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只有暗黑岩石和明紅火焰的星球,常溫可達一千度,在炎熱的夏季,氣溫更可達三千度以上。沒有任何星球的生物願意靠近這裡,然而這裡卻有著自生物種,他們自成體系,為適應環境,進化出了不可想像的能力。
火紅的熔岩巨河流經的地方形成了黑色岩石平原,一座城市聳立在此,它的色彩也如這個星球的主色調那樣,幽暗如獄,其間閃耀著刺亮的各色迷幻光輝。
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仰望著夜空。星漢璀璨,照耀在他的頭頂,他似得了靈感,舉起右手,手常中一團紅色火焰立刻成形。火焰漸漸變亮,紅色轉為橙色,再轉為黃。亮黃色的火焰比起夜空中的銀河,雖稍遜一籌,卻也引人矚目。
「不錯,已經進階黃焰了嗎?」一位老者被吸引過來。
手掌中火焰立即消失,少年收回了力量。「加恩老師?」少年欣喜,跳下平台,「前幾日才剛進階,還不穩定,您回來得太及時了,正需要您的指導。」
老者點點頭,「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你是天生橙焰,起點和天賦都比別人高,如今再進階,我已經沒有能指導的了。」
少年到是自嘲般地笑了笑,「為了進階,苦練兩年,我到真不覺得天賦高在哪裡。」
「兩年夠快了,許多人一輩子都進不了一階,永遠停留在赤焰階段。」加恩老師讚許道,「兩年苦練,你是為了他們嗎?」
少年變得沉默。
「這段時期,你應該已經聽見各種傳聞了吧?」
「是。」少年憂鬱承認,「我辛苦練習就是為了能去尋找他們,在那之前,我需要強大的力量。可現在看來,曉棠和燎,早已死在那個遙遠的星球了吧?」
「或許還沒死。」加恩老師也沉重了語氣,「科研隊失去聯繫的事,霍頓將軍隱瞞了兩年,到如今隱瞞不住了,民主派把這事曝光,成了將軍的醜聞。當初國會反對派出科研隊,將軍一意孤行,現在科研隊失蹤,政敵們要追究他的責任。哎!火王星內政飄搖,或許有內戰的先兆了。」
「老師。」少年問道,「老師來找我是有事吧?」
加恩老師無奈感歎中,點了點頭,「嗯。你不是一直想去尋找曉棠和燎嗎?」
「難道可以了?」少年臉上憂鬱神色一掃,露出孩子似的期待,「國會不是已經表態,不會再派人去了嗎?」
加恩老師沒說國會怎麼樣,只說道:「跟我來吧!我帶你見一個人。」
老師說完,杵杖走了前面。
少年跟著老師,進到訓練營深處,他在這裡呆了兩年,但這幢深黑色的建築卻從未進入過。這裡是營中禁地,只有重要人物才能到此。層層大門自動開啟,看不到一個衛兵,卻戒備森嚴,四處是監視器與自動的防禦武器。老師一言不發,只管向前,少年也被這氣氛震懾得不敢多問一句。
直到最後一層門打開,在一個長方形房間中,有人已經久等。那人背對著他們,黑衣黑斗篷,銀色長髮披肩。雖只見背影,少年似已猜出是誰,一股激動難以抑制,差點叫出來,但即時忍住了。
銀髮男子轉過身,三十多歲的面容不僅英俊,如星之目更閃爍著冷酷與果決。
加恩老師盡可能站直衰老的身子,以表示尊敬。少年「唰」地下立正行軍禮,胸膛起伏,興奮難抑。他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世之名將,火王星的開疆拓土者——霍頓。
據聞霍頓天生就是白焰之階,少年時一戰成名,而後領導火王星,開始了大發展、大征服時期,致使周圍星球臣服,火王星從此邁向帝國之路。年輕一代沒有崇拜他的,尤其是他們這些軍旅出身的年輕人,無不以霍頓為榜樣。
今日居然見到偶像,少年忐忑難制,恰在這裡,老師突然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間,少年更緊張無措了。
