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玨匆匆離開石心寺,再回首望,寺廟大火映紅天際。事發突然,如果不是鄒博最後殘存的意識要殺自己,他也不會把這個石鬼的巢穴給端了。自己在異星孤身一人,本該避免得罪各種勢力,但事已至此,只好任其發展了。幸好石鬼星也不是強大星球,石鬼又無大勢力。但張玨擔心的是石鬼背後的人,是什麼人帶著石鬼和石僕到了這裡?
正思考著,忽然頭頂一聲怪叫,一個黑影跳下樹端。張玨正用心,冷不防被這落下的黑影抱住。
任何敢近火王星人身的敵人都是蠢貨!
張玨正欲發動火焰,卻見偷襲者竟是幻法,心中的各種疑惑使得他緩了緩發力,只把這個禿驢從身上摔下。
幻法的身體已是一把老骨頭,哪經得起他這麼一摔,不過幻法竟全無事,從地上蹦起,這大概是石鬼操縱肉身,強行使身體保持靈活的結果。
「咯……咯……咯咯……」幻法喉中發出怪笑,被老人斑包圍的雙眼睜大得如牛瞳,「你竟然毀了我的巢穴,我要……我要奪取你的身體!」
幻法頭顱突然自爆,飛濺的腦漿中蹦出條白線似的東西,張玨驚訝,那東西瞬間鑽入他口中,竄進了肚裡。
張玨只作了個吞嚥,一點不慌張。果不其然,喉嚨一癢,吐出團火。
火團落地,散開了,只剩條燃燒著的乳白色蟲子。
「你……你是火王星人……」蟲子頭部的面孔猙獰,或因憤怒,或因被火燒灼的痛苦。
「發現得太晚了。」張玨遺憾地說。
「咯咯,咯咯。」蟲子驚愣了一瞬,扭曲怪笑,「那麼,這裡就是你的莽身之地!咯咯!他們不會放你!等著死吧!死……」
「他們是什麼人?」張玨立即問。
蟲子只剩怪笑。
「他們是誰?誰帶你們來這個星球的?」張玨問得更急。
蟲子卻連笑聲都發不出了,火焰使它卷作一團,死得外焦內糊。
「會殺火王星的?」張玨只好自己猜測了,「無外乎是我們火王星的敵對星球。」
火王星的敵人就那麼幾個,但也不排除別的想與火王星競爭這個星球所有權的對手。
「算了,該來的始終會來。」張玨不再去想。
在附近找了找,發現樹下放了只木桶,桶內放了幾枚乳白色的球體,每隻雞蛋般大。
石鬼卵,應是幻法出逃進,一起帶走的。幻法發現他在身後,把桶放樹下,自己上了樹。
這種東西留著對自己無用,即使養大也控制不了,還不是去寄生害人。張玨手一點,木桶燒起來,連同桶中的卵一塊兒化了灰燼。
張玨繼續往前,終於在前方發現了一群人,這些人是從寺裡逃出的香客,他們依然驚魂未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些人驚恐地重複自己見到的一切,一些人則早嚇得沉默難語。但他們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寺內發生了難以解釋的不可思議之事,他們把這些現象歸於佛主,歸於妖魔。張玨加入到他們之中。
「看!是張公子!張公子出來了!」有認識他的人叫起來。
「真是張公子!張公子,你可平安了,我們剛才還在說怎麼沒見著你人。」
「張大哥!」郭荊娘向他揮手。
「張公子,你怎麼穿了這樣?」
有人見了他的裝束驚異地問。
此時的張玨幾乎裸著身,只用件衣服綁在腰間,遮住下體。
「我啊……」張玨想著該怎麼解釋,「我正在洗澡……突然起火了,沒辦法,只好這樣出來逃命。」
這樣的解釋似乎說得過去,現在狀況危急,沒人安得下心,也沒人細想了。
「張大可你沒事就好,可曾看見表哥,舅舅和大家都極擔心你們。」郭荊娘問。在她心裡,張玨是天上下來的神將,他既然出來與他們匯合,說明寺裡的妖魔已經解決了。
「鄒兄嗎?我沒看見他。」張玨道。
郭荊娘聽了憂愁更起,旁邊鄒明德也是一臉驚心。「舅舅莫要憂心了,表哥不會有事的。他興許從別的方向逃出去了,等會兒便會來找我們。」郭荊娘安慰鄒明德。又招呼大家,「大家快走吧!最好回到城裡,失散的親人可能已在城裡等著了。」
彷徨著的眾人聽了這樣,皆以為有理,又行動起來,驚慌地往名山縣城移去。
張玨跟上他們,見背著郭荊娘的家丁已疲憊,便接過郭荊娘自己背著。郭荊娘一陣欣喜,輕伏了他的肩頭。
名山縣城已轟動,城牆上,城外全被百姓塞滿,石心寺火光沖天,不少人看個熱鬧,更有不少人往火災方向奔去,或許想湊近些看得更清楚,也或許是去救火,或趁火打劫也說不準。
