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女人嗚咽哀求的聲音混雜著父親無奈的歎息、曹璐的安慰、葉城的怒吼以及唐紹的威脅,化作一把鋸齒,來回地割鋸著葉慈的神經,令她痛苦不堪。
終於,一聲尖叫劃破了暗夜的寂靜,她霍然睜眼,滿頭大汗。
拿過手機一看,還不到10點。
難得今兒休假晚上不用去東皇,葉慈本想睡個早覺,結果還沒倆小時就被噩夢嚇醒。
這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了,得找點事做。
工作資料都在公司,這會兒也沒法加班,於是她下床把之前換下來的髒衣服收拾好,全部塞進了洗衣機,完了又拿了抹布開始打掃衛生,邊邊角角都不放過,地磚被她擦得能當鏡子照。
等她這邊打掃完,洗衣機也剛好停止了轉動。
她拿了衣架準備去晾衣服,還沒出房間門,工作電話響了。
她的工作電話向來多,平時偶爾也有這個時候打來問事情的,所以一看是本地號她也沒多懷疑,哪想接通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個低沉的笑聲:「這麼多年了,你竟還是沒學會防人。」
男人的笑聲像蛇一樣慢悠悠鑽進了耳朵,令人脊背發寒!
葉慈腦子空了片刻,等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將電池摳了,心如擂鼓。
脫力般跌坐回床邊,葉慈試著做了幾個深呼吸,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卻均已失敗告終,思維像是失去了控制,不斷在腦海裡興風作浪,無奈之際,她只得拿起另一個手機撥通了好姐妹的電話。
曹璐此時正在和自家老公恩愛中,冷不丁被鈴聲嚇了一跳。
她身子一緊,嚴斌險些破功,緩過勁來後猛然加了力道,似是不想讓她接電話。
曹璐面頰通紅,推著他硬邦邦的胸膛,輕喘道:「老公,是葉慈的電話。」
只有葉慈來電才會是這個鈴聲,而且這麼晚了打來肯定有事。
「你接。」嚴斌捉住她推自己的那隻手放到唇邊吻了吻。
曹璐見他竟然不停,有些哭笑不得,卻也只得硬著頭皮拿過手機接了起來,還故作淡定地跟葉慈開玩笑道:「葉小姐,你這個點給我打電話,不會是想我了吧?」
自從那天在東皇碰到唐紹後,葉慈便一直受心魔困擾,今晚尤甚,剛才那個電話幾欲令她情緒崩潰,此時聽到好姐妹的聲音,她險些哭出來,也沒注意到曹璐語氣裡的異樣,輕輕「嗯」了一聲。
曹璐卻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異樣,眼神逐漸變得清明:「情緒這麼低落,怎麼了?」
她倆從小玩兒到大,比親姐妹還親,彼此間從來不瞞事兒,也從來不故意客套。
葉慈本就是打電話求安慰的,這會兒曹璐問起,她便老實作答:「唐紹剛跟我打電話了。」
「唐紹?!」曹璐聽到這人的名字也是頓時如臨大敵般,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她說,「你等我,我馬上過去找你……啊!」
「你?!」葉慈早已不是那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曹璐剛那聲飽含風情的低叫提醒了她,今天週五,不出意外的話,斌哥應該在家,人兩口子小別勝新婚,她卻打個電話過去搞破壞,要死啊。
葉慈又羞又臊,都顧不得害怕了,忙道:「你們繼續,我先掛了。」
曹璐聽著嘟嘟嘟的忙音,哀怨地瞪了嚴斌一眼,卻嬌滴滴地喊:「老公~~」對不起。
嚴斌:「………」
半個小時後
葉慈接到曹璐的短信,飛奔到門邊,快速將擋在門後的沙發挪開,給人開了門。
「親愛的,對不起……」看見來人,葉慈撲上去把人抱住,噘著嘴作勢要親她。
曹璐配合著將右邊臉頰遞上去,卻壞笑道:「這邊斌哥舔~過,我沒洗臉就來了。」
「………」葉慈在離她臉頰還有一厘米的地方剎住車,一頭撞在她肩上,鬱悶道,「斌哥是不是很想掐死我?」人兩口子一個星期好不容易才見一次面,都給她這大燈泡毀了。
曹璐一本正經道:「那可不,所以特地派我過來將你捉拿歸案,明兒他要親自動手。」
葉慈緊繃的神經因她的打趣而放鬆了不少:「女神求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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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若將事情原委如實道來,我可以考慮替你求求情什麼的。」曹璐將包扔到沙發角落,颯然落座,然後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吧,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慈眉毛一塌:「星期一我去東皇上班碰到唐紹了,他又威脅我,幸好當時侯域在場,這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他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我的,果然,他又給我打電話了。之前接到他電話時,我好怕他會直接找到這裡來,所以就打電話想讓你過來陪我,親愛的,對不起攪了你和……」
