靜,「你覺得咱倆這樣糾纏下去還有意思嗎?你總說你有多在乎我,有多尊重我,有多想要這個孩子,可你的行為卻只讓我感受到了你的蠻橫和霸道,並未有半點尊重。把我像犯人一樣關起來,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如果是,對不起,我不接受這種畸形得讓人窒息的愛,有本事你就關我一輩子,不然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
她這話聽起來決絕,但仔細一琢磨,其實話裡也是留了餘地的。
侯域是個聰明人,自然捕捉得到她話裡的另一層意思,心生希翼,眼睛都亮了,順著她話問:「那如果我放你自由,你會原諒我嗎?會留下這個孩子嗎?」
只要葉慈能留下這個孩子,那麼一切問題對他來說就都不是問題。
只要孩子在,哪怕是現在分了,他遲早都能想到法子讓葉慈回心轉意。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葉慈,語氣裡滿是歉意,「葉慈,對不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這種手段把你留在身邊,到頭來也會只換來你的滿腔厭惡,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不管我怎麼討好,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拿掉孩子,只是因為不想與我有更多的牽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體情況本來就不允許你再做手術,如果這次流掉了這個孩子,將來萬一懷不上了怎麼辦?你以前不是跟我說你爸爸非常喜歡小孩麼?你忍心讓他老人家這輩子都抱不上外孫麼?你敢擔那個風險嗎?」
如果是之前葉慈會一直鑽牛角尖,會直接回他一句:「我的將來我自己會負責,不用你操心。」
然而之前暈過去那一刻,把她也嚇到了,她沒想到她的身體現在竟然這麼「弱不禁風」!
畢竟她也不是真要打掉這個孩子,生氣歸生氣,萬一傷著孩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侯域這性子也是個屬牛的,現在跟他說什麼好聚好散之類的話,等於白說,她也說累了。
這條道走不通,那就換一條道走吧,先想辦法出去再說。
所以她沒有把自己的心裡話完全說出來,而是跟之前一樣,留了三分餘地。
她說:「侯域,實話告訴你吧,在你強行帶我來這裡之前,我其實並未真想要流掉這個孩子,就像你說的,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也很清楚。我也捨不得殺死自己的親骨肉,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你再這樣永無休止的糾纏下去了。是,我以前是很喜歡你,可是那已是過去式了,我現在只想一個人清清靜靜過兩天清閒日子,不行嗎?你受了那麼多教育,難道還不知道感情從來都是兩情相悅才能幸福長久麼?我是個自由個體,我有權利決定我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憑什麼你喜歡上我了,我就必須得按照你的要求過日子?而且你這樣逼我,你覺得我該拿什麼理由來說服自己繼續跟你在一起?」
侯域想說:「葉慈,說來說去,你還是因為之前的事在跟我賭氣,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卻不肯給我機會去彌補,你這難道不是在逼我麼?」可是他知道此話一出,肯定又會惹來葉慈的強烈反彈。
最近太多煩心事堆在一起,把他也搞得有些手忙腳亂了,做事有些衝動莽撞。
今兒葉慈暈過去之後把他嚇清醒了許多。
葉慈在感情上一直都是個蝸牛性子,她把自己的心包的特別緊,想要讓她對你敞開心扉,只能投其所好,一步一步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引她出殼,然後在她完全信任你的時候下才能伸手去剝她心上那層硬殼,如果一開始就采
取強勢手段去圍攻她,只會嚇得她縮在殼裡不願出來。
如果非要用蠻橫手段去砸碎她的殼,那一起碎的肯定還會有她的心。
以前追她的時候他都知道不能急於求成,那天聽說葉慈要拿掉孩子,他一下就慌了。
其實現在冷靜下來後一細想,葉慈那麼心善,平時連螞蟻都捨不得踩,她就算再恨他,那畢竟也是她自己的親骨肉,她真的下得去手嗎?而且她向來理性,自己的身體情況,她肯定比所有人都清楚,流掉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她不可能不知道,說不定她比他還期待這個孩子。
此時聽她這番話,他不禁有些後悔。
他覺得,如果他之前沒那樣逼她,她興許會離開雁江市偷偷把孩子生下來也說不定。
沉吟許久他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溫聲對葉慈道:「葉慈,我不逼你,也不會再限制你的自由,你不想看到我,成,我走得遠遠的,不招你煩。我就一個要求,別流掉這孩子,成嗎?」
只要孩子在,他就什麼都不怕。
只要孩子在,他有的是法子讓葉慈離不開他。
