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登果真請了張遼來喝酒,司馬黎剛出去露了個臉,就被郭嘉趕了回來,說她有孕在身,聞不得酒味。
她橫了他一眼,哼道:「那你今晚喝了酒別回來找我呀,一身酒味。」
說完,她當真轉身回房了,看著三個老爺們兒喝酒也的確沒什麼意思。只是臨走前,她還聽見郭嘉對張遼自我介紹道:「在下穎川郭奕……」
……
真是無從吐槽起。
她本以為三個大男人要聚到深夜,誰知過了沒有半個時辰,郭嘉便優哉游哉地回來了。
身上也沒什麼酒氣。
司馬黎走上前在他頸邊嗅了嗅,疑道:「你們沒喝酒?」
「喝了,不過沒飲多少。」郭嘉似笑非笑地湊近了些,見她不信,張口說道:「夫人若是不信,要不要驗一驗?」
他的嘴唇越靠越近,有何用意,再明顯不過了。
司馬黎不為所動地將他推遠了些,說道:「元龍以前每次都要和張遼喝到很晚,怎麼你一來就散得這麼快?」
她以一種「定是你搗蛋了」的表情睨著郭嘉,心裡卻是欣喜他能早些回來。
郭嘉低「哼」了一聲,不答她的話,逕自走到床邊,解衣躺下,似是準備睡了。
「怎麼連個玩笑都開不得了?」司馬黎跟著走過去,坐到了床邊,好笑地看著床上裝睡的人。郭嘉聞聲睜了睜眼,把她擄到床上來躺著,一手又不自覺地撫上她的小腹來回游移著,跟還未出生的兒子打著招呼。
腹部傳來的溫熱令司馬黎舒適地閉上眼睛,她軟聲問道:「我哪裡說錯了?」
「全都錯了。」郭嘉又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絲毫不留情面。
「剛才呂布那裡來人,把元龍叫走了。我和張遼沒什麼好聊的,坐了一會就回來了。」
司馬黎點點頭,又問:「這個時候把元龍叫走?」
此時天色雖然不晚,但也說不上早。
「唔,是之前與袁術結盟的事有結果了。」他成竹在胸地說。
上回他們議到一半,郭嘉就把司馬黎送回房,因此也就沒再聽下去。至於後續結果如何,她也沒再關心。
總之呂布被這兩人盯上,只有栽的份。
「不出元龍所料,陳宮的確打定主意要把扶霜送給袁術,不過確實瞞著呂布做的。」郭嘉慢悠悠地說著,好似在講故事:「這一樁事是前幾天發生的,就在昨天,郝萌逆反,當場即被斬殺,我猜張遼也在場吧。」
「元龍此刻被叫去,怕是還要添油加醋一番。」
陳宮會瞞著呂布行事,也是一時糊塗,受人蠱惑。不過也怪呂布對扶霜的寵愛太過招搖,鬧得人盡皆知,就算是陳宮也不會知道扶霜真正的身份,更不會知道呂布對她的態度。
雖然司馬黎也不知呂布為何遲遲不作決定將扶霜送走,但此舉卻給了陳宮一個錯誤的訊息——他捨不得扶霜。但無論呂布是不是真的深愛扶霜,陳宮越過他幹出這樣的事,不僅是兵行險招,也是逾矩了。
說到底,還是陳登的挑撥離間成功了。
呂布與陳宮之間的信任,一戳即破。
「他早就準備好了指認陳宮參與逆反的』證據』,雖不期許呂布一定會懲治他,但他二人心中的隔膜只會越來越厚。」郭嘉鬆了口氣。
司馬黎閉上眼睛,歎道:「如此一來,呂布也沒甚麼好懼的了。」
「本來也不懼他。」郭嘉的聲音淡淡響起,聽起來極為欠揍。
*
誠如郭嘉所言,呂布那邊鬧了一陣,又恢復到表面上的平靜。
只是司馬黎的胃就不大平靜了。
她從未覺得自己的身子這樣嬌貴過,這也吃不下,那也嚥不下,唯有清粥小菜可以入口。
郭嘉皺著眉看她吃得比自己還素,用過午飯之後,便同她商量:「過幾日我就得回去了,那時主公的大軍也將駐紮在城外,跟我一起走可好?」
她沒什麼可拒絕的,但還是驚訝了一瞬:「現在?」
她只知道呂布又下令全城戒嚴,他要自己一個人出城去就已是困難,還要再帶上她?
