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海萍深深地吸氣,把煙深吸進肺裡,再將那麻醉的作用傳達到大腦。
她一語不發,默默地重複著這個動作,直到心情慢慢平和。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激動。事實上,她很少有這麼激動的時候。因為對她來說,這個世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似乎與她無關。她冷冷地看著,猶如隔岸觀火,平靜而乏味。
但是,為什麼一夜之間,好像有什麼衝動的因子突然植進了她的血液中。相比起cindy提示的種種危險,她更感覺到內心的一股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動。
江湖,戰爭,充滿變數的命運。讓人痛苦,也讓人沉淪。
龍海萍的心有力地跳著。她預感到--也許,回到那裡,她才可以找到自己苦思而不得其解的東西,結束這荒蕪得讓人厭倦的生活。
龍海萍拿定了主意,心裡不憂反喜,甚至朦朦朧朧地感到一絲喜悅。她熄滅煙頭,步履輕鬆地走回客廳。
客廳裡,cindy和梅吟雪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cindy:「那你怎麼帶她回去啊?」
梅吟雪:「劉大人推算,自會有他的後人出現,幫我們打開玄門,送我們回峨嵋。」
「暈,六百多年了,誰知道他的後人去哪裡了?我們要怎樣找到他?」
「劉大人說,有緣自會相見。」
「要是找不到怎麼辦?」
「那,」梅吟雪淡淡道,「我便會在玄門關閉後死去。」
「你說什麼?!」龍海萍正好聽到這句,跟cindy不約而同地大吃一驚道。
梅吟雪苦笑道:「我師傅說,我的元神機緣未到,未曾轉世。所以,在這不屬於我的世上,我是無所依托。如若玄門關閉,而我還不能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條。」
「呀,這麼危險,那你還來幹嗎?」cindy不解。
梅吟雪無奈一笑:「我是皇上和劉大人親自選定的人,無論是天命還是天子之命,我都違抗不得。」
「胡說!」龍海萍憤怒道,「誰也沒有權利左右別人的生命!這個朱元璋,為保自己江山,完全不顧別人死活……」
「休得胡言亂語!」梅吟雪趕緊喝止了她,又想到現在不是明朝,這些規矩拿他們沒轍,只得解釋道:「在明朝,這話可萬萬說不得。」頓了頓,她又鄭重說:「再說,也不是他們強迫我來著。百姓飽受戰亂流離之苦,大明剛剛一統天下,若再起戰亂,受苦的還是黎民。我們修武之人,理當為保百姓遭受戰亂荼毒之苦而盡綿薄之力。」
龍海萍和cindy被她的一臉正色所震懾,半晌無語。
過了一會,cindy先感慨道:「這年頭,大概沒有這樣的人了吧?」
龍海萍心中對她多了一份敬意,思路也積極起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劉……大人的後人,劉大人可曾告訴你他的後人叫什麼?住哪裡?」
梅吟雪搖搖頭:「沒有。只說他也精通玄術,我們有緣自會相見。」
「有緣自會相見?!」cindy一聽就來氣了,「這不是放……說了跟沒說一樣!」
龍海萍皺眉,這還真遇到了難題。
正在這時,她的電話又響了,她低頭一看號碼,是梅教授的。
正好,她還得跟梅教授辭職。
於是她接通了電話,還沒等她開口提辭職的事情,梅教授已經先說他的事了。
「丫頭,還記不記得我在內蒙古的時候答應過你,回頭給你找個研究玄學的老朋友再看看你的手相?」
「玄學?」龍海萍的心中劃過一道閃電,試探著問道:「教授,他不會是明朝劉基的後人吧?」
「咦,你怎麼知道的?我還沒說呢!你們認識?……」電話裡,梅教授大為驚訝。
龍海萍看看梅吟雪和cindy,壓住心頭的激動,點頭道:「有緣自會相見!」
梅吟雪只是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喜悅之情。cindy卻是已經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
「有緣自會相見?什麼意思?」電話那頭,梅教授一頭霧水。
「沒什麼。」龍海萍急切地問:「教授,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我已經跟他通過電話了,他也對你的命格很感興趣。這樣,你明天上午去他的辦公室找他,我幫你約了上午十點。你拿筆來,記一下地址。」
龍海萍問cindy要了紙筆,迅速記下地址。
掛了電話,龍海萍握著便簽紙,激動地一揮:「明天,咱們就可以見到這位劉大人的後人了!到時,他一定會把你安全送回去。當然,」她看著梅吟雪,語氣堅定地說,「我會跟你一起回去!」
「你,你當真拿定主意了嗎?」梅吟雪的語氣中還有一絲不確定。
龍海萍鄭重點點頭:「你只管告訴我,我們要做些什麼準備工作。」
梅吟雪凝望著她熱烈的目光,神情一恍,輕歎一聲,「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心中也是轉過無數念頭。倘若你有任何一絲勉強,我都不會為難於你。這也是我師傅最為擔心的一點,她知道我不時強人所難的性子。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你居然如此輕易答應。劉大人神機妙算,果然料事如神。」
龍海萍笑道:「正
正好,到時我見了他,可以當面贊讚他。」
唯有cindy一人滿臉憂慮地看著兩個人。
她給梅吟雪放好洗澡水,安排她沐浴,然後關上門,把龍海萍拉到了陽台上。
「我不同意你跟她去!」cindy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太危險了!」
