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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對鏡描眉 文 / 裴嘉

    「柳城?」郭嘉沒料到司馬黎上來就問出了這樣無厘頭的問題,自問了一聲才答道:「在遼東。」

    「不過那個地方一點意思也沒有,莫非阿黎想去?」他將肩上的雪花掃去,落在地上化成了水珠。

    她低下頭搖了搖。

    「那裡地處邊境,北邊即是大漠,寒冷荒涼。現在那裡是公孫瓚的地盤,與袁紹的冀州接壤,只怕早晚都會被吞併。」郭嘉試圖給她描繪了一番,只可惜他家沒有地圖,不然還能畫上一畫。

    北方邊境,銜接外攘。雖是荒蕪之地……

    司馬黎又上前一步,靠進他懷裡,臉埋在他的胸膛上,略顯沉悶地說道:「如果……曹司空意欲統一北方,早晚都要打到那裡去吧,而你……要會跟著去吧。」

    「也許吧。」郭嘉回答得模稜兩可,她的心也因此總是懸著。

    那個夢,是預示著什麼吧。

    「別怕,還要好些年才能顧及遼東那邊。」郭嘉以為她是擔心他即將隨軍遠征,身體吃不消。他語態輕鬆道:「眼下還是要將青徐兩地收復,北面的事再議不遲。」

    她聞言強裝著點點頭,又問道:「你們今日議事順利嗎,我是不是該與元龍回去了?」

    「再留幾天不遲。」他擁著她向屋裡走了走,輕聲哄道。

    兩人和衣躺下後,司馬黎才遲遲說道:「最多不過幾天,也來不及等著看出脈象。」

    現在的她竟比郭嘉還有些盼望這個孩子的到來。

    「看不出也好,不然我怕自己會忍不住辭官,也要跟你們一起回去。」郭嘉輕笑著調侃自己,他倒真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在許都逗留的這幾日一切都還順利,直到某天清晨,郭嘉被一陣敲門聲喚醒,懶懶洋洋地去開門,拿了一封信回來。

    他身上僅披了一件外衣,迷迷糊糊地出去,回來時就成了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司馬黎這幾日休息不好,醒得比他還晚。待她睜開眼時,一模旁邊沒了人,坐起身一看,郭嘉正站在窗前看著手中的信,眉頭挑得老高。

    她走下床,從背後黏住他,雙手摟著他的腰問道:「是誰啊?」

    他輕笑一聲:「司馬懿。」

    司馬懿怎麼跟郭嘉當上筆友了?

    郭嘉將信捲起來,反手摟住她親了親,溫聲道:「去洗漱換衣服,我們去見見他。」

    「見他?」司馬黎慢了一拍,又問:「莫非他人在許昌?何時來的?」

    她還以為司馬懿已經投奔袁紹,在冀州扎根了。畢竟那裡還有一層張春華母家的關係在,他也算走了一個小小的捷徑。

    「誰管他。興許是最近來的……」郭嘉已經轉身站到衣櫥前,慢條斯理地找起了衣服。

    她見狀歎道:「你穿什麼不都是一樣的?」

    郭嘉的衣服不多不少,卻全是素色的,每天都穿一個色兒,誰不知道?

    「總不能怠慢了』妻兄』。」最後,郭嘉找出一件素色直裾,在身上比了一比,似乎是新做的衣裳。

    司馬黎:「……」

    她總覺得司馬懿又要被郭嘉嘴炮了。

    兩人不慌不忙地走在寬敞的街上,往司馬懿在信中說起的地址找去。司馬黎拉了拉郭嘉的袖子,問道:「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還值得走這麼一趟。」

    「唔,據說跟呂布那邊的事有關。」

    司馬黎思緒一轉,垂下了眼瞼。

    當時在冀州,呂布突如其來地把她擄走這一點本就值得推敲……那一日呂布剛要離開冀州,怎麼就恰好路過那裡且一眼認出了她?

    她是曾以小人之心懷疑過司馬懿。

    呂布的事,他本不該摻和。

    司馬懿在許都居住的陶捨裡,只有他和兩個隨從,令人意外的是,他還在將扶月帶在了身邊。

    是了,如今戲志才已經過世,扶月無處可去。只是沒想到司馬懿這個不養廢物的人,也善心大發了一回。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高位截癱似的躺在院子裡曬太陽,扶月則坐在邊上撫琴給他聽。

    「奉孝先生,司馬女君。」見他們來了,扶月的琴聲也停了下來。

    司馬懿睜開眼睛,轉頭對扶月淡淡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扶月抱著琴點點頭,竟是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了。

    司馬黎注意到這一點,心中一梗。

    扶月就不想問問她,扶霜在呂布那裡過得如何?

