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往下,深不見底,而且越行越熱,按竺邇已經滿頭大汗,封閉的空間更讓人氣短胸悶。他擦了把汗,解開腰間的水壺喝了兩口,這些水原本不是為此準備,但已顧不得了。
「咦?」走最前面的孛爾台突然停住了步。
「怎麼了?走錯了?」按竺邇警惕道。
「不是。」孛爾台聲音沉異。
按竺邇看不到他此時的神態,但猜得出他必定發現了什麼異狀。就連火魯赤都有些迷惑,似也有所覺察了。
「前方不適合你們再去,退出去吧!」孛爾台說道。
「我們?」火魯赤指了自己和按竺邇。叫按竺邇出去好理解,前面越來越熱,按竺邇的身體不適宜再往前,但他也是個火王星人,孛爾台能去的地方他也去得。
「就是你們,後面的路我一個人走。」孛爾台堅決道。
既然他已發話,就不容辯駁,火魯赤只得順從。按竺邇也是如此,惹怒了孛爾台會被他燒成灰。
「把你的水壺給我。」孛爾台說道。
按竺邇愣了下,解下水壺遞了過去。
孛爾台得了水壺,繼續往地底深處前進。
從洞穴中回到地面,頓覺清爽,按竺邇暢快地呼了口氣,蹲泉邊捧水就飲。
「洞裡有什麼東西?孛爾台如此神秘,把你都趕出來了。」按竺邇擦著臉上的泉水,問道。
火魯赤被排除在外,自然有些不甘心,歎氣道:「誰知道呢?他高我三個焰階,我哪敢多問。不過到是覺得有點奇怪。」
「怎麼奇怪了?」
「洞穴深處好似有個同類。」
「還有你們的同類?」按竺邇驚道。現在已經有四個火王星人,再來一個,他感到自己已無立足之地。
火魯赤拿不準,「好像是,好像不是,感覺非常弱。大概孛爾台一個人下去,就是想探個究竟吧?不過……不管洞裡的是不是,洞外面,到是有兩個絕對是了。」火魯赤話語突轉,整個人繃緊身子,呈戒備狀態。
按竺邇見他如此,也頓起警惕,目光迅速掃過四周,「那是……」他看到了兩個人影,撲通,居然躍進了水裡。
張玨看到火魯赤和按竺邇出現在他療傷的洞外時,已經又急又怒,而當他找不到孛爾台的蹤影時,一種更不妙的猜測出現心頭——孛爾台可能已經下到洞裡了。
「給我讓開!『張玨狂怒,向著洞口外的兩人吼。
按竺邇並無爭鋒之意,不由自主地更往泉水中央退,水已經沒過他的腰。火魯赤也不敢與盛怒之下的張玨對抗,張玨雖不及孛爾台力強,可也高出他兩個焰階,往後退怯,避開他的怒火。
張玨現在根本不想理會他,直往洞裡衝去。
上官夔跟著張玨,卻在洞口處停下,他看向旁邊的火魯赤。火魯赤怕張玨,卻不會怕同級的上官夔,怒容立刻顯現,兩個火王星人燃燒起了身體。
張玨在狹窄的通道裡飛奔,越往前,他越能清楚地感覺到前方人的氣息。兩個都是他熟悉的人,虛弱的是曉棠,強大的是燎。燎正在一步步向曉棠靠近。
洞穴深處,由於有熔岩的火光,視線反而比地逢裡清晰許多。孛爾台確信自己已來到這條地縫的最底端,因為前方除了岩漿,已經沒有路了。
「確實是個療傷的好地方。」孛爾台環顧四周環境,點頭笑道,「損及火種的致命傷都能恢復,那麼我在這裡很快也能恢復狀態。不過,在這之前……」
孛爾台笑得有幾分邪魁,他走向了放在岩漿河的一口陶罐,隨著他的靠近,罐蓋的縫隙裡閃爍出不安的光輝,孛爾台不在意這種光芒,如同蜘蛛不在意網中獵物的掙扎,揭開了罐蓋。
「讓人意外,你居然還沒死透?我們真是有緣,又見面了,親愛的曉棠。」孛爾台看著罐子裡發紅光的球體說道。
他打開水壺蓋子,對著罐口傾斜壺體,「早該去了,何必掙扎,留下來禍害別人。」清澈液體流出,注入罐內。
泉水反著熔岩的紅光,如同流出的是金色液體,這些光輝又映射在孛爾台眼中,使得他那笑瞇瞇的雙眼透出凶邪。
