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七到會所包間的時候,裴溪他們已經玩了有一會兒,開了兩桌麻將,還有幾個人在唱歌。
艾家和裴家關係好,兩家的小孩兒從小一塊兒玩,朋友圈基本一致,在座的都是熟人,見艾七進門,都揚聲打招呼。
裴溪在一個不起眼的沙發角落裡衝她招手。
那邊燈光暗,艾七走近了才發現她身邊坐著的是裴放,身上搭了件不知道是誰的外套,歪在裴溪身邊睡著了。
裴放三個月前去非洲拍紀錄片了,艾七這會兒突然看見他,心裡有點親切柔軟,也有點發愣。
裴溪拽她,小聲說:「傻愣著幹什麼?你坐我這裡來,我走。」
艾七秒懂,也用口型說:「不會吵醒他吧?」
裴溪擺擺手。
艾七小心翼翼的跟她換了位置,看著近在咫尺的睡臉,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把他吵醒。裴溪見她沒問題,衝她比了個ok,擠了擠眼,跑過去打麻將了。
角落裡就剩了她和裴放,艾七覺得自己整個胸膛裡都在興奮的叫囂,雖然自己現在的坐姿可能並不好看,但還是好想掏出手機拍張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照片啊。
微博上肯定不能放,裴放是個名導,不能隨便出緋聞。
朋友圈裡也不能放,雖然她很想昭告天下,但陳婉也是她好友,被她看見就死定了。
不過可以自己留著,時不時的拿出來看一看。
也可以拿去跟沈晉城炫耀一下。沈晉城一直知道她喜歡裴放,兩個人吵架的時候,他偶爾會特別討厭的拿這件事刺激她,說她這種五線開外的小明星,不可能有機會入裴放的鏡頭。就應該拍一張給他發過去,讓他看看她離婚後的美好生活!
想到這裡,艾七立刻有點心動了,她慢慢挪著手往上衣口袋裡摸去,然而手機剛掏出來,裴放的腦袋在她肩膀上滑了一下,他驚醒了。
艾七暗自後悔,又不動聲色的把手機放回去了。
裴放坐起來,看見身邊是艾七,還有些驚訝:「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艾七說,「小溪要去打麻將,就把你交給我了,沒想到你這麼快睡醒,我還沒來得及感受呢。」
裴放頓時就笑了,他隨手把身上的外套拿開,有些揶揄:「感受什麼?要不我再睡會兒?」
艾七就有些傻氣的笑,看著裴放坐直身子整理因為睡覺而有些皺的衣服,他穿了件牛仔襯衫,下面是條卡其色的長褲。艾七看著他捲起袖子,露出淺麥色的手臂,說:「裴放,你黑了……」
「在非洲待那麼久,怎麼能不黑?」裴放剛出機場就被拉了過來,這會兒還沒倒過時差,伸了個懶腰。
「我不容易曬黑,下次你去,帶著我試試……」艾七伸手指他脖子後面,「領子沒弄好。」
裴放靠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有些懶洋洋的笑著跟她聊天:「紀錄片拍的都是動物,不需要演員,你跟去做什麼?演個動物?」
他大概有幾天沒刮鬍子了,下巴上冒出一層青黑的胡茬,艾七盯著那片胡茬,心想裴放真是又藝又有點性感,身上有一種野性的不羈,又有種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今年三十歲了,比沈晉城大兩歲。
裴放穿著一身休閒裝,舉手投足間都有種飽經閱歷的氣質,但沈晉城也就穿上西裝的時候人模狗樣,看著像那麼回事,可一和她拌嘴就暴露心理年齡,兩個人的差距真是肉眼極其可見。
艾七坐直身子,扭頭看他:「你看我演你女朋友怎麼樣?」
裴放就笑出了聲來,抬手想像小時候逗她一樣去彈她腦袋,手指快要落到她頭上時,又換了方向,拍了她肩膀一下,「等你長幾年再說。」
艾七垮了肩膀:「喂,你別老說我小了,我到年都二十四了,再長就老了。」
裴放笑著,目光轉向唱歌的那邊,像是在聽他們唱,又好像是有點走神。
有個唱歌很好聽的姑娘在唱一首歌:
我還記得/你說我們要快樂
深夜裡的腳步聲/總是刺耳
害怕寂寞/就讓狂歡的城市陪我關燈
只是哪怕周圍再多人/感覺還是一個人
……
艾七戳了裴放腿一下,「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跟沈晉城離婚了,週一離的。」
裴放回神,難得又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們兩個不是在鬧著玩?」
艾七:「……」
艾七面無表情,「你看我像鬧著玩嗎?不是說好了我要嫁給你嗎?我之前跟沈晉城結婚就沒見你傷心,現在我離婚了,你總應該高興一下吧?」
裴放撐著額笑,「不好意思,剛才沒調整好表情。」
艾七每次看見他這樣笑,都能想起小時候她和裴溪玩過家家的情景。她倆用小刀把保姆不用的食材一樣一樣的切碎,用各種調料把它們攪成一團,然後拉著裴放,向他展示她們兩個做的菜,他很給她們面子,憋著笑說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然後她們兩個就又興高采烈的去做下一道菜。
當時年紀小,看不出太多的笑容的區別,後來回想起來,才知道,裴放當時應該是又好笑,又要善意的哄著她們。
有種寵溺的幸福感。
每到這種時候,艾七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都生不起氣來的。她想了想說:「你去非洲沒多久,我就接了個電影。」
裴放說:「士別三日,小七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艾七被表揚了,抬手比了個三:「我演的女三號。」
裴放眉毛又挑高了一點。
艾七說:「真的,你等著吧裴放,明年我就可以出演你的女一號了,準備好戒指等著娶我吧。」
裴放眼裡帶著一點笑意,看著她的神色很認真,「你喜歡演戲嗎小七?」
艾七想了想:「還好吧,不討厭。」很多事情都有它獨特的魅力,艾七覺得不管做什麼,一旦鑽研進去了,任何工作都挺有意思的。
裴放說:「有什麼目標嗎?」
「有啊,」艾七被他問的有一瞬間的茫然,「做一個好演員,出演你的電影,然後當上你的女朋友……不是嗎?」
裴放有一會兒沒說話,片刻後他低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小七,我以後都沒打算結婚。」
艾七一愣:「為什麼?」裴放是裴家這一代唯一的男孩兒,本來他一心癡迷拍電影,家裡就已經在逼他回來打理公司了,現在又不結婚,這是要鬧哪樣?每次看見裴阿姨,她就要控訴一番自己兒子不結婚不生小孩兒,要是知道他終生不娶,還不得打斷他的腿?