他們這一去就撞上歸來的郭荊娘一行,驚恐萬狀的香客見著別的人了,終於止不住話,要把自己看見的,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明白,全傾訴出去。石心寺的火燒得這麼大,又聽這麼多香客說起怪事,一時,聽的人全信了,他們又將聽到的往城裡傳,謠言傳播的速度比火災更快。
石心寺的大火與其說是撲滅的,還不如說是燒光了一切可燒之物後,然後熄滅的。火後清理屍首,凡是見過的,都稱死狀可怖,這些目擊證言又加深了整件事的神秘。
鄒家人被請
到縣衙確認鄒博屍體。見了兒子的死狀,鄒明德當即昏死,由人抬了回去。請了郎中,什麼安神藥都吃了,一點起色沒有,鄒家也是人心惶惶。
「少爺怎麼死的?老爺看了怎嚇成那樣?」
「別提了,我跟著老爺去的,別說老爺,我當時看了,都差點坐地上。可怕啊!」
「怎麼個可怕?」
「你還問?逼我去想?少爺半個頭都沒啦!據說在石心寺大門發現的時候,腦漿濺得到處都是,天靈蓋被揭,腦內都是空的。」
聽的下人驚悚地嚥下口水。
「老爺和少爺是親父子,看了這死狀,哪接受得了。老爺本就因信佛變得神神叨叨,這下只怕更嚴重了。鄒家這是作了什麼孽,快完了吧?」
下人們都毫不掩飾地對主家的擔憂,一個個搖起頭。
「說起這事,可真夠怪的,與其說鄒家怎麼了,還不如說石心寺。老爺因佛癡顛,少爺離奇死亡,都與石心寺有關。而石心寺那天的事,我們都看見的,一個人可能看錯,不可能大家都看錯吧!」
「是啊!外面都在傳。」另一名下人加入他們,「都說石心寺裡有妖怪,那天妖怪出來害人,佛主與妖鬥法,鎮住妖魔,石心寺才因此被燒了。當晚的情景我們親眼所見,這絕對不是謠傳,真有神明妖魔,真的有啊!」
其餘家丁都附稱「是啊」。
張玨坐屋頂,邊舔著石僕內核,邊聽他們議論,聽著只覺好笑。
「不過是外星人打架,這個星球的人啊……如此渾然不覺,什麼時候被星外來客滅了個乾淨,都不知怎麼回事吧?把一切看不明白的事歸於神魔的力量,什麼時候才能有發展?該不會過個星不堪所有關於鬼神的故事,都有一個外星人降臨的源頭吧?」
石僕內核像糖果,舔著舔著就小了,由拳頭大小縮成彈丸般大,張玨一口把它扔進嘴裡。
看到郭荊娘朝這邊來了,他立刻翻下屋頂,回到屋內。
石心寺被毀後,鄒家人搬回了縣城的房子。鄒宅雖遭了火災,其實並未燒光,留下了幾間,可勉強擠著住。郭荊娘的腿仍不方便,由待女扶著,自己杵了拐仗,到他房間拜訪。
「荊娘有事,叫我過去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張玨扶她坐下。
「我是來求人的,怎好意思使張大哥去見我,當是我來見張大哥。」
「哦?荊娘有事儘管開口。」
郭荊娘看了看左右,使侍女出去,屋裡就剩他們兩人。
「石心寺裡斬妖除魔的,就是張大哥吧?」郭荊娘輕輕隱秘地問。
張玨逗她一笑,「荊娘什麼都沒看見,怎麼就肯定是我在斬妖除魔?說不定我才是被佛主追殺的妖魔。」
「張大哥是天上下凡救我們的人,怎會是妖魔?就別說笑了。」郭荊哥可是認真的,不與他玩笑,「妖魔定是石心寺裡的,那尊石佛容貌慈善,卻把人踏成肉泥,是魔是佛,怎能以外貌度量?聽聞石心填充迷惑了不少年輕後生,使其家人怨聲載道。官差又在廢墟中發現金銀數百斤,銅錢交子不計其數,這得是多少香客的貢獻?其中就有我舅舅的,鄒家敗落也因為此。所以那石心寺絕非正經佛門。」
張玨點點頭,把他當神魔雖角些愚昧,但這少女卻有幾分見識的,對其好感增了幾分。「荊娘要我幫什麼忙?」他問道。
郭荊娘到底不好意思開口,猶豫片刻才說:「張大哥有如此神通,還請張大哥好事做到底,解了舅舅的心結吧!」
「原來為這事……」
「如果不是到絕境,也不會來求。鄒家的狀況,張大哥知曉,舅舅再有個事,真的就完了。」
郭荊娘說著,淚花泛起。
鄒家到此地步,跟自己多少有關。張玨同情歎息,「非我不幫此忙,實在非我能力所及,鄒老爺主要是心病,需長期調養。」他答道。
郭荊娘哽咽難過,「可憐舅舅就表哥這麼個單傳……舅舅對舅娘情深義重,都不肯妾,不然也不會落得今日,以後晚景淒涼……」
「荊娘也不必難過。」張玨又道,「楊茂答應過要給賠償的錢,我們得了錢,修好宅子,一樣過日。我觀荊娘是個聰慧的人,把鄒老爺的鋪子都打理起來,還愁沒地方安身?」
「我?我可以嗎?」郭荊娘想都沒想過這些。
「怎麼不行?」張玨鼓勵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