他有大算盤,葉慈心裡也有小九九,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侯域這句話,但她並沒有明確答覆他,只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走?」這其實就算是變相的答應了侯域的要求。
侯域在葉慈那裡的信任度早已被他刷爆,葉慈在他那裡的信任度卻是不能再多。
他聞言,心頭一喜,語氣越發溫柔了:「葉慈,你看這樣成嗎?明兒醒了我就送你回去,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外面又下著雨,你這一天顆米未進,身體這麼虛,這樣來回折騰,對你和孩子都不好,你等下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明兒我保證送你回去,可以嗎?」
葉慈知道這算是侯域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她這會兒身上沒什麼力氣,侯域這話其實正合她意。
她想了想,抬眸淡淡地看著他:「我要給葉城打電話。」
侯域哪敢不依她:「好,我等下就讓人撤掉這裡的閉頻器,你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葉慈看他這樣爽快,腦中緊繃的弦漸漸鬆了些,加之確實餓了,侯域端來燕窩粥,她也沒再扭捏。
吃完飯,她的手機也重新恢復了信號,她當著侯域的面撥通了葉城的電話。
響了一聲葉城就接了起來,語氣裡滿滿都是焦急:「姐,你還好嗎?侯域他……」
「葉城,我沒事。」葉慈聽到他的聲音,心裡總算鬆了口氣,「你別著急,我明天就回去了。」
葉城大概沒料到劇情會這樣發展,在那頭愣了片刻才說:「你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接你。」
他知道葉慈剛那句話的話外音是告訴他別衝動,可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他今晚一定要見到她。
葉慈說:「不用,明兒他們會送我回去,我今兒也有點累了,不想再折騰。」
葉城那暴脾氣,如果現在讓他看到侯域,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
葉城在那頭沉默了許久,久到葉慈有些心慌,正想開口喊他,才聽他淡淡地應了一聲:「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見。」
葉慈暗自吁了口氣:「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她講電話時,侯域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諱莫如深的黑眸裡神色略複雜,葉慈掛完電話一抬眸就撞上了他這耐人尋味的眼神,冷不丁想起之前他倆吵架時侯域說的那番話,心情頓時又不美麗了,她微微皺了皺眉,語氣也淡淡的:「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侯域怎會聽不出來她在趕人,喉頭發堵,語氣卻溫柔依舊:「好,那你早點休息,床頭有按鈴,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語畢他果然轉身出去了。
葉慈等了一會兒,有些不放心似的,下床去把門加了反鎖,當時侯域其實就在門外。
時至今日他終於嘗到了啞巴吃黃連的滋味。
滿嘴苦味,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還得強顏歡笑,憋得他幾欲抓狂。
正鬱悶著呢,私人電話響了起來,他猛一回神,趕忙捂著手機,轉身進了隔壁房間。
「什麼事?」電話是侯向科打來的,這麼晚了給他電話,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然,侯向科語帶凝重道:「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大伯來了。」
侯域眉毛一豎,沉聲質問:「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連著幫你忙活了一個多星期,今兒好不容易得了點空閒,還想著好好補個覺呢,結果躺下去還沒半個小時就接到大伯的電話,接起來後劈頭蓋臉給我一通臭罵,說我助紂為虐,你發神經,我腦子也不清醒什麼的,還讓我給你打電話,叫你馬上回來,不然他就親自過去請你。」
之前侯域的電話打不通,侯父沒找著人,不然這會兒估計已經攆這邊來了。
侯域聞言,眉頭一皺,他爸這個節骨眼兒跑來雁江市,肯定是有人在背後作怪,跟他說了什麼。
薛瑤那裡他現在掐著她的死穴,她不敢輕舉妄動的,唐紹也在他的監視當中,他沒機會去他父親那裡作怪,葉城的可能性倒是比較大,但以他的身份,就算是找人查到了他爸的行蹤,也不可能請得動他父親的——以前隔不了多久就會有關於他的花邊新聞,他父親對他這方面早已形成了免疫,只要沒鬧出人命他從來不管他這方面的事兒——除
了葉慈這件事,他也沒有別的小辮子可給葉城抓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們幾個,其他人誰會有這個動機?
