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音樂聲震耳欲聾，燈光閃爍下人如鬼魅，陌生人抱在一起，姿態妖嬈。
「美女，你喝什麼？」趙越拉著我和張梓牧到吧檯前買酒。
「不喝！」我得衝著他耳朵尖叫，他才能聽見我的話。
「什麼？烈一點的？給這位美女一杯馬提尼！」
「我說我不喝！」
「哈哈！」趙越接過酒杯，自己喝了一口，才對服務生道：「給她一瓶可樂！」
「完蛋了，」張梓牧看著手裡震動的手機，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我老婆查崗了。」
我伸頭去看，原來是李冬靈的電話。
「越哥，宋詞拜託你照看一下，我出去接個電話！」
「沒問題！」
我們在場邊坐了一會兒，趙越硬要拉著我去舞池。
「我不去，我不會跳舞！」我拒絕道。
「隨便扭！怎麼舒服怎麼來！不用學！」
「我真不會！」
「出來玩就要開心一點嘛！」
我乾脆不搭理他，他實在無趣，叮囑我好好坐著，接著便像一隻魚一樣滑進了舞池。
我掏出手機給李南宇發短信，問他什麼時候來，等了半天他都沒回，我又打了個電話過去，他也沒接，我氣得直接關機。
張梓牧出去接電話接了半小時也沒回來，我被音樂聲吵得頭疼，正準備去透透氣，身旁的沙發突然被一團扭結在一起的重物壓得陷了下去。
原來是趙越和一個我不認識姑娘在熱吻。
我承認，夜店只用了二十分鐘，就把我花了二十年建立起來的三觀都震碎了。
我趕緊往邊上挪，結果碰到了另一個男人的大腿，嚇得往後一縮，抬起頭發現是沙漠之行的領隊周楚，才舒了一口氣。
「不喜歡這裡？」他瞭然地問。
我點點頭：「他們太開放了，我受不了。」
「怎麼就受不了了？」
「你看他、他——」我指著趙越，他已經把那個姑娘抱起來放在了腿上，旁若無人地繼續吻。
「接個吻而已，趙越他有分寸，不會和這種地方的女人亂來的。」周楚淡然地說。
「可我就是不能接受，你說我純情也好，說我保守也好，但這真的不是我的世界。當然，每個人的愛情觀不一樣，我也尊重他們的選擇。」
「那你的愛情觀是什麼樣的？」
「bestforthebest，最好的東西留給最好的人。」我堅定地說，然後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比如初吻。
周楚遞給我一杯飲料，聞上去有股水果味，上面還插著片檸檬，我一時沒在意，又有些口渴，便喝了下去。火辣辣的酒精從食道流進胃裡，我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
「我、我酒精過敏……」我焦急地說。
「有什麼反應？」周楚趕忙問。
「我現在有些頭暈，心跳得好快，耳朵裡嗡嗡響……」
「這是正常反應，」周楚笑道：「休息一下就好。」
「我是說真的，我會缺氧暈過去的！」我發現自己慢慢癱倒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我感覺一隻手在我的後背不停遊走，刻意停留在有鏤空花紋的部位。我感覺很不舒服，想要推拒，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更像欲拒還迎，手臂軟綿綿地搭在了男性寬闊的肩膀上。
「宋宋，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活著好累，」有人在我的耳邊低低地說話：「為什麼不享受當下呢？也許你將來會後悔……」
「我不會……你別再摸我了……我不喜歡……」
「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快把你的豬蹄拿開！」我用盡全身力氣喊道，細細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微不可聞。
「宋宋，這樣也沒感覺嗎……」他的手游離到我的腰上。
可我只覺得反胃，而且特別不上道地實話實說了：「走開！你讓我噁心！沒其他的感覺！」
「真不聽話……」
他的嗓音裡隱藏了某種蠢蠢欲動的能量。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他的自尊心被挫傷了。如果先前只是試探的話，我想他現在被激怒了。幸虧，我的神智依然是清醒的，在他吻過來的千鈞一髮之際，我猛地用雙手摀住臉，側倒在沙發上。
「別碰我，我會恨你的！」我大吼道，想向邊上的人求助，卻發現沙發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連趙越都不知去向。
「好了好了，我不碰你，」周楚試圖把我拉起來，我執拗地不肯動，但能感受到他的手一下一下順著我的頭髮。
「我想回家。」我把臉埋在沙發裡，嗚咽著自言自語。天旋地轉，心跳加速，渾身發軟，四肢失控，這種感覺原來這麼難受，我好想回家，回到我長大的小屋，躺在那張粉紅色的小床上，那裡溫暖、安全，我好希望自己從未遠行……
然而，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來保護自己，否則只能任別人為所欲為，原來與自己的意識做搏鬥是這樣的滋
味……
我在四周徒勞無功地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自己的手機，卻發現被自己關機了，使勁按開機鍵，等待屏幕亮起，手指點了好幾次都沒點進通訊錄……阿南，你在哪裡……
心跳越來越快，速率一路飆升，彷彿能聽見血液從頭頂汨汨流過的聲音，我知道過敏反應開始起作用了，如果我不能很快得到氧氣，就會面臨心衰竭的危險……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撐過這個夜晚，直到黎明到來，它比那一夜在積水的山洞裡更加遙不可及。
隱約間感覺到一雙手探進腋下，我條件反射地想要擺脫：「別碰我！我說了別碰我！」
「小詞……」
是他。
那，我可就放心地暈過去了……
嗯，你要吻就吻吧……
128.
