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龍破天也身子往前一撲,一把撐住桌子,另一手捂著胸口,張嘴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國師方才醒悟過龍海萍的意圖,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懊悔,眼見龍海萍跌了出去,忙腳下一點,飛掠過去,想要查看她的傷勢。沒等他落穩腳跟,一個身影箭一般斜插進來,一掌向他左肩拍來。國師感覺這股內力猶如疾風驟雨,來勢著實非同小可,忙運內力一掌迎了上去。他身形未穩,加上擔心龍海萍生死,心神不定,竟被那一掌愣生生推得滑出幾步才止住身子,心中大為驚異:想不到中原武林居然還有內功如此深厚之人!他定睛一望,原來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張無忌。張無忌與國師對了一掌,心裡也是暗暗吃驚。他自從練了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江湖罕逢敵手,但方纔那一掌若不是對方缺少防備,自己竟毫無勝算。
國師頓了一下,揚頭道:「我想看一下龍姑娘的傷勢。」
這時周芷若也已經飛掠到龍海萍身邊,蹲下去並指探了下她的鼻息,鬆了口氣,起身道:「她還活著。」國師忙上前一步,急急道:「讓我來替她療傷。」張無忌怕他使詐,忙攔住他。周芷若譏諷道:「大師一會打傷她,一會又要替她療傷,這等反覆無常的行徑實在教人匪夷所思。」國師臉色微微漲紅:「我……」周芷若又是一聲冷笑道:「大師是瞧不起我中原功夫,料定無人能治好她的傷嗎?」國師大怒,一甩袖子,轉身大踏步而去。
張無忌不解道:「周掌門,你為何不肯讓他為龍姑娘療傷?我看他的武功詭譎,只怕他的療傷方法才能對症下藥。」周芷若望著對面棚子,看到賀宗平正要為龍破天運功療傷,卻被龍破天揮手止住。周芷若若有所思道:「龍姑娘受傷是一石二鳥之計,這樣咱們才有些勝算。」張無忌聽得不解,正要發問,周芷若已經揮手招呼李妙嫦等人過來,口中冷靜說道:「張大俠還是專心準備下一場比武吧。」張無忌見她越來越有她師父的影子,心中莫名有些忌憚,悶聲不語了。
李妙嫦早已經抻著脖子觀望了半天,一見師父招呼,忙扯了一把身邊的梅吟雪:「快走,師父叫咱們呢!」梅吟雪晃了一□子,好似清醒了一下,立刻受驚似地連退了兩步,一臉驚恐,不肯上前。李妙嫦看她滿臉惶恐,忍不住嗤笑一聲:「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有什麼好怕的?」此言一出,梅吟雪似乎要暈厥了過去。
李妙嫦皺皺眉,只好招呼了另一個師妹,一起快步跑到周芷若身邊。周芷若命她們將龍海萍抬回涼棚,就見馬英九快步跑上前來,拱手道:「周掌門,我們龍掌門有個不情之請,想臨時調整下比武順序,請他的朋友賀、賀大俠先行迎戰。」周芷若略一思忖,嘴角掠過一絲冷笑,點頭答應。
張無忌不知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扭頭問周芷若:「那,咱們需要調換順序嗎?」周芷若搖搖頭。張無忌皺眉道:「那龍破天近幾年名震江湖,他練的又是九陽神功,我怕你不是他的對手。」周芷若心中一蕩,忍不住道:「你……」她想說「你終究還是關心我」,但話一到嘴邊,便已經覺得不妥,忙嚥了下去,眉梢嘴角卻都是柔情四溢,張無忌登時紅了臉。周芷若輕咳了一聲,低聲道:「你相信我,今天這般安排,咱們勝算反而較大。妙嫦見識過那賀宗平的武功,也是非同小可,你……你也要當心些。」張無忌忙點頭應承:「是!」他見賀宗平正大踏步向場中間走來,便也不回棚子,直接迎了上去。
周芷若一個起落,已經回了涼棚,李妙嫦等人正在地上鋪涼席,要將龍海萍放倒在蓆子上。梅吟雪則僵立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周芷若不滿眾人手忙腳亂地樣子,厲聲喝道:「人又沒死!慌什麼慌?」梅吟雪的眼圈立時紅了,這才跌跌撞撞地上前幫忙。周芷若只道她被自己的疾言厲色嚇到,不禁皺起了眉頭,往日裡梅吟雪的冷靜自持是她最為欣賞的,今日表現卻是種種失態,周芷若既覺得不滿,又覺得可疑,事後少不得還需多加盤問和訓導。但此時她還顧不上這些,招呼一個男弟子過來,低聲命他去渡口查看一番,自己則緊盯著場中間的兩個人。
