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不等人喊就已經一個箭步來到門邊,隨後屋內燈光大亮。
「老師!您沒事吧?」徐久照愧疚不已,「都怪我,胡亂賣什麼關子。」
馮忠寶極其有眼色的搬來一把椅子,讓鄒衡新坐下,高大全走過來就摸他的胸口,被鄒衡新一把拍掉。
「我沒事。」鄒衡新沒好氣,嚇到其他人他也不好意思。
他只是,只是有點激動而已……
「久照,我真沒想到。」鄒衡新努力的組織著語言,他拉著徐久照的手,說:「鬼斧神工!真的是鬼斧神工!」
鄒衡新激動的流下兩行濁淚,徐久照不知所措。
鄒衡新緊緊的握著徐久照的手:「你知道我當初看到那龍游蓮台三足熏爐的時候什麼感想嗎?心痛!就是心痛這種巧奪天工到神異的技巧完全失傳。我們的國家明明有很多很多了不起的技術,卻偏偏失傳了。只留給後人無限的遐想和懷念。」
鄒衡新擦擦眼角,感慨萬千的說:「我以為已經再也沒有人能夠創造出媲美先賢的神作了,沒想到在今天!竟然能看到你親手創造出這麼神奇的作品!我真高興我能當你的老師,我以你為傲,久照。」
徐久照被鄒衡新的激動情緒感染,能讓鄒衡新以當他的老師為榮,簡直是最高的褒獎了。
「老師,我也很高興這一生能做你的學生。」
師生倆互相感動,互訴衷情,聽得高大全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好了好了,別在這裡互相煽情了。小徐,你快跟我說說,你這……到底是這麼做成這樣的?!」
馮忠寶竄到四條屏的背後,摸著那光滑的瓷面,驚奇的說:「這後邊竟然是平的!」然後他又轉到前邊:「這前邊就是城市風景,那好像動畫一樣的畫面轉換怎麼弄出來的啊?!」
他好奇極了。
徐久照平日內斂,今天這麼真情流露,頗覺不好意思。
鄒衡新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說:「我也很好奇。久照,你說說吧,你是如何構思出來這麼巧妙的設計?」
徐久照點點頭,說:「這四條屏看起來神奇複雜,其實原理很簡單,步驟也不難。」
他頓了頓,乾脆走過去把一條插屏從座架上拿起來托在手中,馮忠寶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伸出雙手在底下兜著。
「……你幹嘛?」徐久照黑線的看著馮忠寶。
馮忠寶動作極其的搞笑,偏偏他他一臉無辜:「我怕你摔了啊,這麼寶貝的東西一個不小心摔了那可怎麼辦?」
現在馮忠寶看著著插屏,那就是看著國寶一樣。真是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的具體例子,他甚至連徐久照拿起來都揪心。
「出息。」徐久照無奈的罵道:「一邊去,別礙事。你在這妨礙才有可能讓我一個失手。」
馮忠寶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蔫蔫的說:「哦。」
把馮忠寶趕到一邊,徐久照把插屏拿到高大全和鄒衡新跟前,他豎起來讓兩個人看邊緣:「其實秘密都在這裡邊。」
鄒衡新帶上老花鏡,認真的瞅了瞅,那邊緣很平滑,什麼也看不出來。
高大全無奈的說:「你還是直接說吧,小徐。我可實在看不透玄機。」
徐久照說:「好。那天老師跟我提過麻倉土透光性非常的好,讓我著重突出這一點設計,後來我回去想了很多。在外國旅遊那幾天見到塞納河白天夜間的不同,就讓我有了這麼一個表現桑田變化的靈感。你們來看,這瓷板有7毫米厚,裡邊其實有五層。」
「五層?!」鄒衡新跟高大全異口同聲的驚叫,馮忠寶湊過來低著頭看:「我怎麼使勁看也看不出來有五層?」
徐久照說:「這是因為外邊蘸了釉,再一燒,表面就看不出來了。除了最外邊那一層外是浮雕,裡邊的五層我都是用的透雕、陰刻這兩種技法結合。」
鄒衡新驚訝:「你竟然用的是這種方法?」
其實說穿了根本就不新鮮,這種技法在古代的時候就有。這就是內刻的一種方法,表面上看不出來,瓷器裡邊放上光源,透過瓷胎光影就會完全把外邊的圖案遮蓋在陰影當中,讓內部的圖案造型顯現出來。
高大全疑惑:「那也不對啊,那只能顯現出來一種圖案,你這裡邊五層,又是怎麼做到畫面變化的?」
徐久照繼續說:「每一層如果單獨拿出來看,壓根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圖案,這畫面變化全都是因為五層瓷板組合在一起,不同層間的差異層層疊加,利用光源變化形成這種機關。這其實就是形體的漸變過程而已,是我在旁聽課堂上學到的知識。」
徐久照把插屏放回座架上:「其實像是這種瓷板疊加在一起燒,不管再怎麼嚴密,瓷板與瓷板之間也有縫隙,有一定的空間會讓光透過來的時候形成影子。而我正好就是利用了這麼一個缺點,實現了這種不可思議而已。」
馮忠寶大點其頭:「沒錯,這就好像是慢放水墨動畫電影一樣,光線的角度變化就是一幀一幀的畫面播放,最終才成了這種實時變換的奇景。」
徐久照讚賞的點頭:「就是這麼一個道理。現在你明白了吧,說出來真的一點都不神奇。」
馮忠寶一下不幹了:「誰說的!道理聽起來是不複雜,可是這裡邊蘊含的內容可太奧妙了。要不然你問問看鄒老,現在你把這道理講給他聽了,他能一
一樣的做出來嗎?」
高大全瞪眼:「沒禮貌!」
馮忠寶縮了縮脖子,鄒衡新緩緩說:「不必怪他,他說的沒錯。就算是我知道這道理,也親眼看你做了,也沒辦法再現出來。」
馮忠寶得意的看徐久照,徐久照把他拍到一邊,這小子越來越欠收拾了!