我醒來的時候，如意料之中地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艱難地坐起身來，卻發現床邊坐著的是沈澤淼。
「阿南呢？」
「他去給你買午飯了。你怎麼就想著他？」沈澤淼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好歹我也守了你大半夜！」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虛弱地問。
「因為『綠野仙蹤』有兩個創始人。」他幫我把被子的角掖好：「昨天晚上我們在加班，全辦公室都被你嚇得沒睡覺。」
「對不起啊，學長。」
「你要真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出了事，我們只好給你陪葬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阿南把你抱出來的時候，你已經徹底暈了，也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們只好一路飆車去醫院。結果居然堵車了！哈，瞧瞧北京，晚上十一點半，二環居然堵車了！」
我誠懇地道謝：「謝謝你啊，學長。」
「我先警告你啊，阿南不太高興，你小心點。」
「為什麼？」
「等他回來你問他。」沈澤淼聳聳肩。
李南宇確實不高興。確切說來，他是很不高興。
見他拎著三盒打包的粥回來，沈澤淼立刻跳了起來：「餓死我了！哎，不對呀，宋詞喝粥，你怎麼也讓我喝粥？我要吃肉！」
李南宇沒搭理他，自顧自幫我支好小桌板，打開塑料盒的盒蓋，又遞給我一隻勺子，從頭到尾冷冰冰的，一句話都沒說。
「阿南？」我試探著叫他。
「先吃飯。」他言簡意賅地命令道。
原來他省略了後半句——吃飽了好挨罵。
沈澤淼去機場有事，病房裡只剩下了我和李南宇，他依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想想自己昨天遭的罪，我突然有些惱怒，他生個哪門子氣啊。
「你幹嘛臭著個臉啊？」我實在忍不住了，故意帶著點撒嬌意味地問。
事實證明，他很不吃這一套，照樣無視我的存在。
「我到底哪裡惹你了？」我非要一問究竟。
他還是不吱聲。
護士進來了，幫我換了一個點滴瓶，還留了些藥。
「這什麼藥啊？我不吃！我吸點氧就行了，以前都是這樣的。」我賭氣說。
「你知道自己酒精過敏，還跑去那種地方？還學人家喝酒？」李南宇雙眼緊盯著我，一字一頓冷冰冰地說道。
「我不知道那是酒！」
「不知道是酒？你以為你在夜店喝的是什麼？橙汁？」
「你說你來接我的，結果你沒來，不然我也不會跟他們去夜店等！」我委屈地說，聲音又帶了哭腔。其實我從小就不愛哭，可不知為什麼，總是在他面前流淚。
「你沒腳不會走嗎？打個車這麼難嗎？」
想起昨晚自己那麼艱難地保持著清醒等他到來，我的眼淚噗噗地滑落，他故意別過頭去，視線避開我的臉。
「你出去。」我指著門，顫抖著聲音喊道。
他當作沒聽到。
「出去！」我開始無理取鬧，學電視上演的用枕頭砸他。
「幹什麼幹什麼！不要破壞公共財產！」
我住的是雙人間，護士正推著看上去剛做完手術對床進門，見我在撒潑耍賴，立刻嚴厲地說道。
李南宇從地上撿起枕頭，塞回我的背後，一語不發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