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失神的竇真兒卻忘了此刻宇訣還坐在她的面前,他還在等著她向他解釋方才楊襄人所說的那樣一番話。
竇真兒此刻的沉默無疑只會愈發激怒宇訣。
「皇后,朕最後再問你一次,事情是否真的如襄嬪所講的那樣。」宇訣盯著竇真兒一字一頓地問道。
很顯然,他現在的怒氣已經達到了某種臨界點。
竇真兒一怔,這才終於回過神來。
可是看著面前盛怒的宇訣,竇真兒卻突然失去了替自己辯解的力量,因為她很清楚地知道現在不管她再如何解釋、辯駁宇訣都不可能會再繼續相信她了。
於是她選擇了繼續沉默。
宇訣見狀氣得握緊了拳,點著頭咬牙切齒道:「好,很好,你不說,你什麼話都不說,你默認了。你默認了襄嬪所說的都是事實,對不對?」
竇真兒依舊還是不言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宇訣。
可她越是這樣,宇訣便越是感到惱怒,他寧可竇真兒依舊像以前一樣無論面對他怎樣的質問她都能夠理直氣壯地反駁他替自己辯解,這樣他至少還可以保留有一絲絲的幻想,想著或者事情真的並非為旁人所道的那般,也許自己是真的誤會了什麼。
可如今竇真兒卻不說話,她默認了。
「哼——」宇訣終是不再對竇真兒抱任何希望。一甩手,怒道,「來人。將皇后帶去天牢關押起來。」
「皇上,」從剛剛開始起就一直在旁看戲的歸寧在這個時候突然開了口,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她是皇后娘娘,關去天牢的話未免有點……」
「梅娘,你不必替她求情,她如果還知道自己是皇后是一國之母就不會做出這麼陰險歹毒的事情來。」這一次宇訣顯然是動了真怒。絲毫沒有因為歸寧的求情而動搖,反倒是歸寧的這份「仁慈」愈發對比得竇真兒心思險惡了。也愈發堅定了宇訣的決心。
「可是……」
「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宇訣打斷了歸寧的求情,道,「來人,將皇后帶下去。」
自始至終。竇真兒都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她只是冷眼地看著坐在宇訣身旁惺惺作態的歸寧,而後被人帶了下去。
見狀,歸寧側背著宇訣的唇角勾著一抹笑意,但望著宇訣的眼裡卻透露著擔憂之色,緩緩對宇訣道:「沒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會做出如此錯事,真是……」
話到一半歸寧像是感觸太深實在無法用言語表達一般停頓了下來,片刻後才深歎了一口氣道:「說起來,其實妾身也有責任。若不是妾身也許皇后娘娘就不會做出這樣的錯事了。」
「你在想什麼?這件事情根本與你無關,是她自己太歹惡。」
「可是……起因終究還是因為妾身。原本妾身還以為皇后娘娘早已不在乎了,沒想到她依舊還是對過去的事耿耿於懷。是妾身沒有好好顧及皇后娘娘的感受。以至於造成了今日這般局面。」歸寧自責地道。
「若說今日的局面是因『忽視』造成的,那真正難辭其咎的人應該是朕才是,朕因為皇上卻沒有留意到皇后的變化和心情。」
「這怎麼能怪皇上呢?正因為皇上您是皇上,你終日為國事操勞,又怎麼會有精力來注意這些事情?皇上不應該為了這樣的事情而自責。」
宇訣聞言笑了起來,「你要朕不要自責。那你又是為何而自責?」
「妾身……」
「行了,朕說過。這件事情與你無關,皇后如此設計陷害你,你還能夠如此為她著想,朕感到很是欣慰,但這件事情性質實在太過惡劣,你就不要再多管了。」
「是,妾身知道了,只是……」歸寧頓了頓,望了眼仍舊還低著頭跪在地上的楊襄人,道,「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襄嬪?在皇上做出判定之前,能不能容許妾身說幾句話?」
「你想替她求情?」宇訣看著楊襄人問道。
「是。雖然襄嬪有錯,但希望皇上能夠念在她只是因為害怕才一時糊塗犯了錯事後又及時悔改了的份上從輕發落。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襄嬪也算是救了妾身一命,也算是對妾身有恩,還望皇上成全了妾身的這份心。」
宇訣並未直接應承歸寧,而是對楊襄人問道:「襄嬪,你可知錯了?」
「知錯了,妾身是真的知錯了,絕不敢再有下次了。」楊襄人立刻一邊叩首一邊應道。
「念在你是初犯,又是被迫而為之,再加之在最後關頭你能夠及時悔改並且救了梅娘,朕這次就饒了你。不過,你終歸還是做錯了事,雖然能夠饒了你,但依舊還是要接受懲罰,你可認罰?」宇訣問。