「曉棠——」張玨一聲吼,出現在孛爾台身後。
孛爾台回頭,有幾分意外,卻是笑意更濃。
張玨瘋了般衝向陶罐,把罐子抱了懷中,他立刻傾倒陶罐,裡面珠子帶著水一起流了出來。珠子已經失去了光彩,灰撲撲,甚至開始腐爛。張玨抓住珠子,同時上邊的水也開始腐蝕他的手指。
他顧不了這麼多,手指的痛楚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把珠子捧在手心,把自己的本源之力注入其中,試圖挽留珠子最中心,僅存的那一點光。
「曉棠!曉棠!」他呼喊,這聲音撕心裂肺。
一旁的孛爾台帶著笑意注視著這一切,他以戲謔之聲道:「早該死的人,留著她幹什麼呢?你還指望她能復活?我沒澆那壺水,或許在這裡呆上十年八年,真有可能。但澆了這壺水,再無復活可能,但澆了這壺水,再無復活可能了。當年就死個乾淨,不是更好?現在,居然要你痛苦第二次?阿玨,你為什麼就看不開?」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趕盡殺絕?連她最後一點火種都不放過?你就這麼恨她?她做了什麼,招你這般憎恨了?」張玨捧著火種,衝著
孛爾台狂吼。
孛爾台對上他的怒容,笑意減去幾分,但嘲諷之色仍重。「想知道為什麼嗎?我的話,你信嗎?」
張玨怒視,渾身都在顫抖。
「曉棠她是什麼人,你可曾瞭解過?你愛她,卻對她一無所知。她是民主派安插進來的奸細。」孛爾台說著,面帶微笑,慘慘的微笑。
「你胡說。」張玨瞪著他道,「人都已經死了,隨你怎麼污蔑了。有證據嗎?有證據嗎?」
「你要證據?我還真沒有。」孛爾台無奈地笑,「信也好,不信也好,全在你自己判斷。你肯定不會信,你怎麼會信我這個被政治沖昏頭腦,殺同伴、殺愛人的劊子手的話呢?」
張玨搖頭,他確實不信,燎的話裡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已經分不清了。
洞穴內除了熊熊烈焰的呼呼聲,已無別的聲音,孛爾台注視著張玨,張玨則手捧曉棠的火種,蹲地哀痛。
張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種上,本源之力注入其中,幫著曉棠維持住最後一絲光亮。待他可以分神時,才發現燎已經不在洞中,那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洞穴中又迴盪起噠噠的奔跑聲,上官夔已下到洞同,看著張玨,不禁吃了一驚。
「燎和灼,還有按竺邇,已經離開了。你……」上官夔看到張玨臉上的哀傷,看到翻倒的陶罐,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了。
「曉棠死了,徹底死了。」張玨說道。他低頭看手心,無淚地抽泣。
「不是還有……」上官夔看到火種上還有一絲生氣。
張玨沒有信心能保住這最後一絲氣息,即使能保住,復活已再無可能,最多永遠保持火種的狀態。
「我可能會在這裡呆上很長時間了。」他說道。
上官夔愣,但隨後明白了,張玨是要在這裡為拯救曉棠做最後努力。上官夔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待到上官夔也離去,張玨把黯淡無光,已被水腐蝕得殘缺不全的珠子擁入了懷中,一步步走向攪動著的岩漿池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