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服老者側臉一望,道:「阿信,來者是客。」
那叫阿信的老者聞言後心神一收,便即散去殺意,看來須臾之間,他已是聽從了這唐服老者的吩咐,不再和梁小競敵對,但警惕之心卻兀自不曾放下。
那唐服老者順勢瞧了一眼梁小競,心下贊讚道:好厲害的少年!年紀輕輕,便有這份殺意,在年輕小輩中,當屬翹楚!
原來他從剛才二人的無形殺意中已是分辨出來,眼前的梁小競實力之深,比之他身邊的那個叫阿信的老者也只是遜了半籌而已,能在都市茶舍之中碰著這麼一位少年高手,也確實出乎意料。好在他處事極淡,絲毫不為這等外事分心,當下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即帶過。
梁小競聽得那唐服老者喝退那瘦高老者,心知他無意為敵,當下也自收了收心神,不再與那阿信對視,而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坐著的唐服老者,腦海中不斷地回想,當今之世,還有哪個老頭有這等功力,自己不出世才不過一年多時間,對這世間的人物卻沒半分由頭,這讓他不由得為之一挫,暗道:看來晚上回去得向家裡的老頭子請教請教了,這傢伙到底是誰呢?
那唐服老者自不理會,而是慈和地對著饒煜彤道:「二位請坐吧。老夫這裡沒有什麼相待,只有一壺清茶,還望見諒。」
饒煜彤依著他意,緩緩坐下,道:「先生說笑了,這壺中的望秋水,乃是世間難尋之物,更別說這水中泡的龍涎茶了。先生以如此絕物相待,晚輩倒有點受寵若驚了。」
那老者聽到她說出了茶水和茶葉的來歷,不由得再次刮目,讚道:「看來姑娘還是此道高手,小老二這次倒是走眼了。既為此道中人,敬請一品,點評一二。」他此刻對饒煜彤已有五分讚賞三分喜愛,因此,這龍涎茶雖是貴重物品,但得遇知音,便是千金也自灑了,更何況區區一杯茶?
饒煜彤惶恐接過茶杯,便清淺了一口。她久聞龍涎茶為世間絕物,要在滇南深山老林中才可採得,每年的年產量不及數噸,是以珍貴異常,便是一般的大富大貴人家也難備得,更別說這種商業茶餐廳了,那想來應該是他自己帶來的了。這人出門喝茶,還自己攜帶茶葉,卻也當真少見。
卻聽那老者道:「龍涎茶必須要配以太湖黿頭渚的望秋水,才能發揮最佳茶味,而望秋水,又以每年的十二月份最為純淨,老頭兒從滇南來到蘇浙,本想過一過茶癮便即離去,卻想不到離別之前還能碰到你這位好有趣的小姑娘,也算是緣分了。」說罷呵呵一笑,又道一聲:「請!」便即捧茶入手,且自喝了。
饒煜彤不敢怠慢,也拿起茶杯,優地喝了一口,不過手勢卻沒他這般嫻熟隨意了,但也是唯美之極,頗有古典大風。
一旁的梁小競坐在一旁瞧著二人品茶論道,插不上一句話,心中氣悶,後悔不迭:自己當年怎麼沒好好學習學習這茶道化呢?若是老師當年對我稍微耐心一點,我也不會成了土豹子,今日出這洋相!