「停!你這話信息量有點大,我先消化一下。」
曹璐凝眉冥思片刻,然後斜眼看著她:「侯域?他當時怎會在那裡?聽你這話的意思,他還救了你,你倆什麼時候聯繫上的?還有,星期一你就碰到唐紹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這個星期你一直在外地出差,我不想你因為這件事耽誤工作。」
曹璐前陣子剛接替了她父親的職位,公司裡一堆她「小媽」那邊的親戚等著給她穿小鞋,她現正處在非常時期,葉慈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而令她分心,所以之前一直沒告訴她。
「好吧,雖然我不贊同你這做法,但我接受你的解釋,那侯域又是怎麼回事?」
於是葉慈又把那天在東皇碰到侯域及之後事原原本本都跟她說了。
曹璐聽完,頗為感慨:「你倆這緣分可真夠深的。我說,他這樣照顧你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葉慈從不跟她隱瞞自己的心思:「我也不確定,但感覺他對我確實有些太過『熱情』了,而且有時他說的話挺讓人誤會的,所以這幾天若非工作需要,平時他要請我吃飯什麼的,我都拒絕了。」
侯域近來對她實在太好了,好得令她害怕。
她怕自己曾經埋在心底未曾暴露過的那些心思會因為侯域的體貼而再次復甦。
可是他和侯域之間隔著有太多的東西了。
最重要的是,她連侯域是真心喜歡她,還是只把她當做獵艷的對象這一點都沒弄清楚。
她的人生本就已被人佈滿了荊棘,她實在沒勇氣再把自己置身於懸崖邊上。
曹璐是個特別敢愛敢恨的直爽性子,加之家庭環境不一樣,自然就沒有葉慈那麼多顧慮,她不解:「為什麼?你倆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兩情相悅,在一起又不犯法,幹嘛要拒絕他的好意?」
她高中之前被她爸接回了雁江市,不是在葉慈她們學校讀的高中,所以從沒見過侯域,只知道他是葉慈這麼多年來唯一暗戀過的男人,至於侯域的為人,聽葉慈說感覺挺靠譜的,曾經還救過她呢。
她實在太希望葉慈能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幸福了。
葉慈想了想,卻說:「我和他不合適。」
王子和灰姑娘的愛情故事也就在童話裡才能被渲染得那麼美好。
人們不知道的是現實生活中有無數「麻雀」在飛上枝頭之前就都被『獵人』一槍給斃了。
曹璐嚴重不同意她的論調:「別跟我扯門當戶對那一套歪理,照你這樣想,那我和斌哥也是門不當戶不對,現在不也好好的麼?親愛的,愛情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萬一侯域是真心喜歡你的呢?你不給他機會,難道連自己的幸福也要剝奪麼?而且你幹嘛這麼妄自菲薄?!」
在她眼裡,葉慈有才有貌性格好,一般男人還配不上她呢!
葉慈搖搖頭:「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我們家的情況你知道的,實在經不起任何折騰了。我對侯域的瞭解就僅限於這些天感覺到的,萬一他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好呢?萬一侯域本質也和唐紹那種人是一樣的呢?表面正人君子,暗裡衣冠禽獸,惹急了就用下作手段對付我和我的親人,或者得到後就棄如敝履。我怎樣我都扛得住,可是我還有親人,我沒法拿他們的生命和幸福去做賭注。」
曹璐恍然:「也對,知人知面不知心,保險起見,我找人先查查他。」
葉慈大囧:「合著我剛說那麼多,你就只聽進去了一半麼?」
曹璐:「乖啦,我理解你的處境,也尊重你的任何決定,但是我本來就要找人幫你查唐紹來雁江市的目的呀,就順便調查一下侯域唄,萬一哪天你倆真對上眼兒了呢?我先幫你把把關。」
葉慈無語凝噎,沉吟片刻,正欲開口,手機又響了。
曹璐一驚:「不會又是唐紹吧?!」
葉慈瞟了一眼,然後將手機正對她,屏幕上三個字:財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