裴放說:「當初是跟你開玩笑,看你底子好,適合做演員,那些話你不要當真。」
艾七呆了一會兒才說:「可是我一直都是當真的啊。」不然為什麼拚死拚活的和沈晉城離婚?
裴放有些惆悵的說:「我以為你知道我是在開玩笑,而且後來你不是和沈晉城結婚了。」
她結婚的那兩個月裡,他在西北那邊拍戲,他記得當時還拖裴溪送了份禮物給她。
艾七覺得自己有點傻眼了,「可是後來我離婚了啊。」
裴放撐著額,似乎也有一點傻眼,一時間沒說話。
艾七拍了他一下,「我不管,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為了跟你結婚,我婚都離了,你必須說話算數。」
裴放無奈的笑,「你跟我結婚,不會幸福的。」
艾七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挑眉:「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幸福?」她心想,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嫁給你啊裴放,我怎麼會覺得不幸福?
裴放一時沒有回答她。
裴溪走過來說:「你們聊得挺開心呀?吃飯吧?」打麻將的人玩了一上午,都覺得餓了,紛紛收攤準備吃飯,下午再戰。
艾七應了一聲,跟裴溪一塊兒點菜去了。裴放坐在角落裡,合眼仰頭靠在沙發上,跟睡著了一樣安靜。
*
一群年輕人好不容易湊齊了聚在一起,又正好是週末,各個都敞開了玩。
下午艾七拉著裴放一起打麻將,到了晚飯的時候,裴放實在困得堅持不住了,告辭回家去休息。
艾七說:「我跟你一起回去。」
裴溪就拚命地衝她擠眼睛。
裴放拍了妹妹腦袋一下,「眼睛抽筋了。」轉頭跟艾七說:「我們走吧。」
兩個人都不是開車來的,出了會所就在路上準備攔出租車。偏偏這會兒是高峰期,路上很堵,又沒有空車,攔了一會兒攔不到車,只好一邊往回家的方向走,一邊再攔。
裴放穿了一件夾克,看起來很保暖,艾七卻為了美,下面光腿穿的及膝裙子,走上一段路,就冷的有些打顫。
裴放說:「好久沒在馬路上散步了。」
路上車來車往,路燈已經亮了,周圍的商舖餐廳不少,有好多情侶還在逛街。要是艾七穿得暖和,她可能也會升起一種浪漫情懷,但是她現在好冷……
她剛想說叫今天不要逛了,咱先打車回家吧,就聽裴放叫她,「靠窗的那個人是沈晉城嗎?」
艾七有些詫異的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真的看見了沈晉城。
這一片商業中心有一個很出名的法式餐廳,一個老店,是七幾年的時候一個法國人開的。裡面裝修的很有法式風情,據說從剛開店至今,這家店的裝修就沒有變過,每次修整都是按原樣裝,卻也從未與時代脫節。
艾七上學的時候跟陳婉、艾松平去過,但次數不多,他們兩個很不喜歡帶她這個電燈泡;後來結婚,也跟沈晉城去過,但因為要預約、要穿禮服,兩個人一致都嫌麻煩,就去過兩次。
店裡的奶油蘑菇湯很好喝,艾七每次去了必點。
餐廳就在艾七和裴放站的這一側馬路邊,他們離落地窗不遠,能清楚的看到沈晉城那刀叉的樣子,也能清楚的看到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嫣然如花的笑臉。
沈晉城穿了一身西裝,打了一條很精神的領帶,對面的女人穿了一條香檳色的長裙,兩個人聊得好像很開心。那個女的微微往前傾了下身,嘴唇快速的動了幾下,沈晉城似是愣了一秒,然後有些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是那種非常愉快的笑容,如果不是礙於場合,艾七覺得他可能會拍著大腿狂笑。那個女人說話的時候是沒什麼表情的,後來才跟著一起笑起來,兩個人默契的cheers了一下。
艾七心想,那得是多好笑的一
一個笑話啊,好想一起聽一聽。
裴放扭頭看她,艾七覺察到,「你看我幹什麼?」她看了一眼餐廳裡還在發笑的兩個人,說:「好冷啊,我們趕緊打車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裴放問:「你們離婚,是因為沈晉城?」
「嗯?」艾七正在想那個女人看著很陌生,並不是平時見過的人,不過沈晉城自己也說好多人追他,可能是其中的一個?聽見裴放問她話,反應了一下,趕緊說:「不是不是,我們兩個離婚,明明是因為我啊!」
說完這話,艾七突然有點走神,她想起上週末決定要離婚的人,是沈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