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雖出了府外,卻都未曾離開,這會兒見到巷子盡頭走過來一個少年,少年模樣清俊,儀表不凡,穿著一身布衣都遮掩不住他身上的風采,都不由自主的朝著這少年看了去。
沈堯瞧見丞相府大門口聚著這般多的人,心中便咯登一聲,昨兒母親就告訴他要來丞相府幫工,一天給一百個圜錢,這些日子書院休沐,他便來接母親了,沒想到去了後門時被得知府中發生了件大事兒,這會兒都聚在丞相府的正門口了。
他聽著那奴僕口中的婦人,覺得和娘有些相似,便忙趕到了前頭來,不想卻碰見這般多的人,心中也越發不安。
沈嫆正是沈堯的娘親,當年她和穆泰寧定下親事,穆泰寧去了鄴城為官。沈家中遭遇巨變,總有不少混子去她家打砸,阿爹失手打傷一個人,後說要被抓去大牢,她們便連夜離開,去了徐州。
後來只剩她一人,她心中惦記穆泰寧也未曾嫁人,十年後竟在徐州碰見穆泰寧,兩人激動,□□好,起來後她才從穆泰寧隨從口中得知,穆泰寧早已娶妻生子,還身居高位,還被隨從羞辱了一番,她滿心羞憤,便直接離開。
沒想卻懷了身孕,到底沒捨得落胎,留下了他,兒子漸漸長大,學問極好,聰明伶俐,她帶著兒子來到垵口縣安家,隨後又來到鄴城,前幾日得知鄴城丞相府招工人,一天一百圜幣的收入,便過來了。
竟沒想到會再次碰見穆泰寧,對於穆泰寧,她心中有恨,自然不願與他相認,最後還驚了丞相夫人,她被丞相夫人好一頓羞辱,匆忙之中想離開穆府,卻走到正門這邊來了。
當初她根本不知穆泰寧已是丞相了,要是知道如此,也不會過來丞相府幫工了。
正糾纏著,丞相夫人又過來了,隨後還有不少貴客要離去,她真是覺得羞辱極了。
楚蟬歎息一聲,知曉今兒的事兒只怕又要麻煩了。
她看著沈堯一步步走了過來,路過她時微微點了點頭。
穆泰寧正拉著沈嫆,瞧見沈堯過來一時有些呆住。
沈堯上前,自然瞧見眼前的情況,他面色不變,溫和道,「娘,我們離開吧。」
沈嫆點頭,踉蹌的想要離開。
不想這聲娘讓穆泰寧變了臉色,又瞧見沈堯約莫十四五的模樣,想起十幾年前和阿嫆在徐州的歡愛,臉色都變了,轉頭去看阿嫆,激動道,「阿嫆,他……他可是我們的孩子。」
紀氏聞言,臉色慘白,怎麼都沒想到當年費盡心思弄走了沈家,他們竟還是有了孩子,這孩子不過十幾歲的模樣,想起十幾年前,穆泰寧曾去過徐州一趟,那就是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紀氏心中恨極,一時之間連高傲清冷都不在維持,真是恨不得上去殺了那賤人和賤種。
紀氏也的確如此,不過卻不是自己親自上去,咬牙吩咐旁邊的奴僕,「上去把這賤人和賤種給我拿下!」
奴僕猶豫,穆丞相大怒,「紀氏,你敢!當年的事情我不會再提,可是阿嫆……」他看向沈堯,目光溫和下來,「阿嫆和我的孩子,我要她們留下,我會娶阿嫆做平妻,孩子也將會是我穆泰寧的嫡子。」
丞相府到底還是穆泰寧當家,奴僕當即不敢上前,紀氏臉色越發難看,死死的瞪著沈嫆和沈堯。
沈堯瞧見她們如此,卻是看向沈嫆,輕笑出聲,「娘,這是什麼情況?我何時多了個爹出來?阿爹不是早已經過世了嗎?」
此話一出,穆丞相臉色就白了,他自然不信阿嫆會再嫁,這說辭不過是不想和他相認。
沈嫆臉色恢復了一些,看向穆泰寧,「大人,我與大人早就沒了關係,還請大人不要為難我了。」
紀氏臉色越發難看,這賤人和賤種竟連穆家都看不起了。
沈堯早就知曉是怎麼回事了,他自幼就沒有阿爹,每次問娘,娘也都是愁眉苦臉的,他長大,漸漸懂事,便知阿爹不能被提起,娘會傷心,所以至此之後,從未在提起阿爹來,只當阿爹早就死了。
如今看來,阿爹不僅沒死,反而還位居高位,他卻沒有任何歡喜,心中只餘下冰冷。
他是多麼深通惡絕這樣的身份。
沈堯不想,也不需要與丞相府牽上這樣的關係,他把沈嫆護在身後,目光坦蕩的看向穆泰寧和紀氏,「今日之事不過是場誤會,我沈堯,只是沈嫆的孩子,我姓沈,與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說罷,便拉著沈嫆想要離開,路過楚蟬時,他溫聲道,「阿蟬,可是要回去了?」
楚蟬點頭,笑道,「沈大哥,我們一塊離開吧。」
衛珩站在兩人身後,目光淡漠。
紀氏心中的火氣並未減消半分,想起方才通報的婢子說是送這楚氏去入廁才碰見丞相跟這婦人在走廊拉拉扯扯,這才害的她丟下貴客前去,又被其他幾位多事的夫人跟去,鬧得所有人都得知這醜事兒。