這裡離首都隔著十萬八千里,他爸究竟聽到了什麼風聲,需要這麼著急著趕來「收拾他」?
侯向科聽他不說話,急了:「哥你發什麼呆呢,回來救命啊,不然大伯今兒非把我拆了不可。」
侯域在心裡罵了聲娘,語氣破煩躁:「你先穩住他,我這就回去。」他爸那脾氣橫起來那才叫一個蠻不講理,他雖然不怕他,但他不想讓葉慈知道這事兒,也不想讓他爸跑來嚇葉慈。
掛完電話,他跟別墅裡的傭人和保鏢仔仔細細地囑咐了一通,還是不放心,又打了個電話給老李,讓他再帶兩個人過來,走之前他本想去葉慈房間看看她的,都到門邊了,才想起葉慈加了反鎖,心頭一痛,站在門邊盯著門看了半晌才轉身離開。
葉慈其實一直沒睡著,侯域走時她就在窗邊看著他,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裡,心裡徹底松氣的同時,莫名的又覺得有些悵然——談個戀愛談得這麼累,徹底分了也好,分了就不用再擔心會被騙,分了就不用擔心將來會被背叛,分了也不用擔心侯域的家人會來找她麻煩。
心不動,則不痛,她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沒禁住誘惑,所以遭了懲罰。
她認罰,可是誰能告訴她,心裡這份空寂和落寞該怎麼去填補?
人心裡藏了事,就愛胡思亂想。
侯域走後,葉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睡著。
結果睡著後可能還不到十分鐘,她又被開鎖的聲音吵醒了。
房間門被打開的瞬間葉慈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直勾勾地盯著門邊,眼裡滿是緊張和戒備。
她睡覺時沒關燈,此時房間裡的一切都被她盡收眼底。
門開了,進來的不是去而復返的侯域,而是風塵僕僕的葉城。
葉慈看見來人,驚得倒吸涼氣:「葉城怎麼是你?!」
葉城幾步走到床邊,看她精神狀態還成,並不像大哭過的樣子,這才放了心。
他輕聲對她說:「姐,我來接你了,跟我走吧。」
葉慈回過味兒來,心下惶然:「葉城,我不是讓你別輕舉妄動嗎?你怎麼這麼衝動!」
樓下守著那麼多人,葉城是怎麼進來的?
那些人沒有得到侯域的同意,會放葉城和他帶來的這些人進來嗎?
如果葉城進來是經過他們同意的,那為什麼還要用撬鎖的方式進這房間,而不是直接敲門?
