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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刺殺 文 / 荔簫

    紅衣言明自己的想法後,猶含笑意的面容沉冷下來,回絕的意思清楚明瞭。

    黑暗的寂靜中,她聽得一聲沉重悠長的歎息:「那我……」

    「姐姐!」

    沒等聿鄲把話說完,一聲稚嫩的喚語傳過來,紅衣側過頭去,曾淼陰著臉一掃聿鄲,上前一拉紅衣的手,抬頭道:「姐姐,天很晚了。」

    「嗯。」紅衣噙笑,朝他點頭,復又看向聿鄲。

    聿鄲這才得以把才纔的話說完:「那我先去問謹淑翁主的意思,若是翁主答應,你便肯隨我去一趟麼?」

    「公子先問了再說吧。」紅衣眉頭稍挑,而後笑容一鬆,緩和著氣氛,「我就是在竹韻館尋差事謀生罷了,這樣的事,自該謹淑翁主做主。」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須臾,短促一笑,卻是手搭在胸前朝她一鞠躬,行了個赫契人的禮:「多謝。」.

    二人先後沐浴,綠袖回到房中時見紅衣躺在榻上仍還未睡,便一壁繼續擦著頭髮,一壁問她一句:「若謹淑翁主答應,你當真要跟個赫契人去祁川走一趟不成?」

    「謹淑翁主才不會答應呢。」紅衣平躺著,雙手枕在頭下,翹著二郎腿悠悠道,「翁主又不傻,到底是藩王的女兒,必定知道這個輕重。平日裡在長陽,做生意不拒赫契人算正常事,可差大隊人馬去祁川可就不一樣了。」

    她說著發了個身,打著哈欠又道:「再說現下還有那鎮撫使大人潛逃的事,禁軍都尉府嚴查著,她不會這個時候攪混水的。」

    所以她跟聿鄲那般說,就是打個太極罷了。畢竟聿鄲權勢皆有、她無權無勢,這樣直接拒絕的話,還是謹淑翁主來講合適。

    好一會兒都未聽到綠袖的回音。

    紅衣目光看過去,她面對著妝台坐著,只能看到個後背。卻能覺出她是愣在了那裡——連手裡持著的梳子都僵著未動。

    「……綠袖?」紅衣喚了一句。

    「嗯?」綠袖驀回過神,肩頭微一顫,又繼續梳頭了。歎了口氣之後,她的語氣聽上去很煩躁,「那鎮撫使也是的,在大夏朝做官做得好好的,幹什麼跑到赫契去?惹出這樣多的事,擾得不相干的人都不能好好做生意。」.

    是夜,微風漸起,拂過樹葉花枝,捲起些許沙石。

    迷濛夢鄉中,有縷縷清香縈繞,溫和淡。紅衣睡得迷糊,覺得黑白交映的夢境混亂一片,好像是夢到搬家,又好像在逛集——總之就是最常見的說不清劇情的夢。

    似乎是燕兒正在一個小攤前挑著香囊,小姑娘的笑得開心,挑了半天後舉起一個給她,問她:「姐姐喜不喜歡?我買給姐姐!」

    「不用啦。」紅衣蹲下身,一摸她的額頭,而後說……

    「將軍給我買過一個一樣的。」

    好像看到燕兒嘟了嘟嘴,又要說什麼,她卻聽不到了。看著她的口型,耳中只充斥著「光光」聲。

    紅衣緊皺著眉頭睜開眼,藉著燭火微光,看到綠袖也正揉著眼坐起身。

    那「光光」聲仍在繼續,是有人在猛敲院。綠袖打了個哈欠,問她:「這麼晚了,誰啊?」

    「不知道啊……」紅衣煩躁地一歎,忍著床氣站起來,打開衣櫃扯出件大氅,一邊穿一邊往外走,踏出房門就揚聲問道,「誰啊!」

    外面持續了許久的敲門聲驟然停了。

    俄爾聽得一句回話:「禁軍都尉府北鎮撫司總旗,岳馳。」

    紅衣綠袖剛走到一半,腳下狠狠一頓。

    ……三更半夜的,什麼情況?!

    ……查勾結外敵的事?!

    ……她們和聿鄲同行不是特意找了個武侯盯著嗎?!武侯不也是你們體系內的人嗎?!

    於是深吸一口氣,二人皆自我安慰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遂行上前去開門。

    「吱呀」一聲之後,在月光下泛著按按色澤的飛魚服映入眼簾,視線上移,她們看到他手中表明身份的牙牌,二人齊齊一福:「總旗大人。」

    那人面色微沉:「勞兩位姑娘走一趟。」

    ……怎麼就……「走一趟」?!

