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出國了。」吳久利臉色陰沉,「這從側面說明他很有問題。」
不是他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出身,而是事實確實如此。一個恰好剛剛成年,離開福利院去打工的孤兒,哪裡來的錢出國?
徐久照跟吳久利想的一樣,無論是什麼時候,沒有錢的情況下,是不會遠離家鄉的。沒錢根本就走不遠,路費都不夠!
吳久利拿出智能手機,從圖冊裡邊找出了一張照片給徐久照看。照片裡是徐久照不認識的年輕男孩,長得挺瘦,皮膚白淨,穿著時尚,一臉的神采飛揚。
「這是?」徐久照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不認識的男孩,猜測他的身份:「楊久洋?」
「你也認不出來了是吧?」吳久利手指滑動,圖冊上邊接連閃過好幾張照片,主角都是這個陌生時髦的男孩,「要不是院裡的朋友信誓旦旦,我都不敢認!」
徐久照看著楊久洋,垂眼說道:「他哪裡來的錢?」
吳久利冷哼一聲說道:「不知道,他嘴巴很緊。只是說發了一筆大財,在南邊揮霍了一陣,從香港轉去了美國瀟灑了。」
徐久照沒說話,只是皺著眉毛思索。
吳久利拉出他的凳子坐在桌子跟前:「你覺得他這錢,跟你出的事兒有關係嗎?」
徐久照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不敢肯定,這都是我的猜測。」他的目光在書桌上那本《古瓷鑒寶百例》上掃了一下,回想起上邊帶著驚歎號的那幾個「我找到了」的字跡。
徐久照目光引起吳久利的好奇,他轉眼看著旁邊帶著彩圖的書籍,詢問道:「怎麼了?」
徐久照心中下定決心,目光堅定的看著吳久利說道:「久利哥,能不能讓人打聽一下,楊久洋是不是賣了一個柴窯的瓷片。」
吳久利的注意力立刻就從書籍上轉移走了,追問道:「瓷片?這就是你摔下去的原因?他從你那搶了一個瓷片,然後把你推下去了?」
徐久照肯定的點點頭說道:「我沒有那個時候的記憶,如果沒有別的緣故,就只有這麼一個理由了。柴窯瓷片非常的珍貴,任何稍微懂行的都能賣出不菲的價格。」
吳久利一方面心中暗恨楊久洋害他兄弟,一方面又好奇的問道:「他能賣多少錢?」一個瓷片能值多少錢,至於把一起長大的同伴推下去?
徐久照估算了一下,不太肯定的說道:「最少價值200百萬以上。」
「多少錢?!」吳久利倒抽一口氣,一下子站了起來,凳子倒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200萬?!」吳久利大吼。
徐久照冷靜的看著他說道:「沒錯,200萬,至少值這麼多。如果是真的柴窯瓷片。」
「我的天……200萬……」吳久利可沒有徐久照這麼冷靜,喃喃念叨了一會兒要挖多長時間的槽才能掙出這些錢。
過了一會兒,吳久利反應過來說道:「你說真的值那麼多,那不是真的?」
徐久照嗯了一聲點頭說道:「後來我又去那廢棄的窯坑找過,發現了新的瓷片。這段時間電視新聞上也演過,那是類似柴窯的瓷片,卻並不是真正的柴窯,而是仿品。」
吳久利心裡這才舒坦點,他笑道:「那買了那瓷片的老闆不就上當受騙了?」
徐久照說道:「沒錯,如果那老闆看過新聞,肯定會知道這東西不是真的柴窯瓷片。」
吳久利砸著拳頭,狠狠的說道:「好的很,但願那老闆能把楊久洋給逮起來收拾一頓。」
吳久利興致勃勃的談論著那不知名老闆收拾楊久洋的手段,過了一會兒,時間跑到中午,倆人出去外邊吃了一頓飯。
邊吃飯,吳久利邊說道:「你找好地方了沒有?這次回來我是順便幫你搬家的。」
徐久照感激的看了吳久利一眼,說道:「我打算住到封窯鎮上去,已經找好了房子,300塊錢一個月。」
吳久利點頭說道:「在鎮子上300一個月也還行了。」
徐久照說道:「地方是張廠長給介紹的,有現成簡單的傢俱。」
吳久利說道:「那你把錢攢起來買點大的電器什麼的,夏天天熱的很,空調你得準備一台。」
徐久照不置可否,直接從古代過來得他不知道大厄爾尼諾的厲害,總覺得還跟以前一眼,夏天穿個薄衫就能過。
