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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兩個苦逼 文 / 裴嘉

    回到河內之後的生活平靜無波,司馬懿還是和以前一樣宅著,每日看書修身養性,從來不覺得悶。他就這樣宅了一整個冬天,司馬黎也跟著他在府里長蘑菇,偶爾出門遛馬望風,這期間也從未接觸到別的人和事,好比在深山老林裡過了一兩個月。

    跟著司馬懿最大的好處即是……培養耐性。

    直到一整個冬天都被他們熬過去了,她才發現了一件新鮮事。

    司馬府的一個侍人抱著一堆畫卷小步快走穿過廳堂,一不留神,險些撞到將要出門的司馬黎。「嚇!」的一聲,兩個人都被驚了一下,侍人抱著的畫卷也都散落在地上,他連忙說道:「婢子莽撞,衝撞了女君,請女君不要怪罪!」他邊說著邊撿起地上的畫卷,司馬黎安撫了他兩句,也隨手拾起一卷,好奇道:「這是什麼?」她揮了揮那卷畫。

    「回女君,這是二公子要的,正要給他送去。」侍人恭敬地答道。

    剛好她手上那卷已經被裝散,露出畫中一角,是女子的裙擺。她順勢將畫卷都開,卻見一名少女穿著素衣裾,耳飾明珠,躍然絹上。從畫上看,她的臉型小小的,用現代人的說法,是很標準的瓜子臉,遠山眉,長髮束在身後,沒有梳髻,一雙鳳目平靜地看著她,寒若清潭。

    「這是做什麼?他打算選美麼?」司馬黎將畫卷收起來,想必其他的也是一些女子的畫像。侍人聽了她的吐槽,也笑了,不過還是替她解惑道:「大公子最近在為二公子準備婚事,於是便找了一些適齡女子的畫像給他看一看,選一選有沒有二公子中意的。」

    「如此,」司馬黎頷首,將侍人捧著的畫卷接過來,對他說道:「我正要去找他,便幫你把這些帶過去吧。」侍人謝過後即退下,她抱著畫卷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司馬懿的書房,他正窩在一角,手上拿著竹簡研讀,見她進來,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

    「仲達,這是你要的東西。」她將畫卷堆到案几上,足有一小摞。司馬懿收起竹簡,站起身朝她走來,只開口說道:「在府上,即使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你也要喊我兄長。」

    初春時,天氣還有些寒冷,她早已走到一邊拿起一隻小暖爐暖手。聽到司馬懿的命令,禁不住在內心腹誹:即便是以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年齡來算,也要比司馬懿大上兩歲,卻一直裝傻扮嫩這麼多年,也是蠻拼的。

    她抱著暖爐不動聲色地看著司馬懿將一卷卷畫像展開,他每看一幅只需要匆匆掃過幾眼,也不細看,看完便放在一邊不再理會,也沒說喜歡哪個,不喜歡哪個。

    終於,在他將全部畫卷看完之後,面無表情地坐回原處,她才忍不住好奇問道:「挑好了嗎?」

    「你當真以為我挑了哪個,便許給我哪個嗎?」他重新拿起竹簡,順帶瞥了她一眼。

    「那,看來這事還是』長兄』做主了。」她點點頭,然後見司馬懿繼續專注著看書,沒有一點想要理會她的欲.望。

    她口中的「長兄」,即是司馬家的長子,司馬朗。這個從孩童時期便被人廣為誇讚的青年才俊,暫時負責掌管司馬家在河內的一切事務,就連包辦司馬懿的婚事,也是被他們的父親授意的。比起前方仕途一派可觀的司馬朗來說,司馬懿已經默默無聞了十幾年,只有談及司馬家的兄弟們時,他才會被搬出來作比較。

    「自古老二皆苦逼。」她想到這裡,不禁喃喃念道。奈何司馬懿的聽力一項敏銳,他抬起頭看向她,皺眉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笑了笑否認道,只是想說:司馬懿生命中第二個貴人,就是一個和他有類似遭遇的倒霉孩子,而且那個人也剛好排行第二。