    二人悚然一驚,岳馳掃了眼明顯她們中衣裙外只裹了大氅、所以都手上緊拽著衣襟的樣子,略一頷首:「請先更衣吧。」

    紅衣綠袖面面相覷,滯了一會兒,紅衣闔上院門,拉著綠袖回屋去。

    如言取出衣服來穿,盡快換好後,紅衣卻推開了後窗。

    「……你要跑啊?!」綠袖一臉驚悚。

    「跑什麼啊!」紅衣嘴角抽搐地看向她,指了指窗外,「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要抓咱們問什麼罪——看來不是,若不然他們肯定防著咱們跑,會差人到後窗守著的。」

    但外面沒人,連隻鳥都沒有,安靜得好像按了靜音鍵。

    是以再出門時,二人的心情便輕鬆了一些,打開門隨著來者離開,一邊心下不斷告訴自己沒事的,一邊又奇怪這陣仗怎麼這麼大!

    來請她們的人是總旗,一個總旗手下有五十人。

    ——紅衣前後大致一看,自

    己周圍差不多就有五十人了。

    可抬頭眺望,街頭巷尾分明還有別人排著整齊的隊列打著燈四處巡視著,看服飾也是禁軍。

    這樣的陣仗她曾見過一次,也是在敦義坊裡。那便是淮鄉樓慘遭橫禍那陣子,日日都是這樣,數不清的禁軍在坊中查案、巡視。

    他們並沒有帶她們出坊,進了離坊門最近的那處院子——那是坊內武侯值守的地方,有點類似於……地方派出所。

    正屋裡燭火皆明,十分亮堂。

    紅衣和綠袖一臉呆滯地等了一會兒,岳馳從門外走來,手裡拿著張紙。

    將紙展開,他沉然問道:「這孩子,你們可認識?」

    「啊——」紅衣剛一看,便叫了出來,有些不安失措地點點頭,「認得,但是……怎麼了?」

    「將手中畫像。」岳馳一喟,將手中畫像一折,「現下是驃騎將軍照顧這些孤兒?」

    紅衣又點點頭,便見岳馳抬手叫來了手下,吩咐了一句:「速請驃騎將軍。」

    卻自始至終沒回答她出了什麼事.

    席臨川一襲藏藍色常服踏進屋門的時候,雖也顯有困乏,卻仍目光如炬。

    「將軍。」那總旗一抱拳,讓出道請席臨川落座,而後自己也坐下了,沉了一沉,道,「您收養的那一干孤兒裡,可有個叫曾淼的?」

    席臨川一滯,遂點頭:「有。」

    「他傷了人。」岳馳簡短道。

    紅衣驟驚:「你說什麼?!」

    「他傷了人,赫契權勢最大的富商。」

    ……聿鄲?!

    「那富商近來住在坊裡的宜膳居,曾淼趁夜裡來往人少溜了進去,連刺了四刀。」岳馳話語平靜地闡述著,卻一字字驚得紅衣腦中嗡鳴,「還好房中黑暗,未刺中要害——但人尚未醒來。」

    綠袖強緩著氣,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為何?曾淼是那一眾孩子裡年紀最大的,素來也算懂事。」

    「正是因為不知為何,才不得不請兩位姑娘和將軍來。」岳馳神色愈沉,稍緩口氣,又道,「我們問了他很多遍,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麼也不說,問他是誰家的孩子也不肯說——後來我們查了這一處的戶籍,發現他戶籍並不在此,才猜到他可能是將軍收養的孩子裡的。」

    紅衣驚疑交加,氣息微亂地看向綠袖,綠袖卻也是同樣的不解,見她看過來搖一搖頭,大是惶惑:「怎麼會……」

    席臨川以手支頤,雖是越聽神色便越陰沉,卻是始終一語未發。岳馳說完後週遭安靜了下來,他也仍未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能見他麼?」

    三人皆一怔。

    「我可以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席臨川身形未動。

    岳馳思忖片刻,點了頭:「可以,在下帶將軍去。」

    「等一會兒。」他又道,眼皮稍抬,看向紅衣,話卻仍是對岳馳說的,「可否請總旗大人先行避讓,我有些話要和她說。」

    岳馳復點了頭,遂站起身抱拳告退。綠袖握了握紅衣的手,便也隨岳馳離開。

    房門闔上,房中燭火明亮,卻是安靜無聲。

    席臨川睇視著她,站起身,看著她怔然發白的面容踱步向她,輕喟一聲,在她面前蹲了下來:「紅衣。」

    「……嗯?」她連這一聲輕應都明顯帶著慌張,分明因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而感到措手不及。

    「我一會兒去見阿淼。」他一字一頓道,「他為何傷聿鄲,我會問清楚。」

    她仍舊發怔地點點頭,眼中惶意未減。

    「如果他有說得過去的理由,我會救他。」他又道。話語有力的灌入她心中,好似一隻溫暖地手在心間一挽,將她一直在往下墜著的心托平穩了。

    「你安心等著就好。」他面上略有一縷笑意,溫溫和和地縈繞開來,「但你要先答應我,不私自去見他、不背著我做任何事。」

    紅衣眉心輕蹙地看向他,他又說道:「如果你在動什麼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的心思,我一定會把這筆賬記到阿淼頭上——所以你先答應我,不背著我做任何事。」

    「……好。」她一咬下唇,躊躇著點了頭。緊張萬分地看著他站起身,轉身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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