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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柳城夢魘 文 / 裴嘉

    「不錯,有些突然,是得了急症。」郭嘉沉吟片刻,保留了些許想法。

    莫非戲志才沒能青史留名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英年早逝?

    不僅如此,他的謀劃亦停在暗處,不為人知。

    司馬黎的表情倏然間變得極為複雜。

    「主公遣人去弔唁過了,目前還得把精力放在眼下。」郭嘉長歎。

    算算日子,他竟後天就要走了。

    兩人都因戲志才的突然亡故存有疑慮,卻心照不宣地沒有細究下去。

    畢竟,還是眼前人來得重要。

    「我定隔幾日便來看你一回。」郭嘉親了親她的耳垂,許諾道。

    他說得極為輕巧,可從兗州到這裡一去一回,又要花上幾日,曹操和荀彧那裡可都離不了人。

    「別來回奔波了。」她軟語勸道,說著說著困意也湧了上來:「今日天氣一直不好,路也定不好走……」

    最最重要的是,她開始沒緣由地憂慮他會過度勞累。

    「就當做是強健體魄罷。」墜入夢境之前,她聽到他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夜,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起初,她看到了滿目的寂寂白雪,天是陰沉的,不同於徐州的沉悶,夢境裡只有干冷。須臾,北風乍起,她似乎聽見了呼嘯的風聲,暴雪也隨之而來。再一抬頭,則看到半空中飄散著的素縞,隨著嗚咽的風聲亂舞。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夢見自己後退了一步,越過一道界線,不同於灰白的風雪,線的另一邊是無盡的黑暗。她慌亂地四處望了望,只見一塊石碑靜靜立在腳邊,有兩個斑駁的篆字刻在上面,是為「柳城」。

    *

    夢醒時分,已是晨光熹微。

    司馬黎平躺在床上,疲累地睜開眼睛,只覺渾身乏力,好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正抓緊被子不放,棉被已被她攥出了撫不平的褶皺,一片濡濕。

    她頭痛地閉了閉眼,不知自己昨晚做了什麼鬼夢。

    幾乎是下意識地歪了歪頭,欲要投靠到郭嘉懷裡再睡上片刻,誰知她卻撲了個空。

    另半邊床鋪已近冰涼。

    郭嘉從來沒有這麼早起過。

    司馬黎心裡一驚,沒有理由地慌了。

    她倏地坐起身,下了床,隨便套了件衣服,邊向外走邊攏了攏頭髮,無意識地四處尋找著郭嘉的身影。廊外突然多了幾隻烏鴉,正歡快地叫著,卻惹得她一陣心煩。

    她在府上轉了好幾圈,才在陳登的書房裡見到了他。

    郭嘉側對著門口坐在席上,身上圍了一件鴉青色的厚氅,正抱著一隻爐子取暖。司馬黎氣喘吁吁找到這裡時,他正一臉嚴肅地說著什麼,陳登站在不遠處,低首沉思。

    「定要在主公下戰書之前,瓦解呂布和袁術的聯盟,否則揚州與徐州連為一體,則直逼司隸,後果堪憂……」郭嘉的聲音低沉了幾許,他本是定定地看著陳登,平緩地說著,直到他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話也消了音。

    「阿黎?」他站起來,看到司馬黎手扶著門框,微微地喘著氣,頭髮未梳,衣服也沒整好。

    他放下爐子,大步走過來,司馬黎一看到他的正臉,眼眶就止不住地酸了起來。

    「天寒了還穿這麼少?萬一起燒了,可教我怎麼放心地走?」郭嘉將她帶到自己的厚氅裡,輕輕擁著她歎道。

    司馬黎靜靜地抵在他胸膛上,忍著莫名的苦楚,不開口。

    因為昨夜的夢,初醒的她還未完全從那個詭異的世界裡走出來,心底裡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不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她就不放心。

    「若一早來了急件,讓我改道去許。順便被元龍叫來,趕著再商討一次。等我們談完了再去叫你,嗯?」郭嘉低下頭,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慢慢說道。

    他估計司馬黎是醒來看不到他,以為他不辭而別才如此恐慌。他放下心中的不捨,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算作無聲地寬慰。

    司馬黎點了點頭,藉著散下的長髮擋住自己半張失魂落魄的臉,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待她回到房裡,靜靜地泡了個澡,才恢復得好了些,將那夢魘暫時驅走。