他將自己沒化的過錯一味拋給當年的老師,臉皮卻也是厚到了極致了。
「怎麼樣?味道如何?」那老者微笑問道。
「嗯,入口即苦,嚼之生澀,咽之生甜,回之卻無味,龍涎之說,果然名不虛傳。」饒煜彤有感而發道。
「呵呵呵呵,有見解,有見解,年紀輕輕,能品出這等茶,了不得啊,了不得啊!」那老者聽她說得一點兒不差,心中好生歡喜,大有知音難覓之意。
饒煜彤臉色一紅,被他如此誇讚,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姑娘適才所言,要以現代商業經濟模式推廣醫療手段,惠及萬民,可是真心麼?」那老者品完茶後,終於還是問到了剛才的事。
饒煜彤鄭重地點了點頭,但嘴角卻是歎出了一聲長歎:「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醫療服務不比商品,要想得到萬千民眾承認並接受,著實苦難啊!」
那老者點了點頭,道:「將心比心,如若我現在生病,網上商舖中出現了一種治療手法,而現實醫院中也有相關的治療手法,我當然會選擇去醫院,哪怕排隊排到深夜,這是國人千年以來的心理意識,一下子是很難改變的。」
饒煜彤聞之一怔,卻是急急點頭,大有贊同到底之意。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要想改變世界,就得先改變自己,這是份好生之德,老夫有生之年能夠聽到這種功德,當真是不虛此行。姑娘,老夫希望你能夠堅持下去,若是有朝一日,你功德圓滿,老夫這殘剩之軀又還健在的話,一定會來捧場致賀!」那老者面上此時已是肅然之極,眼神中一道精光直射而出,深邃而悠遠,讓人瞧來絲毫不敢小視。
饒煜彤嬌軀一震,似是為那老者言語所驚,她一時吶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良久過後,她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道:「借先生吉言,希望那一份功德能夠實現。我一定會堅持下去,倍加努力!」話音一落,神色昂然,大有雖九死其尤未悔之意。
梁小競望著她面上的這份決絕,心下也是好生佩服,暗忖之前倒是自己輕薄了她,這麼自強的一個女子,竟被他如此輕浮,想想他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刮子。這等精神,正是時下國人久缺已久的大無畏精神,為「革命」獻身精神,卻不料她一個女流,竟能有如此擔當,著實是可敬可歎!
那老者瞧過她的臉色,目光中滿是欣賞之意,只見他微微起身,說道:「可惜啊,老頭子沒有福分和你一起完成此業,若是老夫年輕二十歲,當和你濟世入塵,做出一番無量功德。離別之際,老夫沒有什麼送你的,這個玉扳指就給你留作紀念吧,將來若有空到了滇南,它或許會有點用處。」說罷輕輕褪下了右手上的玉扳指,遞到了饒煜彤身前。
饒煜彤聽說他要走,已有不捨之意,待見他萍水相逢,便即送這麼一個大禮,這是她無論如何不能收的,當下她立即擺手,道:「先生言重了,你這個禮物,我不能要。」她雖不是生於大富大貴之家,卻見這玉扳指通體透亮,綠中生白,晶瑩無比,也知這東西定不是尋常物事,因此便拒絕了。
那老者伸過了她手,鄭重地放到她手心,笑道:「將來你功德圓滿,這個物事,便是你告知我的途經。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再見到這個扳指,呵呵,姑娘,好生保重。」
饒煜彤還想再推,卻不料茶餐廳正門突然走進來幾個中年男人,一見饒煜彤正和那老者推來推去,便道:「煜彤,你怎麼在這?啊,你怎能跟這老傢伙這麼親密?」說罷人群中當先湧過一人,梁小競放眼瞧去,竟是胡濤。
饒煜彤見他到來,已是沒有了好臉色,微微有怒道:「你嘴裡不乾不淨瞎說些什麼?我的事,你憑什麼管?」
那胡濤見她和那老者神態不捨,已是不喜,他已經打聽過饒煜彤的家人都在外地,因此這個老頭絕對不是她什麼親人。當下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她跟前,正要調笑她兩句,卻不料他雙目一怔,身形登時一動不動,眼神中直直地望著眾人,似乎充滿了驚奇於不可置信。
那老者緩緩移步,淡然向前。所到之處,胡濤身邊的那幾個馬仔盡皆一動不動,似是被定住了一般,呆在原地。
只有一旁的梁小競看得分明,跟在那老者後面的阿信邊走邊出手,瞬間便已在眾人身上做了手腳,只是他速度太快,梁小競沒看清他到底用了什麼手法,一時間不由得驚愕不已!
饒煜彤望著二老緩緩離去的背影,又看著眼前發生的其事,膛目結舌,不知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