龍海萍奇怪地看著她--cindy並不是一個喜歡插手別人事情的人,但她知道她是出於關心,和言安慰道:「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是說--你不要去!」cindy皺眉又強調了一遍。
「可是,我已經決定了。」龍海萍奇怪於她激烈的反對。
「你為什麼要去?你為什麼非要去?」cindy激動地追問,不給龍海萍插話的機會,「你別跟我談什麼拯救黎民百姓一類的鬼話!朱元璋當不成皇帝關我們屁事!明朝還不一樣要被清朝滅了?!歷史都已經記載得清清楚楚,朱元璋滅了元朝,掃蕩了蒙古……根本沒什麼意外!如果真是你回去救了什麼大明王朝,那史書上會有記載的!但現在你查,你查!哪有你龍海萍的名字……」
龍海萍靜靜地看著她,耐心等她把話說完:「cindy,你到底想說什麼?」
cindy狠狠地瞪視著他,卻被她的平靜擊敗,她崩潰地捂上臉,發出一聲壓抑的哀嚎:「你說!你是不是因為她?!」她用力一指洗手間的位置:「你是不是因為梅吟雪?就因為她長得漂亮,你被她迷住了是不是?」
龍海萍臉色一變,作勢掩住她的嘴:「噓--你瞎說什麼呢?!」
「龍海萍,你色迷心竅了你!」cindy惡狠狠地挖苦道,「你迷得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你!」
龍海萍忍無可忍地一把攬住她,伸手摀住了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聲點……人家可是古人,沒咱這麼隨便……」
cindy掙扎道:「隨便?誰隨便了?……」
龍海萍用力攬住她,急道:「我看人家梅姑娘早有心上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古人把名節看得有多重,特別是女人家。要換上你這種思想,估計早被浸豬籠、點天燈了!」
後面的話本來是嚇唬,誰知一下惹怒了cindy:「我這樣的思想怎麼了?!你當我是個水性楊花的隨便女人嗎?!龍海萍,你有沒有良心你!除了你,我可是沒找第二個!」
龍海萍聽了一愣,下意識地手臂一鬆。她不是傻瓜,不是聽不出cindy的意思。cindy本是宣洩,不料卻悲從中來,她一直以為龍海萍是個無心愛情的人,但當她第一次看到她凝視梅吟雪的時候,便懷疑自己對她的判斷是錯誤的。在這個人的心裡,應該是有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熱情,否則,怎麼會有那種濃得化不開的目光。無疑,當一個女人能被心愛的人用這種目光包裹的時候,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這使她不由得開始重新認識龍海萍,也深深勾起了她被愛的渴望。
在龍海萍要鬆手的時候,她一把抱緊了她,索性將心裡想的都說了出來:「你知道嗎?我一直沒有停止過喜歡你!雖然我覺得你不懂得如何去疼愛一個人,但你總是散發著與眾不同的光彩,讓人沒法忘記你!」cindy越說心裡越是酸楚,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龍海萍的懷抱溫暖而柔軟,給了她一種就為的安全感,讓她把自己最柔軟的情感都釋放了出來:「海萍,你還愛我嗎?」
龍海萍心裡也是百感交集,但面對這個問題,卻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她囁嚅道:「你,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也沒有和別人正式交往過……」
「那你為了我,留下來,別走好嗎?」cindy淚眼朦朧地仰起臉來請求道。
龍海萍低下頭,不敢正視她的目光:「其實,我想跟她回去,不是為了別人,也不是為了什麼大明朝。我只是,只想想尋找一些什麼。」
「尋找什麼?」cindy追問。
龍海萍歎口氣:「其實,我就是想尋找我自己。」
cindy一下愣住了。
龍海萍望住她,誠懇地說:「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我好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這裡好像沒有我該做的事情,沒有我該得到的東西。」
cindy有些瞭解她的感受了,心中痛苦,沉默片刻後顫聲問:「那,你還會回來嗎?」
龍海萍聽出了她濃濃的眷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緊緊地抱住了cindy,卻無法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深怕兌現不了反而讓她白白等待。
兩人忘情之際,都沒有注意到洗手間的門開了。梅吟雪一眼撞見她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又是驚訝又是尷尬,正待避回去,就聽cindy哽咽道:「我不攔你,但我也求求你,求你一定要回來。」
龍海萍嘴唇囁嚅著,掙扎著正不知該如何回答。
梅吟雪心中不忍,只覺萬分對不住cindy,想起師傅的囑托,心裡轉了幾個念頭,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辛姑娘,你放心--」
她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無疑是給自己戴上了一個沉重的枷鎖,但她還是一字一頓地把話說了下去:
「我以性命擔保,一定保她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