「認罰,無論是什麼樣的懲罰妾身都甘願承受。」
「那好,朕就罰你打掃新梅苑半月,如何?」
「是,妾身一定好好做,絕不再犯錯。」
「嗯。」宇訣點點頭,而後望向歸寧,道,「梅娘,朕就將襄嬪交給你了,這是她應受的懲罰,你可不能再因為一時心軟而饒恕了她。」
「是,妾身一定替皇上好好監督襄嬪的工作。」
「那就好。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歸寧起身向宇訣行禮道。
楊襄人聞言
也叩了個頭,道:「妾身告退。」
兩人出來之後,楊襄人一路上一直靜靜地跟在歸寧的身後,方才是她第一次妾身感受到歸寧的厲害。
也是在這一次,她終於明白了郝僖為何會一次一次地對她強調說歸寧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絕對不要忤逆她。
她現在真的很慶幸自己在最後選擇了歸寧而不是竇真兒,時至此刻,楊襄人還清楚地記得那一日自己從鳳棲宮回來之後郝僖找到她與她談話時的情形以及她們的談話的內容。
那個時候郝僖對她說「梅貴妃娘娘並非是我們所想像中的那種人,她絕對是個比皇后還要更加可怕的人,千萬進犯不得」。
因為這樣的話她已經聽郝僖提過好幾次了,再加之她先前的猜測,這讓她一下子因為郝僖的話而變得緊張起來,於是忍不住追問了下去,她問郝僖:「僖妹妹似乎一直在強調梅貴妃是個十分厲害的人,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時郝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她說道:「襄姐姐可知道我今日為何會前來找姐姐?那是因為梅貴妃娘娘剛剛找了我,她對我說姐姐你見了不該見的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楊襄人聞言立刻就驚出了一聲冷汗。
她才剛剛從鳳棲宮回來,梅苑那邊竟然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
可面上她還是強裝著很鎮定地對郝僖說道:「我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但郝僖顯然並沒有相信她的話,而是對她說道:「雖然不知道姐姐究竟去見了什麼人,但若是姐姐想要背叛梅貴妃娘娘的話,妹妹勸姐姐還是趁早放棄這個想法比較好。方才梅貴妃還對我說了一句話,她說,面對背叛之人她從不心慈手軟還讓我也不要心軟。姐姐心裡應該明白梅貴妃娘娘說這句話的意思,妹妹勸姐姐還是趁著事情還沒有惡化之前趕緊收手。如果是現在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否則……」
頓了頓之後,郝僖又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也正是讓楊襄人徹底改變主意的主要原因,郝僖說:「梅貴妃娘娘讓我給姐姐傳一句話,『那個人』讓你做的事情不過是些彫蟲小技,你當真以為憑借這一點手段就能夠奈我何?」
聽到這句話,楊襄人便立刻明白了,明白竇真兒與她所計劃的事情早已被歸寧看穿。
所以她改變了主意,在最後關頭她去找了歸寧,而歸寧既沒有怪責她也沒有追問任何事情,只是對她說道:「一切按原計劃行事,至於這最後的話該怎麼說,我會好好告訴你知道的。」
沒錯,事情的確正如竇真兒所猜想的那樣,她最後的那一段話以及故意沒有立刻指出這次的下毒事件其實是竇真兒自編自導的一齣戲的事實這些全部都是歸寧一一交給她讓她這樣說的。
在初次聽到歸寧所教導的那一段話時楊襄人就徹底被歸寧深沉的心思和不動聲色卻陷人於陷阱的手段給徹底震懾了——那指責竇真兒的一段話,不單單只是針對這次下毒之事做了指責,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漏露了一些竇真兒從以前便就一直在宮中為非作歹的事實。
正當楊襄人走神在想著那些事情的時候,走在她前面的歸寧突然開口緩緩說道:「你這次表現得不錯,功過相抵,旁的我也就不追究了,今後你就好自為之吧,若再有下次……」
說到這裡,歸寧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下來,楊襄人似乎隱約聽到了一聲淺笑的聲音,但很細微她也不確認前面的歸寧是否真的笑了,只是在那一聲像是輕笑的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