葉城卻沒那麼多時間跟她細細解釋,只道:「姐,我不信侯域會真的放你走。」
「是真的,他親口答應我的。」他這點可信度還是有的。
葉慈神色有些緊張:「葉城你去哪兒找來這麼多人?你們把樓下那些傭人和保鏢怎麼了?」
「沒怎麼,就把他們弄暈了而已,姐,我有分寸,先跟我走吧,回頭我再跟你慢慢解釋。」
「可是……」她如果就這樣走了,回頭侯域回來發現她不在,肯定會擔心的。
葉城看穿了她的心思,心頭皺了皺眉,略凝重道:「姐,你知道今晚侯域為什麼會臨時離開嗎?」
葉慈沒吭聲,看著他,眼含疑惑。
「侯域他父親來雁江市了。」葉城說,「他不僅知道了你和侯域的事情,而且還知道你懷孕的事了。姐,侯域他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麼?他肯定不會准你進侯家的,在他眼裡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只會阻礙他兒子的前程,你覺得他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嗎?」
「我和侯域已經分手了,我生不生這個孩子都不關……」話說到一半,葉慈又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抬眸定定地盯著他,質問,「葉城,你怎知道侯域他父親來雁江市了?誰告訴你的?」
葉城心頭一跳,忙解釋道:「自從那天聽你說唐紹來雁江市之後,我就一直不放心,所以花錢請了兩個私家偵探去監視他,他跟那個薛瑤勾搭上了,薛瑤找人把你懷孕的事情捅到了侯域他後媽和他大哥那裡,她想借他後媽之手牽制侯域,順便除掉你,結果不知道怎麼被他爸知道了這事兒。他今兒來就是衝著你來的。姐你相信我,我就算再討厭侯域,也不可能拿你們母子兩的性命開玩笑啊!」
葉慈想想也是,心頭湧上歉意:「葉城,對不起,我……」
「沒關係。姐,我知道你只是太緊張了,我沒事,別忘心裡去。」說著他抬腕看了看表,又對葉慈說,「時間不多了,等會兒侯域的司機還要來,我們走吧。」
葉慈在心裡歎了口氣,事情已經成這個樣子了,除了跟葉城先離開,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
侯父這次之所以會生這麼大氣,其實不光是因為侯域在外面玩兒出了「人命」。
真正讓他生氣的是,侯域最近為了那個女人得罪了薛瑤的父親——侯域利用不正當手段收購了萬豐8%的股份,還利用手裡的人脈關係,牽制住了萬豐在雁江市投資的新工程,薛瑤再怎麼不爭氣也是薛老爺子的親女兒,侯域那樣作踐他女兒,換誰來都嚥不下這口氣。原本萬豐還準備和泰華合作,一起拿下首都西郊外72號那塊地的——那塊地是首都各大地產商們垂涎已久的肥肉,侯父對那塊地是志在必得,也為月底的競標而做了許多準備,結果侯
侯域這麼一鬧,把薛老爺子給惹毛了,人不跟他合作了,那塊地預計得要百來個億,泰華在錦尚新城出了大血,現在資金鏈比較緊張,根本抽不出那麼多錢來拿72號地。
煮熟的鴨子都被自己兒子給作飛了,你讓侯父怎能不生氣!
而且這還不是最讓他生氣的。
最讓他生氣的是,侯域竟然準備把他手裡泰華的股份轉一半到那女人手裡,聽說合同都擬好了,估計一直在等著下個月的董事會——現在還做不了公證,一公證大家就都知道這事兒了。
侯域的這些行為在野心比天大的侯父眼裡簡直愚蠢至極!他必須得要及時制止才行。
然而侯域要是會聽他的話,估計早就跟薛瑤結婚了,又怎會鬧到今天這步田地。
十多年前,侯父為了自己的前途娶了那個小三兒,任由那個小三兒把他趕出家門時,侯域就已對他父親徹底寒了心,這些年不管侯父怎麼彌補,他心底深處始終還是沒辦法原諒他父親。
在遇到葉慈之前,他一直覺得在這世上沒有誰是真正值得他信任的,哪怕是跟他那麼親近的侯向科,他其實也瞞了他很多事,然而遇到葉慈之後,葉慈對他毫無保留地付出讓他逐漸沉迷的同時,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極端心理,他是唯一一個讓葉慈敞開心扉的異性,葉慈又何嘗不是唯一一個真正走進了他內心的異性。
他最近正到處想轍跟葉慈復合呢,怎麼可能聽他父親的話跟葉慈徹底斷了。
兩父子見面之後還沒五分鐘呢,就吵起來了,侯父要侯域親自登門去給薛老爺子道歉,並承諾會娶薛瑤,侯域哪裡肯依,侯父便拿股份的事威脅他,侯域也毛了,兩父子差點沒把房頂給掀了。
看得一旁的侯向科小心肝直哆嗦,壯著膽子上去勸了幾句,結果又被侯父罵了個狗血淋頭。
於是偷偷溜到牆角畫圈圈去了,想靜待戰火平息。
哪知戰火越燒越旺,侯父差點被自己的小兒子氣出心臟病來,怒不可遏時直接給了侯域一拐棍。
侯域生生受了那一悶棍,完了直接轉身就走,任憑侯父在他身後怒目圓睜還是暴跳如雷。
從侯向科住的地方出來後他本想打個電話給老李問問葉慈那邊的情況。
誰知摸出手機一看,上面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老李打來的。
侯域心頭狂跳,趕忙撥了過去。