    「沒想到郭祭酒來得這麼快。」司馬懿從榻上坐起來,走到兩人面前,虛請著他們坐下。

    郭嘉入座後勾了勾嘴角,自然答道:「涉及阿黎的事,自然要速來瞭解。」

    「關於我的事?」司馬黎看著他倆打啞謎,猜不到謎底。

    「都是當年長安一計出現的偏差,估錯了一點。」司馬懿看了郭嘉一眼,見他無意開口,便繼續對著司馬黎說道:「呂布那邊恐怕早就知道了扶霜和你的身份,但他應該還不知道你們二人的關係,否則哪裡可能放你來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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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郭嘉和司馬黎一起說的。

    「因此,之前才想到要除了扶霜,不然對我們幾個都沒好處。」司馬懿摩挲著袖沿,緩緩開口道。

    「是你想要扶霜的命?」司馬黎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他聞言朗笑了起來,補充道:「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陳宮、呂布的正妻,他們都是。」

    「不過,若你回到徐州後,她還活著,就說明呂布還不想讓她死。」他的一雙鷹目凝神望向司馬黎,提點道:「還有,洩露你身份的人,是呂布手下一個叫郝萌的將軍,他也是河內人。說來也巧,你在河內時學習騎術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

    真是無巧不成書。

    司馬黎在心中乾笑了一番,想不到自己竟被一個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傢伙給擺了一道。

    竟然還叫什麼郝萌……真的一點都不萌!

    郭嘉側頭看看她黑了臉色,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勾了勾她的掌心,無聲安慰一番。司馬懿看著他倆的小動作,眼風來回掃了掃,也不說話。

    「司馬公子還未成婚嗎?」郭嘉四下望了望司馬懿的「單身宿舍」,若有所思。

    司馬懿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急,懿還年輕。」

    兩人相視而笑了好一會。

    司馬黎只有歎息。

    回去的路上,她還對郭嘉說道:「真當你還像他一樣年輕啊,跟小孩鬥氣?」

    司馬懿今年也近二十歲了,馬上就要到及冠之齡。不過他對司馬黎來說,還只是個大學生一樣的青年。

    郭嘉聽了她的話,眸中染上一片哀愁,低聲道:「我也很年輕啊,至今還未當上父親。」

    司馬黎:「……」她說不過他。

    *

    郭嘉雖然說要她多留在許都幾日也無妨,但總歸不能拖累陳登,讓他難辦。

    見過司馬懿之後的第二天,兩人就踏上了回程之途。

    從許都到徐州還要走上一段時日,郭嘉乾脆藉機來了個十八相送,一直送到豫州與徐州的邊界才算完。

    臨別前,陳登下了車望風,將空間留給他倆,主要是容郭嘉做著最後的囑咐:「若是有孕了,讓元龍想辦法告訴我,嗯?」

    「好。」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下次我去徐州便把你接回來。」郭嘉略微不捨地順了順她的烏髮,手指觸到她髮髻上的玉梳背時,彎唇笑了笑。

    「好。」她全應了下來,仰頭吻了吻他,說道:「該叫元龍回來了。」

    郭嘉長歎一口氣,又囑咐道:「有什麼想吃的就告訴他,有需要找他便是,別怕他不答應。」

    司馬黎怕他再囑咐下去,心中的不捨就會漾出來,淌了一地。她本是抿著唇笑,最後也不得不止住他繼續說下去:「你真雞婆……」

    明明想嫌棄他的,話到了嘴邊又變得黏人起來。

    郭嘉愣了一下,不解道:「雞婆是什麼?」

    「下次見的時候再告訴你。」她賣了個關子,而郭嘉只好又歎了一口氣,喃喃道:「看來不快點把你接回來真的不行。」

    *

    回程的前半段有郭嘉在,苦悶的旅途也就沒有那麼難熬。離開了豫州之後,不須走太久,就到了徐州。

    陳登在進城前從袖中掏出一枚小銅鏡,端著照了照,又取出一隻黛筆,比著自己的眉毛畫了畫。

    這副情景看得司馬黎不禁睜大了眼睛。

    「元龍在……畫眉?」她試探著問了一句,卻不想陳登點了點頭。

    他說:「實不相瞞,我這眉毛是假的。」

    見司馬黎有些驚訝,他呵呵笑道:「我本生得一雙劍眉,只可惜看上去太過正直凌然,不宜頂著它做些諂媚之事,否則太過滑稽。」

    得到了如此合理的解釋,她也只能默默回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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