吳久利幫徐久照搬完東西,看著那些書被徐久照拿出來整整齊齊的放在書架上,驚歎的說道:「這些就是老院長給你的那些書?」
徐久照仔細的擦著邊角的灰塵,對他說道:「你知道?」
吳久利隨手抽出一本翻看:「知道啊,但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你現在學習陶瓷製作,這些書籍也用不到了吧?」
徐久照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打算好好保存這些書,鑒定方面也學一學,至少算是一個愛好,也對得起留下這些書的人。」
吳久利說道:「也好,技多不壓身。」
吳久利以為徐久照說的是老院長,卻不知道這裡邊還包含著原來的那一個「徐久照」的意思。
吳久利回去上工了,徐久照繼續跟著鄒衡新學習。
四月底有一段時間天氣非常的晴朗,趁著日子好,徐久照的那件葵口碗還有其他的習作都被燒了出來。
除了極個別的
的出現了瑕疵,大部分燒的還算是成功。
尤其是那一隻葵口碗,燒成之後顏色是溫潤可愛的豆青色,顯得清貴精緻,又優。
「不錯,燒的很不錯。」鄒衡新非常的滿意。
徐久照站在一旁謙虛的垂著手,主要的目光卻是放在其他的幾個上邊。這幾個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在挑戰神經。
鄒衡新對於他傳統技藝的掌握有了瞭解之後,多數是在鼓勵他解放內心,解放思想。總是認為他被什麼束縛住了似得。
徐久照不能理解,這器型已經足夠花哨,而內心和思想又跟器型有什麼關係。儘管不能理解,徐久照還是在造型和花卉圖案上下了下功夫,做了一些新嘗試。
結果……就是眼前看到的這幾隻。器型上中規中矩,只是上邊的花紋和圖案對於徐久照來說已經是足夠大膽的嘗試了。因為是之前從來沒有用過的材料,所以燒出來的顏色不是預想當中那樣鮮艷明亮。
但是,鄒衡新卻是很滿意的樣子:「你還是很猶豫,沒想明白……不過,沒關係,慢慢來。」
高大全手裡邊拿著一本雜誌,邊看邊嗤笑:「你看看這雜誌上說的,老鄒你再不吭聲就要被人踩到泥土裡邊去了。」
鄒衡新很淡定的說道:「不過是些嘩眾取眾吸引眼球的傢伙,理他作甚。」
高大全感慨的翻頁:「就差指著你的鼻子罵你尸位素餐了,讓你趕緊捲鋪蓋捲走人了。這明嘲暗諷、指桑罵槐的……」
鄒衡新眉毛不快的皺起來,走過去拽起雜誌。
高大全和鄒衡新看的是一本藝術類月刊,受眾面積並不是很寬的《今日藝術》。
高大全說的鄒衡新被人在雜誌上指桑罵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鄒衡新涵養好,不計較,倒是他這個旁人看不過眼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搞藝術類的人,大多數又都好名。
有人在雜誌上大放厥詞說鄒衡新這些年狀態下滑,白佔著名譽會長的名頭卻什麼積極作用也起不到,還給先進年輕的份子擋路礙事。那話說的,要多陰陽怪氣有多陰陽怪氣。
這人偏偏還是徐久照的一個老鄉,江西人省工藝美術協會會長,馬秀山。
鄒衡新也是美術協會會長,不過人家是全國的。可就是壓在馬秀山的上頭不挪窩,鄒衡新不動,馬秀山多會都只是地方上的一個協會會長,成不了全國性質的會長,這怎麼能讓馬秀山神清氣爽?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這次鄒衡新也有點被馬秀山過火的言論給激怒了。
「老子還沒死呢!」鄒衡新惱火道。
高大全攛掇著說道:「是吧,你早就該反擊了,要不然這人蹬鼻子上臉的,江西的那幾個也不安分的上躥下跳。老是沒事找事,要把你掀下去。」
鄒衡新沉吟了一會兒,腦袋一抬,朝著徐久照說道:「讓我親自出馬也太抬舉他了,我這徒弟就能把他的臉都給打開了花。」
徐久照神經一緊,倆眼注視著鄒衡新。
「小徐,帶上你的這只葵口碗,我們去上海!」鄒衡新眼睛發亮的說道:「參加全國美術工藝聯展,給我拿個冠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