    她把手上的暖爐放下,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司馬懿卻在這時開口了,他語氣淡淡地說:「有時間可以去結識一下張縣尉家的幼女。」

    「張縣尉?」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疑問道。

    「溫縣縣尉張汪。」

    聞言,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繼續問道:「你說的可是張春華?」

    這回,司馬懿捨得抬起頭來看她,說道:「你認識?」

    「不認識,」她坦言道,「只是剛才一不小心看了她的畫像。」剛才在廳堂被她拾起的那卷畫,絹布角落裡寫的名字,就是張春華。她想了想,終於還是問向司馬懿:「看來你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但……只是憑借畫像?」

    「我見過她,去年,」司馬懿放下竹簡,又拿起一卷新的,繼續邊看邊說道:「她救了一隻病鴿。」

    司馬黎不經思索也知,他不是一個會被善良所打動的人。她問道:「之後呢?」

    「那賣鴿子的人問她為什麼要救,她只說』有一隻鳥停在南皋之上,三年不動,借此安定意志;三年不飛,但一飛即沖天;三年不鳴,則借此觀察人們的準則』。那賣鴿子的人聽了並不明白,說』可它只是一隻鴿子啊』,」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像是和他講述的賣鴿人一樣疑惑,繼續說道:「她只說,鴿子看似溫順平和,但它也可以殺人吶。」

    司馬懿皺了皺眉,說道:「我倒是一直想問問她,鴿子如何殺人。」

    這個問題,司馬黎也答不上來,她楞了一下,後知後覺道:「鴿子……不會就是你在後院養的那只吧?」

    司馬懿的後院的確養了一隻白鴿,她還曾好奇過他乾巴巴地買了一隻鴿子回來,只擺在那裡觀賞,也不知是何用意。

    「嗯。」

    失語過後,她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踏出門去了。

    府門前已有

    有一匹小驪駒等著她,騎馬這項技能是她最近才學會的,每天出去溜幾圈算作打發時間。

    她翻身坐上馬背,思忖了數秒,打算今天順道去張府看一眼,只是馬兒還沒開始跑快,一道素色的身影便從她身邊向後掠去,她皺了皺眉,以為自己看錯了。

    「吁——」她終究還是拉住了韁繩,調轉馬頭原路返回。不出一會兒,郭嘉的身影便出現在她視野中。他站在原地沒有動,見她調頭回來,他遙望著的表情也漸漸染上淡笑。

    她策馬停在了他身旁,疑惑道:「你為什麼站在這裡不走?」

    郭嘉站在馬下,抬頭望向她,說道:「在等你回來找我。」

    聞言,司馬黎抬頭看了看天邊淡青的灰色,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你怎麼來河內了?」她只好問道。

    「我來求一門婚事。」

    司馬黎質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誰的婚事?」

    「自然是你和我的。」

    這回,她更不信了,蹙眉道:「那你來河內……找了司馬朗?!」

    郭嘉坦然地點點頭:「不然我又為何會出現在司馬府附近?雖然我與司馬懿並無交情,可是他的兄長卻是我舊年的同窗。」

    她終於知道那日在荀府時,司馬懿為何會說「他雖出身寒門,但要娶你現在的身份,也不是難事」這句話了。她本來以為自己逃開後換了個身份,郭嘉就拿他們的婚約沒辦法了,尤其這個新的身份是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司馬氏。

    見她沉了臉色,郭嘉的語氣也軟了下來,他說:「我想娶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而並非』司馬黎』。如果你喜歡這個身份,也隨你開心。」

    這道悅耳的聲音卻在她耳中化作「嘶啦」一聲,揭開了她不想回想的答案,腦中一團亂麻的她動了動喉嚨,終於還是不想跟他談論這個問題。她依舊坐在馬背上,朝他伸出手,語氣乾巴巴地說道:「上馬,我送你出城。」