高大全則說道:「雖然忠寶說的不客氣,可是這真不是光聽一聽就能夠實現的技巧。小徐,你能夠做到,完全是因為你既精通傳統陶藝的技法,又對現代藝術的發展瞭解透徹,兩廂融會貫通,徹底吃透之後才能創作出這種作品來。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像你這樣燒出來這種神乎其神的插屏。」
徐久照說:「高師傅,您盛讚了。」
鄒衡新站起來說:「他說的對,即使有人能夠實現你的這種技法,也不能再現這種神奇。這四條插屏全都是因為麻倉土這種已經絕跡的土料的特性才能夠這樣出眾。現在已知的那些土料是達不到那種透光性的。」
徐久照點頭:「這點倒是。」
鄒衡新走過去喜愛的看著在燈光照射下,顯得瑩潤通透的插屏,說:「我相信,這四條屏絕對會讓任何一個見到它的人都大吃一驚。」
高大全也笑道:「小徐,我等著你大名響徹世界的那一天!」
新作品做好了,徐久照當然會跟他說。只不過徐久照性格是不會誇耀自己的,就算是他使勁的說了又說,還是沒辦法讓蔣忻具體理解新作是什麼樣的。
這讓蔣忻好奇的不行,他甚至破天荒的給馮忠寶打電話,試圖從他那裡打聽情況。
而馮忠寶說的是天花亂墜,地上有天上無的,那太過火的誇獎,反倒是讓蔣忻沒辦法相信。
只可惜蔣忻還不能回來,只能硬生生忍住那抓心撓肝的好奇。
吳淼倒是一得到消息就飛了回來,他一開始聽到描述只是無法想像,等到親眼看到,只能給徐久照的藝術創造能力跪了。
「奇跡、不可思議……」吳淼語無倫次,傻愣愣看著不停變換光影圖像,當一切平靜下來燈光打開,他還發呆的站在那裡回味著。
「嘿!傻了嗎?」吳久利拍拍吳淼的肩膀。
吳淼回過神衝到徐久照的跟前,雙眼放光的握著徐久照的肩膀:「我一定要給這件作品舉辦個展,要全球巡展!要讓全世界的人一起目瞪口呆!」
徐久照啞然看著吳淼失心瘋一般的表現:「這不是送去參加雙年展的嗎?還辦什麼全球巡展?」
吳淼愣了愣,回過神說:「那也要全球展覽。」他一副「你這就不懂了」的表情,說:「對於特別出眾的展品,法國雙年展有一個獲獎展品的巡迴展覽計劃,一開始是在歐洲各地,最近幾年重點是在美洲、亞洲。主要是宣傳法國國際雙年展,這些年各國藝術展覽層出不窮,雙年展的舉辦方這是在拔高他們的層次和水平。」
徐久照無可無不可,他已經創造出來了這件集前世今生所有技藝之大成的巔峰作品,剩下的推光和售賣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你看著安排吧。」
吳淼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到時候還要安排新聞發佈會,還有酒會。要邀請各界名流……」不知道都盤算了些什麼,吳淼的精神越來越亢奮:「我什麼時候能把這四條屏運走?」
徐久照奇怪的看他:「時間距離開展的還有幾個月,這麼著急幹什麼?」
吳淼說:「我要事先進行預展啊。雖然一般的作品怕抄襲模仿都是直到展覽才亮相,可是你的這四條屏卻是不可複製的。進行一下預展宣傳一下,正好可以炒炒熱度,到時候的價格一定很客觀。」
「唔。」徐久照眉毛皺了皺說:「你還不能帶走,阿忻還沒有看到呢。」
吳淼說:「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徐久照說:「再幾天吧,他說了快了。對了,這件作品我起名《滄海桑田》或者是《光怪陸離》,你看怎麼樣?」
吳淼鄙視的看他:「不怎麼樣!一點也不浪漫。」
徐久照無語,這還要什麼浪漫。
吳淼說:「最起碼也應該要是蔣忻起名的那個水平。我看我給你起一個吧,就叫《光與影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要加大更新量,沒怎麼細細的改錯,有蟲的地方親們幫忙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