如今又見楚氏竟和這賤種還認識,心中把楚氏恨透,眼看著楚氏要離開,她喊道,「楚氏,你且站住。」
楚蟬回頭,「夫人可是有什麼事情?」
眾位眼看著這丞相夫人又要胡亂咬人,也不想離去,繼續站著瞧起了熱鬧。
紀氏冷聲道,「楚家可真是好家風,竟由著女兒和賤種來往,真不知澹台公子什麼眼光,竟把你這樣的人收做了學生。」
楚蟬不怒反笑,「勞煩夫人惦
記了,我品行自然極好,否則先生也不會收我做學生了,至於夫人說的其他事情,我只知沈大哥性子磊落,學問出眾,真真是不知夫人口中的賤種是侮辱誰。」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紀氏惱怒,去看澹台玉,「澹台公子竟教導出這樣的學生來!」
澹台玉笑道,「阿嬋極好。」
一句話氣的紀氏差點吐血,又真不敢找澹台玉的麻煩,只能去找楚嬋麻煩。
抬頭見周圍人群隱隱的笑意,更是對楚嬋惱怒的緊,上前兩步就想給楚嬋一巴掌。
楚嬋自然不會讓紀氏的巴掌落在身上,她抓住了紀氏高高舉起的手臂,直視紀氏道,「夫人自重,莫要把怒氣隨意發洩在別人身上。」
楚蟬不喜紀氏,方才穆丞相說出是紀氏設計讓沈母家人離開家鄉時,她注意下紀氏一下,瞳孔微微收縮,正是人心虛時的表現,可見當年的事情的確是這紀氏所為。
她不便評論這種感情糾結的事情,卻對紀氏這樣的人厭惡。
穆泰寧臉色漲紅,「紀氏,你莫要再丟人現眼了!還不趕緊進去!」
又看向各位貴客,「今日之事讓各位看了笑話,如有怠慢之處,還請各位莫要見怪,改日穆某定會登門拜訪。」
眾人自然不好再繼續看下去了,各自離開。
楚蟬也隨著沈堯沈母一塊離開,離去時沈母臉色蒼白,沈堯目光也冷了些,不復之前的溫和。
紀氏被穆泰寧拉回府中,穆泰寧看著沈嫆沈堯的背影,神色複雜難辨。
楚蟬和沈堯不算同路,兩人到了巷子口就分開了,沈堯笑道,「今兒因我讓阿蟬妹妹受驚了,改日登門謝罪可好?」
楚蟬笑道,「沈大哥快莫要這般說了,我無大礙,還是先帶伯母回去看看。」
沈母今日受到不少的驚嚇,這會兒臉色還有些發白。
沈堯道,「那阿蟬妹妹先走吧,我看著你離開。」
楚蟬點頭,上了馬車朝著楚家而去。
沈堯站在原地看著,直到馬車消失在巷子裡他才拉著沈母道,「娘,我們回去吧。」
楚蟬一路回了楚家,她並未把紀氏為難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紀氏不同於平邑,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要她的命,所以她不懼怕紀氏。
唯一難得就是她和穆師姐的關係了,畢竟紀氏是穆師姐的親娘,今日又發生這種事情。
楚蟬忍不住歎息一聲。
對於沈堯,楚蟬沒有任何看不起的地方,她本就認識沈堯在先,帶了點先入為主的觀念,沈堯性子好,品行出眾,她並未把沈堯私生子的身份看在眼中。
更何況連沈堯自個都不在意這種身份。
想來今日,沈堯會給這些貴族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在過幾日就是過年了,楚蟬暫時同穆長絮碰不著面,只在家中專心的幫著孫氏整理年貨和各種吃食。
東來食肆這幾日生意越發好了,不過其他食肆也也漸漸開始推出和東來食肆差不多的吃食,味道自然比不上東來食肆,價格便宜一些,有人去吃過,到底味道比不上,最後還是回了東來食肆。
除夕這日,楚家大房和二房的人都過來鄴城楚家用了年飯,今年大概是楚家過的最舒適的年了,沒有為著一點小事兒吵吵鬧鬧,一派和諧,畢竟何氏謝氏兩人的月錢也差不多都漲到了兩貫圜錢,兩人都很感激楚蟬。
楚家一派和諧,穆家卻不成了,紀氏這些日子鬧騰的厲害,哪怕在穆長絮面前也是哭哭鬧鬧,把事兒全部怪在穆丞相頭上,說穆丞相狠心,當年要不是她們紀家,他如何能夠爬到丞相的位置上。
又是念叨著楚氏,罵楚蟬和賤種認識,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穆長絮非常的痛苦,她喜歡爹,也喜歡楚蟬,最不願看到母親這般,爹和那婦人的前因後果她都瞭解了一些,心中自然不喜,可那少年都說和穆家沒有任何關係,風骨高傲,為何娘還不肯休停?
楚蟬的課藝要在十五之後,十五這日楚蟬會隨著孫氏和楚家女眷去道觀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