那邊賀宗平與張無忌抱拳客套了兩句,便拉開架勢,直奔主題。賀宗平早就聽過張無忌的大名,一則仰慕,二則也好勝,一直想找機會一較高下。這下機會來了,他自然不會放過,當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出招也十分講究,並非毫無章法,而是從進退都可自如的擒拿開始試探,雙臂一張,扣向張無忌肩頭。張無忌雙肩一縮,腳底一劃,揮臂格開。他性子比較溫吞,連與人動手也是一般慢熱,起初都是防守為主,並不主動出擊。賀宗平幾招擒拿下來,並未試出張無忌的底細,但越是這樣,他越是知道張無忌功力不可小覷。賀宗平好勝心起,雙爪一收,陡然變招,左手倏地探出,一招「游龍出海」直奔張無忌胸口。張無忌驚覺對方內力強勁,不敢大意,忙使出乾坤大挪移來應對。不料賀宗平只是虛招,左手探到半途便已收住,右掌一記輕飄飄地劈空掌劈了過去。劈空掌虛若無力,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施了著力點,錯了一個空,賀宗平的劈空掌已經襲到眼前!張無忌不及閃避,忙運起九陽神功,一掌迎了上去。賀宗平的劈空掌一接到張無忌掌跟,內力立時爆發,張無忌的九陽神功越強,他的反激之力越強。只聽彭地一聲,兩人同時大喝一聲,身子各向後跳出一步。賀宗平不等身形站穩,呼地又是一掌凌空劈出,張無忌也一掌對劈過去。兩人手掌未挨到,掌力在空中相遇,發出波地一聲,兩人又是各退一步,在相距兩三米的地方開始你一拳我一掌地隔空對打起來。
周芷若看得驚駭無比。她沒想到賀宗平年紀輕輕,內功造詣居然如此深厚,竟能與張無忌這樣一流的高手比拚內力,還能在十幾招內不落下風。轉眼間,兩人已經隔空又鬥了十幾招,賀宗平已經開始微微冒汗,只覺雙臂越來越沉重,而張無忌竟似若無其事,依然氣定神閒。賀宗平正驚疑,眼角忽然瞥見一匹馬立在不遠處,馬上端坐著一個黃色身影一動不動,似乎已經觀望了許久。他心裡一動,忍不住扭頭望去。那黃衫女子神色淒然,正癡癡望著賀宗平,見他發現了自己,立刻掉轉馬頭,
向渡口駛去。
賀宗平失聲大叫:「楊姑娘……」高手相鬥,怎容片刻大意,他一出口真氣已經洩了一半,張無忌一掌推來,他抵擋不住,登登登向後連退了幾步,一口鮮血哇地噴了出來。他心慌意亂,顧不上這些,捂著胸口喘了口氣,扭頭便朝渡口方向奔去,但只奔出幾丈,便一個趔趄,一下跪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鮮血。
這時,國師從涼棚下躍出,一點腳,整個人如大鵬鳥一般飛出去,直落在賀宗平身邊,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又飛掠回涼棚。
張無忌匆匆走回峨眉派的涼棚,眼睛還望著那黃衫女子的方向,急切地對周芷若說道:「咦,你看到了嗎?剛才那馬上的女子我們好像見過,但十多年了,她的樣子怎麼一點都沒變?」
周芷若咬牙恨恨道:「他們古墓派玉女心經的功夫不是最駐顏有術嗎?我倒看她跟那姓賀的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真是枉了她當初做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派頭!」
張無忌皺眉道:「周掌門!」
周芷若不耐煩道:「你為何不殺了他?!你可知,那姓賀的是蒙古餘孽的宰相賀宗哲的弟弟?!我們該趁此機會除掉他才是。」
張無忌苦笑道:「他內功深厚,我的內力已經拼得只剩了五六成。方纔若不是古墓派的那位姑娘擾亂了他的心神,我要贏他,只怕得拼盡七八成內力,要殺他恐非易事。」
周芷若冷哼一聲:「你向來便是一濫好人,敵我不分。」
張無忌尷尬得面紅耳赤,轉而又憂心忡忡道:「賀宗平都這般厲害,那龍破天恐怕更難對付。周掌門,你有把握麼?」
周芷若陰冷一笑,不答他的話,反而走到涼席邊,對李妙嫦等人說:「你們讓讓,我來看看她的傷。」李妙嫦等人忙起身讓開,只餘梅吟雪驚喜期盼地望著周芷若。周芷若沒有看懂梅吟雪的心思,蹙了蹙眉,手搭上龍海萍的脈門捏了捏,又抬掌在她胸口按了按,然後站起身來。
梅吟雪不解地望著她,有些失望,她還以為周芷若要出手為龍海萍療傷,結果她什麼都沒做。張無忌看了周芷若的動作,卻是神色大變,瞪著周芷若,張大了嘴:「你……」周芷若衝他使了個眼色,他只好滿腹疑雲地閉上了嘴。
正在這時,國師帶領馬英九匆匆趕了過來。他面有憂色地遠遠望了一眼躺在涼席上昏迷不醒的龍海萍,又掩飾不住焦慮地說道:「周掌門,龍大俠身子忽感不適,今日的比武恐怕得暫停了。」
周芷若似乎早有預料,但仍不滿地說道:「那怎麼行?難不成要拖到龍大帥身子好了再比?我們可不能在這裡耽擱。我看不如你們乾脆認輸罷了。」
國師臉色難看,沉聲道:「大帥並非有意刁難,他也無意勉強各位留下,只說周掌門不是要在下個月組織武林盟主大會麼?屆時龍大俠會率領崑崙派參加,咱們餘下的比武可以在武林大會上比完,周掌門看這樣可好?」
