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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文 / 南瓜老妖

    老田也並不是非要知道蔣忻幾個人姓甚名誰,他最主要的注意力還是放在蔣衛國的身上。

    老田見蔣衛國專注的看著展台上的玉觀音,慇勤的介紹道:「這是清末玉雕大師的精心之作,正宗的新疆和田玉籽料。跟那白玉獸面壺一樣都是我家裡邊祖上流傳下來的好東西,因為最近做生意周轉不靈,所以才拿到這交流會上碰碰運氣。」

    蔣衛國垂著眼睛看著玉觀音,聞言沒有說話,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鄒衡新好奇的上前一步,也彎腰看著這尊白玉觀音。

    只見這玉觀音成半結跏跌坐狀,束高髻,雙耳垂肩,面目慈善,目如翠黛,雙目微啟,柵桃唇。玉觀音神態自如,衣衫飄逸。足前置淨水瓶,右手托著靈芝如意,左手聚在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舒展,施無畏印。

    這件玉雕,層次分明,細膩,是一件雕工非常生動的作品。

    「看起來不錯啊。」鄒衡新不禁發出讚歎來。

    老田笑咧了嘴,說道:「這白玉如意觀音像高14厘米,厚8厘米,光這塊材料就得3、4百萬呢。」

    鄒衡新驚嚇的瞪大了眼睛:「這麼貴?!」

    老田頓時不樂意了,說道:「這怎麼還能說貴呢,現在和田玉籽料的價格可是節節攀升,光是一塊7、8公斤的原料,就得8、9百萬!這塊從料子價格就不下300萬,再加上是清末玉雕大師的得意之作,怎麼也得1000萬。」

    鄒衡新一聽這個價格,頓時就挺直了身體,臉上的神色也淡了下來:「呵呵,這個價格,聽著我就覺得頭暈。」

    徐久照往前走一步,扶住鄒衡新的胳膊,說道:「老師,要不然我扶著你去透透氣?」

    鄒衡新搖頭說道:「沒事。」

    老田瞥了這故作姿態的老頭一眼,轉眼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蔣衛國,低聲說道:「蔣老,咱們也是老交情了,這尊白玉如意觀音像我作價880萬勻給您怎麼樣?」

    蔣衛國這才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依然是很肅然的樣子。

    從他的表情上實在是看不出什麼,老田心裡忐忑的看著蔣衛國。蔣衛國搖了搖頭說道:「這件東西我看不好。」

    這話的潛意思連徐久照都明白了,這意思就是說東西不對。

    老田的臉色頓時就一變,他強笑著,低聲說道:「您這說的什麼話,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和田玉籽料。大師手筆,童叟無欺。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找鑒定機構去開鑒定書!」

    蔣衛國眉心一蹙,一個深刻的川字紋就出現了,這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的嚴厲:「料子確實是和田玉籽料,玉雕確實出自大師的手筆,只不過東西的年代是什麼時候……這不用我在這裡細說吧?」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除非是有仇怨或者是愣頭青,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古玩的不對的地方大聲嚷嚷出來,那樣不只是撈不著好,還會把賣方給得罪死,市場上的同行再跟這種人做生意,心裡邊不可能沒有芥蒂。

    一直站在後邊的老馬一伸手就把老田給拉到了一邊,他笑著說道:「您老德高望重,大人大量。我們也知道博古軒家大業大的,看不上我們這小玩意。您再看看,再看看。」

    蔣衛國眉頭鬆開,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孫子,然後對老馬和還不太甘心的老田說道:「東西還是不錯的,升值的潛力也不小,這邊眼光毒辣的不在少數,你們也見好就收吧。」

    老馬鬆口氣,底下腰對著蔣衛國道謝:「蔣老的氣度真是讓人佩服,受教了。」

    蔣衛國微微一頷首,轉身離開了展台跟前,回到剛才的位置,繼續逛了起來。

    蔣忻抿著嘴角,輕笑的低聲說:「這倆真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傻。」

    蔣衛國嘴角翹了一下,聲音不大的說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倆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混這邊地界的。」

    要不然也不會一上來就問候他這幾年身體好不好了,在這邊混的古玩界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家出的糟心事,蔣衛國可是結結實實的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

