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和雍正兩代皇帝並不十分熱衷營造大清皇家園林。
乾隆最喜歡斥巨資賞玩這種精緻美膩的花園景觀。
圓明園就是乾隆朝修造出來最負盛名的皇家園林,其中收納了天下無數珍寶,只可惜存世不足百年便為崇仰海盜明的西方列強匪幫所毀。反過來講這其實也是愛新覺羅家禍害出來的結果,當洋人們斥巨資修造戰艦和大口徑火炮的時候,大清官方的巨額財政收入都修成了東方唯美派園林景觀,又或者被和珅之流貪污揮霍了去。
春和園就是圓明園的組成部分之一。圓明園乃是合併的總稱,其實一共由三個大清最美園林共同組成。春和園是圓明園最早的前身之一,在雍正朝由胤祥開始創建,在乾隆朝才得以優化和提升檔次,最終成為被西方海盜劫掠和焚燬的目標。
毓敏的這次穿越之旅一點也不好玩,感覺沒心沒肺地活在一個注定被敵人洗劫焚燬的歷史遺跡當中,她如何還能有林妹妹葬花賦詩那份閒情趣。
歷史上的春和園和暢春園之半數產業,一直是怡府打理的私產,春和園是因為在雍正朝並未竣工,所以沒有驗收交貨給皇帝,暢春園則是因為長年依賴著李煦府上世襲園丁高手的管理維護,事實上一半落入了怡府的掌握。曹家跟李家更親,乾隆敢於任用曹頫,便不再需要怡親王來監管李府昔年留下的一干人才餘孽。
歷史上大概是在乾隆初年。首先是起復任用了曹頫,令曹府一度中興鼎盛起來(註:頫字音輔),這時候怡府漸漸沒落。傅察氏皇后和傅恆的勢力強勢崛起,小怡親王弘曉做人乖覺,乖乖地把春和園和半個暢春園作為一份重重的厚禮,白白送給了皇后娘娘,算作慶賀她的壽誕。乾隆皇帝和皇后娘娘欣然收訖這份大禮之後,轉手就賞給了傅恆。
傅恆於是在他的詩作品之中署名為春和山莊主人。
傅察氏皇后鬥敗身死之後,傅恆鬱鬱不得志終於歸隱。後來不知所蹤。春和園終於回到乾隆手裡。乾隆皇帝是個偽善假裝慈悲之輩,以悼念亡妻之名。大肆擴建春和園,終於才令得大清首都擁有了圓明園這樣傳奇的一個瑰寶集中營。最後為八國聯軍所劫,各種國寶就此流落在了法蘭西的盧浮宮,又或者大英博物館。甚至連老毛子也分得一杯羹,把紅樓夢最珍貴抄本搶到了彼得堡去,當作東方古明的古董公開展覽。
目前春和園的主人不是傅恆,而是毓敏。
這個位面被她的金手指影響過後,乾隆沒能夠及時登基,結果就導致春和園上交朝廷,再轉授給傅恆這件事情沒有及時發生。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雍正皇帝各方面都比乾隆好很多,穿越客沒有金手指便罷了。只要開了金手指,肯定得幫襯四爺,不幫弘歷。
毓敏和尋常穿越客有一個特別的不同。
她不能偏幫四爺去阻止弘歷。因為乾隆雖然各方面都不如雍正,卻有一點對毓敏來講十分重要的好處:乾隆是重新起復任用了曹家老爺出仕,並允許紅樓夢存世的,雍正朝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毓敏穿越過來的前幾年一直挺尷尬的,她喜歡紅樓夢就必須幫著弘歷去及早害死雍正。這個念想她的心裡一直暗暗存著,卻最終下不去那個黑手。最後毓敏是找到了一個騎牆解決的兩全其美辦法。
毓敏跟四爺討價還價。一定要把稻香村西山居主人全家老小,統統納入春和園的直轄範圍。再不許大內密探偷窺或者監視,這就是說,毓敏公主這輩子罩定了姓曹這一家人,倘若四爺不肯許下這個承諾來,毓敏便尋死覓活,絕不肯答應就封多倫公主,去跟蒙古王子締結小兒女預約婚姻。愛新覺羅家的姑娘就是跋扈任性,不知書不達理,不聽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那又咋地,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其實毓敏也沒有真的打算為了曹家去死,大不了她躲到空間裡去避禍唄。自打雍正十二年那個夜裡她在養心殿西殿門前感知到鏡花水月空間的入口存在以來,毓敏說話做事兒的底氣登時足了,啥都不怕了,敢胡說,敢亂來,敢當面忤逆皇帝。
反正她再也不怕惹禍上身,空間法寶裡頭自有另一條活路。
卻不曾想四爺歲數變得老了之後,雖然腹黑心機的本色未改,暴戾強硬的態度卻軟化了許多。當毓敏公然抗旨,在養心殿上悍然鬧死鬧活撒潑打滾的時候,四爺倒也沒有發怒,也沒有賜她一丈紅什麼的酷刑懲戒。
四爺只是笑瞇瞇的衝著毓敏溫情款款的道:「我可以答應你!你想要啥,皇帝老子都挺樂意賞給你的!可是,你得讓我明白為什麼呀!莫非你跟姓曹的小子一見投緣對上了眼,才七歲就敢私定終生了?」