郭嘉思忖了一會,起身道:「我去找元龍。」
陳登聽了他的打算,二話沒說,果斷否定。
「我知道你牽掛你夫人的身體,怕她不在你眼前,你就不放心,是不?」陳登抄著袖看他,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語氣,旁觀者清般點了出來:「真不知道主公怎麼會老任由你胡鬧!」
這話說得郭嘉老不樂意,他皺眉道:「我來徐州還不是為了跟你通氣。」
「好好好,」陳登先妥協,又道:「你知不知道主公那邊的糧草能撐多久?」
「……少則一月。」
陳登沒好氣地說道:「原來你知道啊!」
曹操的軍糧儲備的確薄弱,本來他就是條件艱苦的諸侯之一,還得供養著一位天子。他手上的三個州少田多荒,資源短缺,每次一打仗,後方條件就艱苦到不忍直視的地步。
這次攻打呂布之所以如
如此求速,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軍糧告急。
不然,郭嘉也不必為此跑前跑後,費盡了心神。
「所以你還忍心帶著你夫人跟你回去吃人肉?」陳登斜了他一眼。
郭嘉這個不知道疼人兒的,懂得還沒他多!
「人肉?」郭嘉蹙眉看向他,不解其意。
「哦,你怕是還不知道。若那邊實在是湊不上軍糧了,仲德就把人肉做成脯……權當軍糧。」陳登說著說著,語氣愈發沉重,也沒了調侃的意味,歎道:「現在徐州城中都在傳說這件事,都道主公沒有這個資本和呂布打。」
「仲德」也是曹操的一名謀士,名為程昱。雖是兗州人,卻也是化圈裡的名人,他們穎川的學子也都曾聽說過這位先生的大名。如今大家都是同僚,縱使陳登還未正式見過他,私下裡卻早就通過書信了。
「百日,我要百日助主公拿下徐州。」郭嘉抿了抿唇,肯定道。
他的豪言壯語引得陳登側目了一下,又聽他無奈道:「阿黎……還是留在你這裡罷。」
真是關心則亂,他竟未考慮到曹營的艱苦。
「這女子有孕的頭三個月,胎象最為不穩。眼下徐州的天氣還總是陰雨連綿的,你切莫拉著你家夫人來回奔波。」陳登見他沉默不語,又補了一句,就怕聰明人在這種事上犯傻。
郭嘉垂下眸,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陳登這大齡未婚的傢伙,懂得好似有過好幾個媳婦似的,講起來頭頭是道。郭嘉這個准父親預備役卻什麼也不知道,他沉下心神,心中聚起不悅之情,卻是因為他自己而起。
「前幾日身有不適,請來個醫生看了看,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我便自己翻醫書鑽研了幾天,順便把全書都看了,裡面就有這婦女懷胎等諸多相關篇章,我借你看看?」陳登悠悠起身,往書架上翻著,找了半天丟出一封竹簡,被郭嘉接過。
郭嘉拿起後,隨口問了句:「你身體有礙否?查出是什麼病症了?」
「許是魚不新鮮,便難受了幾天,無事。」陳登打了個呵欠,開始往外趕人:「好了,你這過幾日又要走,還在我這耗時間。」
郭嘉收了竹簡,出了陳登的書房。回到司馬黎的房間時,瞥見案上剩下的半碗粥,又皺著眉走到床前,抬手撫上司馬黎的額頭。
「又不吃東西。」他凝聲微斥道,聽得躺在床上的司馬黎一顫。
她睜開眼,郭嘉黑如包拯的臉瞬間映入眼簾。
記得他剛才出門前還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鐵面無私的黑臉男了?
或者說,他這幾日的情緒反覆得有些不同尋常。按理說他要當父親了,本不該如此。他也不是易怒的人,最近卻總是流露出冷厲的一面,令她覺得有些陌生。
「我……不餓嘛,」她試著輕聲軟語地撒了句嬌,果見他的面色柔和了幾許,她才鬆了口氣,問道:「奉孝,你……怎麼了?」
他一手還拿著從陳登那順來的醫書,手攥得有些緊,他抬眸看了司馬黎半天,雖不見猶豫之色,卻也遲疑了半天才道:「我暫時不能帶你回去。」
司馬黎聽了,心中雖覺可惜,卻沒表露出來,同時也是認真地鬆了口氣——原來他是因為這個耿耿於懷。
「那我等你取勝了再隨你回去便是。」
他聞言,也不再說話,躺倒在床上背過身去,好似在一個人生悶氣。
司馬黎看著他的背影,正無計可施時,瞥見他隨手放在床邊的醫書,順手拿了過來,打開一看,卻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