    鄒衡新碰碰蔣衛國,說道:「怎麼回事?」

    蔣衛國說道:「那姓田者之前開價應該嚇走了不少人,這才看見我就直接拉過去。只不過當時他進了博古軒應該也是運氣,對我並不是怎麼瞭解。」

    蔣衛國善古玩鑒定,但是專精還是在雜項跟玉器上,蔣忻的那點本事,都是從他身上學來的。老田跟老馬要是知道這位的長項就是玉器,就不會上他跟前班門弄斧了。

    蔣忻開口說道:「那姓田的張嘴就1000萬,這個價格一出,肯定嚇跑一大片。」

    蔣衛國說道:「如果東西真的是清代的,880萬也不是不值。只不過東西是新的,也確實出自大師之手。可惜了。」

    鄒衡新奇怪的看他:「什麼可惜了?」

    蔣忻說道:「人為做舊的痕跡,讓這件玉觀音的價格打了一個折扣。」

    蔣衛國要不是為了給蔣忻結個善緣,也不會最後說那麼一句了。這倆人有些門路,之前的白玉獸面壺就是好東西,今日留下一點情面,日後說不定就會有意外的收穫。

    交流會的展品大部分都是要出售的,所以談好了買家之後,就會在展品的前邊豎起一個小牌子,就代表這展品已經屬於新買家了。其他人只能看看,或者是再去找新買家去談。

    不過

    這會兒交流會剛剛開始,還是看的人多,下手的人少。來的都是收藏圈子裡邊的人,這些人當中真正能夠一擲千金的畢竟是少數,所以也格外的謹慎一些。

    在這種收藏家的交流會上撿漏的機會不多,大部分藏品都被收藏者摸的很清楚,所以像是博古軒這種古玩商買來如果沒有利潤可圖,還不如不買。

    蔣衛國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展台前站定,彎腰低頭看著展台上的三件展品。

    這是一件折扇,還有一張老戲單,另外一個則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坐在展台後邊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坐在那裡玩手機,見有人看展品就收起了手機站了起來。

    收藏家交流會上的展品,不只是有古玩,也還有現玩。古玩是指古代的收藏玩物,顧名思義,現玩就是指十九世紀中葉之後開始出現的新型收藏種類。

    現玩的種類包羅萬象,幾乎所有出現的新型事物都可以作為收藏品來進行收藏和交易。舉例來說:郵票、煙標、火花、稅票、糖紙、小人書……等等。只要自己喜歡,任何一種物品都可以成為收藏品,成為現玩的一個分支。

    眼前這個男子跟前擺放的展品,除了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那個黑乎乎的東西之外,折扇算是古玩,那張老戲票就是現玩了。

    那三十多歲的男子就站在那裡,也不上來招呼。畢竟不是專業擺攤練攤的,展會上招呼人還是有些靦腆不好意思。

    蔣忻主動說道:「這些都是你的收藏品嗎?」

    那男子搖頭說道:「不,不是我的,是我父親的。我父親不在了,這些東西留在我手上我也保存不好,甚至我妻子還嫌棄佔地方。所以我就想來把他交流出去,也好給這些東西找一個好的歸宿。」

    男子也只知道這些是父親生前珍惜的收藏著的東西,他自己覺得沒什麼價值,當垃圾丟掉可惜。專門去古玩街也賣不上什麼高價,還不如在這個交流會上找個合適的價格就賣掉。

    蔣衛國心中暗自歎息一聲,老一輩的收藏家去世,子女很少有能繼承遺志繼續傳承下去,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賣掉套現。

    玩收藏的人,並不是人人都能夠得到家裡人的支持,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吃藥了,傾家蕩產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鄒衡新湊過來看稀罕一樣的看著那張老戲票:「霍,還是《明末遺恨》的戲單吶。」

    《明末遺恨》是京劇經典的節目,演繹的是明末時闖王李自成揭竿而起,直至崇禎皇帝煤山自縊的故事。

    鄒衡新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聽個戲,沒事自娛自樂的哼哼兩句。看到這張老戲單,鄒衡新一下子就心動了。

    鄒衡新抬頭看著那男子說道:「我能看看嘛?」

    男子說道:「您看吧。」

    蔣衛國眉毛蹙了一下隨後就鬆開了,老友這般見獵心喜的樣子,可是大忌。在逛古玩市場的時候,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千萬不要表露出來。一旦讓賣家知道你很中意這件東西,就等著挨宰吧。

    不過鄒衡新並不是圈子裡的人,對面的男子也算不上正經賣家,這倆人倒是正正好。

    蔣忻掏出一副白手套,徐久照接過去遞給老師,鄒衡新這才從老戲單上挪開目光。

    鄒衡新戴上白手套,輕輕的把這張老戲單擺放在合適的距離仔細的看。

    戲單是紙質的,橫向鉛字印刷。正面是劇團的演員表和劇情簡介,以及14幕每一幕的名稱也都列在下邊,背面則是黃金大戲院的廣告。戲單上還有演出時間表、主演名單、新戲預告等內容。

    「哎呀,周信芳可是南派京劇的重要代表,以前曾經擔任過中國戲曲研究學院的院長。這居然是他擔任主演的戲單,很有紀念意義。」鄒衡新嘖嘖的說道,他抬眼,對著那三十來歲的男子說道:「後生,你這個多少錢賣?要是不貴,老頭子我就要了。」

    蔣忻簡直哭笑不得,聽著話說得就知道這人不是混圈的,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

    鄒衡新都七十多了,叫一句後生,那青年只能應著:「哎,大爺,這東西不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價,您能出多少錢?」

    鄒衡新有點苦惱,問題是他也不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

    他求助的看著蔣衛國,蔣衛國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知道了。」然後他對那年輕人說道:「先不忙,別的東西我都還沒看呢。」

    說罷,他從衣兜裡掏出白手套戴上,拿起那把折扇看了起來。

    徐久照驚奇的眨眨眼,怪不得蔣忻身上帶手套,原來是遺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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