    郭嘉很聽話地把手遞給她,那種溫暖乾燥的感覺又重新回到她手上,像失聯多年的舊戀人。

    可是當他坐到馬上的第一秒,她就後悔了。

    腰間有一雙手,幾乎是緊緊地環住了她。她惱道:「郭嘉,你抓我這麼緊做什麼?」

    「因為我不會騎馬。」他在她耳後輕聲說道,好像他自己也認為這是一件很令人無奈的事情,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裡也染上了笑意。

    「……」司馬黎聞言,遠眺著天邊長出一口氣,腿上狠狠一夾馬肚,朝城門的方向飛奔而去。此時,她能感覺到身後的人呼吸突然急促了一陣。不懷好意地勾起一抹笑,她調侃道:「我看你呀,還是快些學會騎馬吧!不然若日後你隨軍出征,頭痛的可是你主公!」

    郭嘉坐在她身後,露出了妥協地苦笑,不得不承認道:「……也是。」

    待他們一路馳騁,來到城外時,郭嘉下了馬後的臉色又白上了一分,眉心也微微蹙起,一般人看了難免有些於心不忍。

    但是司馬黎卻說:「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已經會騎馬了。」她說完便狠心地提起韁繩,掉頭就要走。而郭嘉卻在身後有些虛弱地說道:「……來不及了。」

    「你說什麼?」本已轉過身的她心頭一跳,幾乎是有些慌亂地轉過身——這屬實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郭嘉的語氣太像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

    「我說,我們很快就要再見面了。」郭嘉笑了笑,蒼白的臉上回來幾分血色,看著她再次氣惱地瞪著他,他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他說:「畢竟這次還未分別,阿黎就已經期待下次見面了,總不能讓你失望。」

    她早已被他捉弄得氣憤了,哪裡還有心思聽他嘴貧,當下就沒好氣地拍馬回城了,卻沒來得及聽到郭嘉的下一句話:「長安見。」

    *

    待她回到司馬府上時,只覺得今天比往常都要累。手酸,腿軟,腰也痛……腰還被郭嘉很不客氣地抓了半天。她頂著亂成一坨漿糊的腦袋向自己房間走去,卻在半路上遇見了司馬朗。

    她連忙收拾好儀態,對他見禮道:「長兄安好。」

    司馬朗人如其名,是個俊朗的青年,劍眉星目,一看便知是正直的大器之才,不像司馬懿滿肚子心機,令人捉摸不透。

    他的聲音也很悅耳,還有幾分渾厚,他問:「小妹這是從何處歸來?」

    「張汪張縣尉府上,他家的女公子邀我去賞花。」司馬黎說起謊來幾乎不用打草稿,她至今連張府的府門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更遑論認識張春華。

    「如此,」司馬朗微笑著點點頭,很快就對她放行了:「那小妹快去歇息吧,為兄便不打擾了。」

    她本來已經應下,但思緒一轉,又喚住已然轉身離開的司馬朗,試探著問道:「長兄,今日府上可來過什麼人?」

    司馬朗轉過身,訝然了一瞬間,隨即答道:「不曾。小妹可是有事?」

    「無事,」她壓下思緒,回道:「讓長兄勞心了。」

    見她一副乖巧的樣子,司馬朗也就欣然離去了。只是留在原地的她表情漸漸變得複雜——她就知道,郭嘉剛才說的求婚之事又是唬她的,他總是用一副誠懇的表情說著離譜的事情,讓人無法相信,但又沒有理由全盤否定。

    思及至此,她搖了搖沒有頭緒的腦袋,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間,只是當她剛關上屋門轉過身,就見

    司馬懿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案幾前,毫無動靜地看著她。

    「嚇!」她被嚇了一跳,幾乎是整個背都抵上了屋門,驚魂未定地問道:「你怎麼在這?!」

    「等你回來。」司馬懿終於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回答得到是言簡意賅。

    「等我作甚?」她皺了皺眉,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司馬懿一隻手擱在案几上,食指和中指有節奏地點著桌面,淡淡地說道:「收拾東西,三日後隨我去長安。」

    「去長安做什麼?」

    「有人約我入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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