這年月雖然權宦豪門世家出於裝筆的緣故,依舊任用漢族士師爺參謀,凡是都跟漢代儒門一般講究禮法教條,理論上是不能容忍牆頭馬上私通款曲之事的,不過,西廂記早已是紅遍中華南北各地的名劇,皇帝也是看過之後覺得很是喜歡這個慫恿自家小姐出牆的紅娘丫鬟角色。所以禮法歸禮法,有趣歸有趣,兩碼事兒分開來說,四爺是不能容忍失禮不孝舉動的,卻能夠笑吟吟的把這種事情當作好玩的奇葩來觀賞。
「不是啊!」毓敏發現皇帝爸爸想茬了關鍵事情,趕緊解釋說道:「曹家小子挺醜的,脾氣也臭的很,我才瞧他不上呢。我瞧上的另有其人。只不過,我的身邊少不了這個曹霑。不只是曹霑。曹門一家四口兒,還有您派過去的劉全夫妻,還有鸚哥丫頭。馮瑛執事,等等這一干人,一個都不能少了!」
「哦?」四爺臉上露出的好奇微笑氣息更加濃冽起來,饒有興致地問道:「你還當真瞧上了某府某位小少爺?此事跟你剛才枚舉的這許多人物,又有何干?這些不忠不孝的奴才,死了便死了,又有什麼打緊?」
毓
敏料不到四爺的腦回路竟然會是這樣的。一時愕然失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已經料到自己又一次說漏了嘴。四爺是個心機何等深沉之人。毓敏的言語雖然並沒有直接洩露什麼機密出來。四爺看樣子卻是已經料到:毓敏降生時所銜之玉、藏密活佛正在苦苦尋覓的金波般寶瓶,曹家涉案諸人的性命前程,甚至還包括了一些參與其事的小嘍嘍,這一切都綁在了一起。
毓敏不該在保護人名單裡提出劉全的名字。她一提劉全,皇帝便知道劉全夫妻臥底在曹家干辦的事情,個中底細已經為毓敏所知。
四爺關注的焦點卻是:毓敏作為朕的女兒流露民間,會不會認賊作父不忠不孝,胳膊肘兒向著外人拐去?倘若真是這樣,四爺才不稀罕犧牲區區一個女兒,反正又不是兒子。倘若她的心中有君有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暗地裡出力幫襯當面這個礙於禮數不能夠公然相認的嫡親皇阿瑪,四爺的心中便很感動。沒枉了七年來他一直暗地裡關心和照顧著這個不幸被置換出宮的小女兒。
也沒辜負了四爺昔年親筆在胤祥折子上朱批的「吉祥」二字。
此時毓敏張口結舌,一時說不上話來,四爺瞧著心中不忍。畢竟是五十五歲的大爺面對著七歲的小女娃娃,嚴厲相逼實在忒沒人味兒,於是加倍的和藹起來,諄諄誘引說道:「毓敏你還記得我昔年為你批下過吉祥二字嗎?你只告訴我,此事吉祥不吉祥?哪裡吉祥了?哪裡又不吉祥了?你只這樣說話便好。」
毓敏心知皇上已經動了疑心,倘若今晚她給不出一個妥妥的說法來。曹家恐怕就得全數僕死,劉全鸚哥什麼的。一個都難再活。
事情的關鍵還是在神秘玉匣所盛的藏密寶瓶,已經毓敏所銜這枚玉鑰匙上頭。
要如何才能夠讓封建迷信皇帝認定此事是光明吉祥的屬性,決非陰謀逆案呢?
毓敏之所以犯難,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是因為曹家所搞的本來就是陰謀逆案啊……明明曹家就是恨毒了雍正皇帝的……毓敏非得要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楞把本身黑色的曹家叛逆欺君動機,替他們洗白白了,此事當真棘手難辦。
心思一轉,忽然有了個主意。
21世紀學的什麼黑格爾辯證法恰好可以拿來救急。
於是毓敏皺著眉頭深沉裝筆思索著,一本正經的道:「吉祥不吉祥,是非黑白,原是很難認定。這就好比一部西廂記,才子佳人看見了浪漫愛情,腐儒道學先生看見了私奔污穢無禮數有辱門風什麼的,好戰的看見立軍功可以陞官,考科舉的看見了必須考中了才可以抱得美人歸,不服氣的觀眾,就會畫圈圈詛咒崔鶯鶯的爹娘勢利眼,非得為難自己家的女婿。」
這番說辭原來是借了魯迅的,魯迅說一部紅樓夢,才子佳人看見浪漫愛情,革命家看見階級矛盾,道學先生看見各種淫各種亂……感謝魯迅老師,他還說過「拿來主義」,於是毓敏趕緊拿了過來。
只因這時候還沒有人寫出紅樓夢來,於是她倉促之間信手抓了西廂記來做替換。
四爺聽出女兒的話裡暗藏禪機,不由得深思起來。四爺是知道這個七歲的女兒身上有成年人的智慧魂魄附著體的,有這樣與眾不同的一個好女兒,四爺也覺得驕傲,反過來,倘若這只是個禍害和妖孽,四爺覺得自個兒在列祖列宗的靈位跟前也要低頭認個有罪。於是四爺對七歲小蘿莉毓敏口中講出來的大人話,格外關注,特意認真尋思了一番,沒有草率發表個人的裁決意見。
毓敏眼見得四爺也默然思考起哲學問題來了,心中一喜,緊接著添油加醋的道:
「皇上正在尋找那個寶貝,我已知道了此事。這寶貝就是個通向佛經所言芥子須彌世界帝釋天三十三天界的空間門戶,是個入口來著。可是!可是!有人誤入的時候,會單單只瞧見一個老僧枯守在破廟裡頭靜靜的入定……有人一進去就會看見極其恐怖的地獄苦海,滿世界惡魔亂舞……另有些人一旦進入便能瞧得見天女散花美人歌舞作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