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業在大嶼山海邊的別墅有三層高--一樓是客廳、廚房,二樓是書房、主臥和一個客房,三樓是兩個客房和一個超大的陽台。
cindy參觀了以後對龍海萍偷偷咋舌:「看來,這年頭算命的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錢。」
龍海萍也有同感,笑而不語。
四個人安排了一下房間,劉承業和龍海萍住二樓,梅吟雪和cindy住三樓。
各人收拾好房間後,劉承業早已經鑽進書房,戴著老花眼鏡,開始翻研各種書籍;cindy則拉著梅吟雪出去採購一些日常用品和食品。
剩下龍海萍在客廳撥通了梅教授的電話,提出辭職的請求。
原本她還擔心梅教授會追問辭職的原因,自己到時不好交待,不料梅教授一口答應,隻字未提辭職的原因,末了還送上幾句語重心長的話:「丫頭,我聽劉教授說過你命格不凡,想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每個人都要承擔起命運賦予自己的使命,避無可避,這就叫奉天承運。你就放開了好好去努力吧!我也隨時歡迎你回來做我的領隊!丫頭,保重!」
龍海萍被梅教授話裡透露出來的情真意切的關懷和殷殷期望所感動。在自己孤零零的生命裡,梅教授對她亦師亦友,既有長輩的關懷,又有朋友的情誼。想到這一離別,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相遇,不覺心中悵然。
她放下電話,陷入沉思中。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她的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甚至包括最基本的何去何從,但她都沒有問。她比任何人都感受得到,梅吟雪似有什麼難言之隱。而自己的那些猜測、那些疑慮,極有可能都是梅吟雪竭力迴避的。
何必讓她為難?
既然自己已經選擇了要隨她而去。這就足夠了。
其餘的,交給命運吧!
她不由得聯想到梅教授剛剛說過的一句話--「奉天承運」。
奉天承運!
龍海萍心中一動,嘴角不自覺漾起笑意。好一個奉天承運!絕妙!
既如此,何須患得患失!
龍海萍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跑上樓換上運動服、運動鞋,邁著輕快的步伐,向沙灘輕鬆地跑去。
二樓書房的窗口,劉承業一手捧書,一手摘下老花鏡,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龍海萍輕快的身影。等龍海萍的身影跑遠,他抓起書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梅老,看上去龍海萍已經下定了決心,開始接受她的命運。」劉承業壓抑著興奮說。
電話那頭,傳來梅教授的聲音:「那就好,希望她此次順應天意,能夠改變更多人的命運。讓我們一起祝她馬到成功吧!」
「好!」劉教授扣下電話,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龍海萍。
龍海萍心裡一放下,身上也輕鬆了一大塊。她沿著沙灘慢跑了一陣,舒展一下筋骨,找一塊岩石,盤膝坐下,按照梅吟雪教過的吐納口訣,開始意守丹田,緩緩運氣。
不知過了多久,龍海萍只覺腹中的丹田之氣愈演愈烈,炙熱難當,急欲尋找出路,龍海萍只得將它導入到小周天中,小周天之中的氣流運行得不由越來越快,血液也隨之奔流起來,身體越來越熱,直至好似要爆炸一樣……當龍海萍感覺異樣時,氣流已經不受控制,眼看就要四處亂竄……
龍海萍心裡一慌:糟糕,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走火入魔?
正驚慌之間,忽然一股清涼之氣從後心迅速滲透進來,柔和但很執拗,逐漸與龍海萍的真氣融為一體,頑強地牽制著它,直至它像匹跑累的野馬,乖乖地馴服下來。
龍海萍鬆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
「你可知你險些走火入魔?!」身後傳來梅吟雪低聲的責備,雖是責備,卻掩藏不住擔憂和後怕,這讓龍海萍心裡非常受用。
梅吟雪命令道:「在你打通小周天之前,不得擅自動用真氣。每次練功須得由我為你渡氣。切記!」
「是啊,是啊!你剛才的樣子太嚇人了!」cindy在旁邊心有餘悸地說,「臉漲得血絲都冒出來了。」
龍海萍的呼吸已經平穩下來,直覺身體異常輕快,她也為剛才嚇到她們兩個而心懷歉疚,起身對她們深深鞠了一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小的剛才大錯特錯,還請兩位女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小的這一次。」然後,她又專門對梅吟雪施了一禮:「弟子會謹記師父教誨!下次再也不敢了。」
cindy連聲說「去去去」,梅吟雪卻嚇得後退一步,連連擺手:「我哪裡又成你師父了?休得胡說!」
龍海萍不解:「你教我內功,難道不是我師父嗎?」
梅吟雪皺眉道:「拜師須行拜師之禮,還要掌門答應才行……況且我功力尚淺,哪有資格做人師父。你,你以後切莫再要稱我師父……更莫要對人提起,我,我曾經授你內功。」
龍海萍更是不解:「為什麼?」
梅吟雪不安地掩飾道:「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莫問為什麼。」
「梅姑娘,你們的禮數忌諱也太多了吧?這樣活著多累啊!」cindy忍不住插嘴道。
梅吟雪低頭不語,似乎不願與她爭辯。