周芷若腦子迅速轉了幾個念頭,她深知此對付龍破天是機不可失,但有國師在旁,恐怕難以殺了他。再一想龍海萍已經落入自己的手裡,只要控制了她,仍可對付龍破天。想到這,她面上做出為難的樣子,最終還是點點頭:「好吧,且留他一命!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在武林大會上等著他!」
國師衝她施了一禮,又看一眼龍海萍,轉身回到涼棚,用馬駝上龍破天和賀宗平,帶著眾人匆匆離去。
張無忌見他們走遠,鬆了口氣,問道:「周掌門,不知你們接下來如何安排?」
周芷若道:「我們已經在渡口安排好了船隻接應,先送龍姑娘進京面聖……」
張無忌愣了一下:「你與那朱,朱……」
周芷若怕他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來,打斷他幽幽道:「他已經是當今皇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張無忌皺眉不語。
周芷若放緩了臉色:「張大俠可要隨我們南下?」
未等張無忌答話,空中忽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不害羞!教主是有婦之夫,怎能跟你在一起?」
周芷若大怒,仰頭一望,只見一青衣斗篷嗖地飛來,落在張無忌身邊,他懷中一個小女孩向張無忌張臂歡叫:「爹爹!爹爹!」張無忌一看是女兒,大喜,忙抱了過來:「玉兒,你娘呢?」玉兒一指他身後,張無忌回頭一看,只見趙敏跟一個中年的白袍男子微笑走來。張無忌忙說:「楊左使,韋蝠王,有勞兩位了。」原來,他派楊逍和韋一笑趁比武的時候去救了趙敏母女出來。
周芷若臉色再也掛不住,冷哼一聲,回頭命徒弟們收拾行裝帶上龍海萍出發去渡口。
趙敏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龍海萍,也看到了神情恍惚的梅吟雪,她心裡擔憂,忙向張無忌打聽:「無忌哥哥,那位龍姑娘傷得怎樣?」張無忌道:「龍姑娘受了重傷,若是及時療傷,應不致殞命。只是……」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芷若。趙敏是何等人物,心裡一驚猜到幾分,不禁為龍海萍擔憂。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張口道:「周掌門,可否請貴派弟子梅姑娘借一步說話?」周芷若狐疑地望一眼梅吟雪,冷哼一聲,算是答應了。
趙敏將梅吟雪拉過來,看她完全沒了往日的淡定,整個人都像只驚弓之鳥,惶惶然六神無主。一看到趙敏,梅吟雪的眼淚都湧了上來,驚慌失措地握住趙敏的手,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張夫人,龍姑娘她,她受了重傷。」
趙敏眼睛瞥了一眼遠處觀望的周芷若,輕咳一聲,有點底氣不足地安慰道:「別擔心,龍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起來的。」她又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倒是你師父,你得小心點。」梅吟雪
聽得不解。
趙敏猜想龍海萍受傷必然是因為梅吟雪,只覺她這片癡情令人感動,但梅吟雪卻未必瞭解,便忍不住繼續說道:「我找你還想替龍姑娘說幾句。」說完,她將龍海萍對梅吟雪的一番心意一股腦講了一遍,梅吟雪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低聲哽咽道:「我,我知道。」趙敏歎口氣:「此事不易,你要好生拿主意才行。」
那邊袁承志已經在周芷若的授意下高聲招呼梅吟雪趕上隊伍,趙敏見梅吟雪精神不濟,又加了句:「若你師父問我跟你說了什麼,你就說我告訴你殺父仇人有了蹤跡……」
梅吟雪身子一震,驚道:「你,你怎麼知道……」
趙敏臉色掠過一絲歉疚:「很抱歉,我畢竟是大蒙古的郡主。」
梅吟雪渾身顫抖:「是,是誰?」
趙敏道:「這世上,最令人痛恨的莫過於被朋友出賣。你,你好自為之吧!」
梅吟雪如五雷轟頂,呆立在當場,大腦一片空白。等她反應過來,趙敏早已經隨張無忌離開。周芷若猜疑地盯著她,正在厲聲詢問趙敏對她講了什麼。
梅吟雪登時淚如雨下:「她說,她說我父親,是,是被自己的朋友,害死的!」
周芷若一震,忽覺心如刀絞,長歎一聲,將梅吟雪攬過來,緊緊抱在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週末參加拓展活動,可能沒有時間更新,特此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