「用不著拘束。加恩老師也是我的老師,算起來,我們可是學長、學弟的關係。隨意聊聊吧。」霍頓溫和地微笑,「你叫玨是嗎?」
想不到自己與當權的風雲人物竟有這層關係,再見霍頓雖大權在握,卻毫無大人物架子,少年心中更生親切好感,回答道:「他們都叫我阿玨。」
「那我也這樣叫你吧!」霍頓道,「聽聞失蹤的科研隊裡有你的戀人和好友?我沒有即時將他們失蹤的消息公佈出去,你有沒有怨我?」
少年愣愣一怔,哪想到問得如此直接,立刻目光微垂,「曉棠和燎,既然受命前去,也知道那裡危險,他們早該有所覺悟,我也早有那份心理準備。將軍閣下有大局要顧全,我能理解,但從個人感情出發,沒有一絲埋怨,那也不可能。」
「你到誠實。」霍頓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國會反對,我私下命令,只覺得探索那個星球對我們火王星有大好處,不當畏縮不前。在探測器相繼損壞後,我還要派人登陸,是我太冒險了,出了事,只好隱瞞著,等查出原由,再公佈消息。誰料小人作祟,使我陷入被動。」
「民主派借題發揮,要奪閣下的權力。他們不會得逞。」少年道。
「沒錯。其實兩年來,我未曾停止過調查,只是再沒輕率派人到那裡去了。現在形勢對我不利,我急需要瞭解真相。阿玨,你可願去?」
少年聽了,立刻站得筆直,「您說的是真的嗎?將軍閣下?」
霍頓點頭。
「我苦練兩年,終於進階,為的就是這天。我也想知道他們發了什麼事。」少年堅定道。
「好,難得你有這份決心。但也要想清楚,此行可能有去無回,而且一旦出現無法控制的局面,我不可能顧你。」
這話直擊人心,將軍說得極直白,若有不測,這個派出去的人將成為棄子。
少年凝重了神色。
事關重大,沒有人能立刻下決定,霍頓並不逼他,正想許他考慮些時日。
「無怨無悔。」少年突然慎重說道。
他那堅定的眼神把霍頓都給震了一震。
「好,好。」連說兩個「好」字,霍頓喜道,「不愧是老師的愛徒,我的學弟,有我當年之風。用不著急著去,先準備一番,科研隊傳回些有關那個星球的資料,你都要學透了,那個星球有智慧生物存在,去了必定會與他們遇上,而我們對他們近乎一無所知。」
「是。」少年答應。
「另外還有。」霍頓將軍收斂了喜悅,「這件事或許比我們想像的更複雜,你此去遇上的不僅有那個星球未知的危險,或許還有別的勢力對你加以阻撓,甚至包括我們火王星的自己人。你要切記,任何人的命令都不要聽,直接聽命於我。」
「是!」少年答得果斷堅決。
若干日後,一艘飛船從火王星秘密出發了。
「你當真願意成為一枚隨時會被拋棄的棋子嗎?」飛船內,加恩老師不安地問道。
「都上了飛船,還能後悔嗎?」阿玨讀著目的地的資料笑對道,「是老師推薦我的,難道老師反悔了?放心吧,霍頓將軍交待的任務,我不惜代價也會完成。」
年邁的老師看著他,那眼神卻有些悔,「如果不是需要絕對能信的人,也不會推薦你去。並非強迫,你要是不願意,我會為你推掉。」
「幹嘛要推掉?都說了,那是我的意願。況且我已經進階黃焰,就算在火王星,也達到上等戰鬥力,其他星球的人我更不懼怕。」阿玨嬉笑道。
加恩老帥對著艙外的星空歎了聲,「宇宙之大,無奇不有,就算在星際大會上,也見不全所有星球。我們火王星也只是稱霸一隅,比我們強的多得是。這次去,凶險異常,之前探測器和科研隊失蹤,決不是偶然。或許是那個星球的智慧生物干的,也或許還有別的星球下了手,甚至是我們自己人所為,民主派為了給霍頓製造罪名,什麼都幹得出。無論哪種情況,以霍頓的性格,只要他渡過這場危機,必報此仇,那都是迎來場戰爭。」
「真有戰爭,誰又懼怕?」阿玨無懼道,「我只想快些得到曉棠和燎的下落。」