    雖是如此,她換了身衣裳,又走到陳登的書房外,坐到廊下靜靜等著,彷彿郭嘉真的會偷偷溜走一樣。

    郭嘉之所以有時間跑過來,無非是因為曹操那裡暫時無戰事。他是戰時人才,而曹操奮鬥了數年,也終於有了底氣。趁著長安那頭大亂,將天子接了過來,須得安頓一時。

    迎天子這條線算是塵埃落定了。

    接下來曹操的劍,就要指到徐州了。

    「我走了以後,有什麼事就對元龍說,他不會虧待你的,嗯?」郭嘉捏了捏司馬黎的手指,溫聲道。

    一直到午後時分,他才與陳登定好了日後的謀劃。之後的時間裡,便是和司馬黎待在一處,看著她幫自己收拾行裝,看到一半又忍不住把她拉了過來。

    「反正也沒什麼要帶走的東西,別弄了。」他將人攬到懷裡,側頭在她頸邊摩挲起來,嘴邊的話越說越

    越曖昧:「說好下次見時,要帶著奕兒一起的,我可不能讓夫人食言……」

    「……」司馬黎失語過後,即被他吻了上來,好不容易等兩人分開喘息時,她才來得及說道:「現在還不到晚上呢……」

    「……無礙,待晚上再來一次即可。」

    *

    司馬黎不能親自送郭嘉出城,只能和陳登一起目送著他獨自遠去。

    「別急,你們很快還會見面的。」陳登抄著袖,語氣淡薄。

    司馬黎轉頭看向他,不明所以。

    「我與父親今日當竭力向呂布進言,勸他轉而投靠主公,如若不出意外,我得去許都走一遭。」陳登緩緩解釋著,這就是他與郭嘉商定出的打算。他頓了頓,又道:「至於扶月夫人的事……」

    「我明日可以去找她。」司馬黎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有勞。」陳登轉過身朝她微微一彎腰,算是謝過。

    誰知去侯府的路上還遇上了一段小插曲。

    她碰上了一個小賊。對方是個乾瘦的成年男子,也沒什麼力量,手腕還不及她的粗,她僅用了一下就把他制住了。

    「女君可憐可憐我吧,小人已經三天沒進食了……就快撐不住了……」男子個頭也不高,一身粗布衣裳灰敗破舊,大冷的天氣裡就只穿了一層外衣。

    司馬黎沒心情和他掰扯,瞥了他一眼,只道:「餓死之前投軍不就好了?閣下正值壯年,何必行盜竊之事。」

    這回,男子囁嚅了一會,終於給自己找到借口:「現在這位溫侯……小人不願為他賣命,若是換做當年的劉太守……」

    當年的劉太守,該是劉備吧。

    他的確很得民心,呂布把他趕跑,自然大失民心。

    「啊!劉太守……」那男子越過司馬黎身後,興奮地跑了過去。

    她轉身一看,卻見有三個中年人朝這邊走來,一個平眉耳寬,一個美髯武夫,還有一個面相普通,眉目間自帶凶氣。

    這是……劉關張三人組?

    司馬黎狐疑了一瞬間,不解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那男子見了劉備,一口一個「劉太守」地迎了上去。周圍有幾個徐州百姓,縱使不認得劉備,一聽這稱呼也頓時瞭然,全都湊了過去,一片好言慰問。

    劉備站在其中,和泰的面容上流露出幾分惶恐,解釋道:「備一件不是太守了,只是區區一鎮東將軍罷了。」

    若是此情此景傳到呂布耳裡,劉備麻煩就大了。

    司馬黎收回視線,轉過頭來時,雙目一抬,對上了許久不見的張遼。他騎在馬上不急不緩地行來,後面跟著幾個低階的武官,似乎是在巡城。

    張遼應是不知她被呂布「轉送」給陳登的事,見著她出現在街上,還多看了她一眼。

    「這怎麼回事。」他下了馬,走過來站定在司馬黎面前,向前方一瞥。

    「有個賊寇,」司馬黎拿眼神示意了下,又道:「不知是否是張都尉的管轄範圍。」

    那邊劉關張三人眼神好,早已看到了張遼。本就長得不友好的關張二人臉色沉了好幾度,力打親民牌的劉備也瞇了瞇眼。

    張遼幫著呂布佔了劉備的地盤,此刻也算是仇敵相見了。

    他頓了一下,提步走上前將司馬黎說的那人綁了過來,順帶抿著唇對劉備眾點了點頭。

    還是酷酷的。

    劉備的笑容早就斂了下來,嘴邊噙著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張遼一語不發地擒著人走了,利落地像一陣風。司馬黎察言觀色了一番也欲離去,沒想到卻被劉備喚住了:「女君留步。」

    她轉過身,看著劉備猶疑了一下。

    怕是她剛才與張遼的互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在幾秒之前,她才回過味兒來,劉備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無非是來向投誠罷了。他是有些兵馬,可若遇上實力稍雄厚的諸侯,也只有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份兒。他沒有地盤,妻小也被呂布留在徐州,他也只能回徐州聽從呂布安排。

    本是一郡太守的劉備只能駐守到小沛,生生從市長級別降到縣長級別,落差甚大。

    是個人都覺得憋屈,何況是劉備。

    「我並不是什麼人物,使君找錯人了。」司馬黎默默說道,卻在話一出口後改變了主意。

    她還記得劉備後來反水了呂布,投靠曹操,一氣兒把呂布給端了。

    只是曹操一開始並不打算接收劉備這支隊伍,後來不知是讓誰給勸了下來。

    「不知使君是否有意投靠曹司空?」她盤算了盤算,終於還是決定多嘴一次。

    曹操迎了天子之後,被表為三公之一,職稱拔高了一個台階。若是他能早日把呂布收服,她也不必與陳登在這耗著了。這裡面須得有劉備出一份力,只是他的兵少卒弱,關張雖猛,卻是無名之輩,貿然投奔只怕曹操看不上。

    劉備也定思慮過這個問題。

    只是他不能對司馬黎承認便是了:「女君何出此言?」

    「使君若直接投奔曹司空,恐怕必遭冷遇,」她緩緩說著,順道

    瞄見關張愈來愈差的臉色,直言道:「使君可去司空帳下找一個名叫郭嘉的人,他自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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