龍海萍點頭答應:「好,我不問就是了。」
cindy噘起嘴,酸溜溜地說:「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言聽計從起來
來了?」
龍海萍被她戳破心事,表面上卻不甘示弱:「你又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三八起來了?」說著,不待cindy反駁,拉開運動外套的拉鏈,脫下上衣,甩手扔到cindy臉上:「小三八,快去給我洗衣服!」
cindy扒下蓋住臉的t恤,正欲發作,看到龍海萍身穿貼身的黑色運動背心,曲線畢露,立即做出色迷迷的表情,張開一雙「鹹濕」手,開玩笑道:「小妞,身材不錯,給大爺摸一下--」
梅吟雪被這一幕羞得面紅耳赤,她從來沒有見過女子穿這麼少衣服,更沒見過一個女子去調戲一個女子,嚇得趕緊背轉身去。
龍海萍發現梅吟雪的異樣,意識到不妥,趕緊沖cindy使個眼色,嘴上還是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小三八也太好色了吧?!」
「你--」cindy正玩得興起,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示意,正撲了上去,龍海萍卻以為她會打住,一時間躲閃不及,被她撲了一把,倒退一步,哎呀一聲,直跌落到了海裡。
梅吟雪聽到有人落到海裡,趕緊轉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cindy生氣將龍海萍推入海中,急道:「辛姑娘,你會游水嗎?快些救她!」
cindy卻絲毫看不出緊張,一邊收龍海萍的衣服,一邊不以為意地說:「幹嗎要救她?淹死她才好!」
龍海萍一頭紮到水底深處,半天沒露頭。
梅吟雪急得臉色煞白,看cindy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她無計可施,一咬牙:「辛姑娘,煩請你快些找人來施救--」
「喂,你要幹什麼?」cindy聽出她語氣有些不對頭,剛一回頭,就見梅吟雪縱身跳下了岩石,她撈了一把沒撈到人,大驚失色地探頭一看,梅吟雪落入海裡,雙手一陣撲愣,就沉了下去,一看就不是會游泳的人。
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幸虧這時龍海萍浮出了水面,cindy趕緊大喊道:「喂,快救梅姑娘,她跳下去救你了!」
救我?龍海萍來不及多想,四下一看,沒看到人影,她的心一下懸了起來,趕緊深吸了口氣,準備潛水找人。這時,突然有什麼東西牢牢纏住了他的腳。
龍海萍下意識地一腳蹬開,馬上又意識到不對,返身潛下水面。熒熒水光裡,只見梅吟雪張開了雙臂,仰面朝上向下沉去,嘴裡汩汩冒出水泡,顯然氣息已亂。龍海萍一頭紮了下去,追上梅吟雪。
梅吟雪模糊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向自己奮力游來,似真似幻,微微一笑,卻是異常淒涼。
龍海萍心中一震,這一笑淒美絕倫,意味深長。她來不及多想,托住梅吟雪的後腰,將她推出水面。
梅吟雪的頭先露出水面,一接觸到新鮮的空氣,鼻子本能地一吸,立刻有水嗆了進來,她一陣劇烈的咳嗽。在她身後,龍海萍隨之冒了出來,一手攬住了她的後腰,一手划水,向岸邊游去。
梅吟雪神思半是清醒半是昏迷,嘴裡恍恍惚惚地歎息似的囈語道:「你又何必救我?讓我死了不倒是乾淨?」身子動了動,竟然真要掙開救援。
龍海萍心裡一驚,她聽出梅吟雪的語氣竟然真的有求死之心。是什麼人什麼事,會讓一個人心如死灰?一時之間,她的心裡又酸又痛,恨不能為她做些什麼,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生怕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附在她耳邊心疼地焦急地說:「梅姑娘,是我!我是海萍!你別胡思亂想,我一定陪你回去,我,我……」
她想說「我不會讓你這麼痛苦」,卻哽咽著說不出來。
梅吟雪意識似乎漸漸清晰,不再掙扎。
而龍海萍湧到嘴邊的話,也識趣地嚥了下去。
兩個人狼狽地爬上岸邊。
cindy已經迎了上來,關心地問:「梅姑娘,你沒事吧?」
梅吟雪羞愧得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她不知該回答什麼,低頭抱住濕漉漉的身子,逕直繞過她,匆匆直奔住處去了。
cindy費解地看著她的背影,又回頭看看龍海萍:「你說她是怎麼了?」
龍海萍精疲力竭地躺在沙灘上:「她是誤會我落水了,要來救我呢。」
cindy若有所思地坐到他身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說,她這麼奮不顧身,明知自己不會游泳,還要跳下去救你,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龍海萍怔了一下,被這個假設攪得心神一漾,但稍一思索,她馬上意識到,這不過是個假設而已。
「你別瞎說了!古人又不是現代人,尤其是女人,都是講究三從四德,哪有那麼開放的思想?我看她是怕我出事,沒法帶我回去交差而已。」
龍海萍說的是實話,腦海中卻迴盪著梅吟雪水底的那謎一樣的微笑。她不是第一次水底救人,一般人落水後會拚命掙扎,這是唯一的一次,她覺得被救者沒有那種強烈的求生反應,反而表現得安之若素。
這位梅姑娘,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而這一切,都讓龍海萍不安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