老李很快接通,一接起來就給他帶來了個壞消息:「老闆,葉慈不見了。」
侯域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閉著眼睛吸了口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語氣卻還是陰沉得可怕:「誰幹的?」
老李忙道:「應該是葉城,我們的人都沒事,他只把葉慈帶走了。」
侯域罵了聲娘,沒再多說,直接掛了電話,轉而開始撥葉慈的手機號,結果關機。
他磨了磨牙,鬱悶地啟動車子,往葉慈住的地方疾馳而去了。
一個小時的路程,給他開了四十分鐘,到了之後卻還不能上去找人。
侯公子心裡別提多鬱悶了。
更讓他鬱悶的是,就在他停好車子,又想撥葉慈電話時卻收了一條陌生號碼發的短信。
短信上說:「侯域,我走了,別來找我,我沒事。」落款是葉慈。
當時他以為葉慈說的「走了」是指回住的地方,後來才知道她根本沒在家,不僅沒在家,也沒回隆安,而是徹底消失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自那晚起,他就再沒收到過葉慈的任何消息。
連著一個星期,侯域幾乎快把雁江市給翻了個底兒掉,也沒找到葉慈兩姐弟。
後來還是關烽托關係動用了他在當地道上的人脈,才查到了葉慈的行蹤。
這一個星期裡,不光他在找葉慈,他父親其實也在到處找葉慈,而且還比他先一步找到葉慈。
侯域得到他父親逼葉慈做人流的消息時幾乎都快瘋了。
他千防萬防,誰都防到了,最後竟然沒防到他父親!
他父親明明那麼想要他早點結婚生子的,他以為就算媳婦不是他滿意的,可好歹那也是他的親孫啊,他就算再狠心,應該也不會斷了侯家的血脈——除了葉慈他不可能再讓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然而,「事實」卻是,他父親為了徹底斷了他的念想,寧願不要那現成的孫子。
7月15號那天,侯域帶著人馬不停蹄地趕到靈元市一家私立醫院,一下車就直奔某婦科手術室。
葉城站在手術室門外,看他帶著一幫人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走來,半點不心虛,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一直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時他才淡淡地開了口:「你來晚了,她在休息,我奉勸你現在別進去。」
侯域聽到這話時只覺胸腔裡有只大手,正拽著他的心在慢慢收緊,緊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內心深處卻仍然還是不肯相信,還抱著一絲僥倖,希望他們都在騙他。
所以他繞過葉城直接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門打開,葉慈果然在裡面,此時正坐在內診台上哭。
一個星期不見,她更瘦了,皮膚也不似以前那般白裡透紅,而是從裡到外都透著一種病態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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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侯域見她這憔悴模樣,腦子裡轟的一聲終於徹底炸開了鍋,最後一絲僥倖也沒了,心口就像被人剜了塊肉,疼得他雙目通紅,再開口時,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葉慈……」
葉慈聞聲回過頭來,臉上滿是淚痕,看到來者是他,眼淚流的更凶了,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來。
侯域深深吸了口氣,試圖把這心臟痙攣般的疼痛緩過去,卻發現心口像是破了個洞,一吸氣就呼拉拉漏風,吹得心底一片冰涼。
他快步走上前,想伸手去抱葉慈,手伸到一半卻聽葉慈近乎崩潰地道:「別碰我,別碰我,求你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離我遠遠的,行嗎?我求你了……」
侯域的手頓在半空,就像被人死死拖住了一樣,明明隔得那麼近,他卻怎麼也夠不著葉慈。
「葉慈,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覺得心臟都快炸開了,疼得他雙眼模糊,他卻找不到可以緩解這份痛楚的辦法。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連老天都不肯給他半點改正錯誤的機會?
他好後悔,真的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