忽然,少年驚奇叫道:「老師快看,到了吧?就是這裡?」他指著屏幕上的藍色星球。
「與資料上的類似,應該是了。附近只有這顆行星是藍色的。」加恩老師不敢確定。
「好漂亮的藍色!傳說中我們火王星人能演化的最強焰力,就是這種深藍色吧?」阿玨看著起了羨慕。
「是,不過還有一種更強的發紫的焰火,但沒人做得到。」加恩老師喃喃自語。
阿玨的注意力全在了此星球上,「為什麼它是藍色的?這種顏色在宇宙中都少見,至少我沒見過。」
「不清楚,目前只知那些藍色部分是一種液體,我們對它一無所知,科研隊也沒傳回關於它的任何信息。對未知的事物,你要提高警惕,不可輕易接觸。」老師憂心忡忡道。
這時,艦長傳來話,前方的藍色行星正是他們的目標星球,阿玨該作好降落準備了。
少年最後把資料瀏覽了遍,進入飛行器就緒。
飛船無聲無息地向著藍色星球駛去,接近時,減緩了速度,近乎靜止。滿身銀光,猶如伴隨著這顆行星的小小隕石。而在那藍色行星上,大氣捲起層層雲霧,黃綠相間的陸地時隱時現,使人看不清真貌。
……
紹定四年,蒙古四太子拖雷自鳳州入川,陷沔州,屠城。血流成河,殘民四逃。
黑夜為烏雲所罩,其上銀光閃爍,偶爾還夾著絲紅光,映得黑雲團團發亮。「轟轟」悶響滾過,地上趕路的人只以為這是閃電打雷。
「老天爺是要絕我們的命啊!」白髮老翁擦著額頭的汗珠,仰望雲層上的閃光說道,「十月天,還要下雷雨嗎?」
老者身旁跟著位十三、四歲的少女,此時已髮髻散亂,臉上污泥混著汗,分不清美醜。她安慰著老者,「邱伯,不用擔憂。下了暴雨才好,興許蒙古人不願冒雨,便不會追了。」
「可下了雨,道路泥濘,我這老骨頭也走不動了。那些韃子殘忍凶狠,要是他們願意冒雨,把我們趕盡殺絕呢?韃子有個規矩,不降之城,一個不留,他們當是要盡力。」老者極悲觀地搖頭。
少女抬頭望天,黑沉天空中依舊銀光凜冽,卻不見雨跡。那光極亮,使得他們這些逃命的人都不用點火照明。「我覺得,這不似打雷。」少女懷疑道。
老者已沒心情,催促著,「快走吧,荊娘。別管天上了,韃子隨時會追來。」老者說完,埋頭只看腳下。
這裡有百來人,老人、婦孺,還有些青壯年,都是從沔州城逃出來的。以為逃出城便撿了條命,怎料蒙古軍騎出城追殺,許多人死在逃命沿途,到最後只剩他們這點人,也不知蒙古人是否還在追,他們只知往南奔。
「韃子來了!」突然,人群中,一聲炸響,比天上的悶雷可怖百倍。
早已如驚弓之鳥的
人更慌不擇路,尖叫之下,推翻小車,挑翻扁擔,丟棄隨身負擔,只往前衝。小孩哭得更大聲,婦女也跟著哭起來。
「噠噠」馬蹄聲漸近,夜色下幾騎快馬猶如魔影,馬上之人手持彎刀,天上銀光閃過,刀鋒雪亮可怖。騎馬之人,見人便砍,彎刀激出血水,一潑潑噴向地面,具具活人倒在地上,掙扎兩下就不動了,馬蹄踩踏而過,不過如同踩上硬一點的沙包。百多難民,一眨眼功夫便少了大半,更有幾騎抄到踩前,攔了逃路,從另一方向斬殺。
一騎到了跟前,老者護住少女,喉嚨中悶悶半聲沉吟,雙目圓瞪,硬挺挺栽了地上,背後一道尺長的血口濺出鮮血。
「邱伯!」少女大叫。
那蒙古騎兵刀鋒未停,再揮起來,帶血的刀刃向少女斬去。
突然間,天光大放,蒙古兵為之驚頓,運作僵硬止住。殺人者與被殺者同時抬頭望天。
一直閃爍在雲層之上的銀光忽地熾亮十倍不止,照得夜空宛如白晝。它像是要從雲層頂端降下,光太亮,地面的人反看不真切,但覺得它仍很遙遠,在那天外之天。
只覺銀光中射下一束紅光,落在路旁密林深處。眾人甚至來不及想那是什麼,紅光落地同時,巨響震天,氣浪推翻樹林,向眾人席捲。不管是什麼人,或胖或瘦,都如紙片飛起,馬在慘叫,人連慘叫都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