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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文 / 慕有枝

    太子心急火燎趕回京城時,謝繼宣用時三日與隴海天談妥了和談事宜,法這謝繼宣卻沒有回京。

    他不是太子,沒有老皇帝的宣召,駐守邊防的所有人都無權私自回京。上次謝繼宣私自前往益州都是改頭換面,未敢讓外人知曉,否則傳到朝廷,滿天飛的彈劾折子都能將謝繼宣給淹沒了。

    不過他也沒有留在雁北關,而是支使了張潮易容成他的模樣,暫時坐鎮。

    張潮原本是他用來蒙蔽老皇帝的手段,但眼下情勢所迫,謝繼宣只能將他派了出來,稱病不出,最少要扛到他回雁北關為止。

    他則再次改頭換面秘密回京去了。

    可能是一種直覺,謝繼宣總覺得老皇帝這次刺殺只是個開端,背後還另有目的。

    此間正值烈日炎夏,謝繼宣已用了最快速度前行,爭取追趕上先行一步的太子。

    他的臉上跟上次一樣,粘了大片的絡腮鬍,將整張臉都遮的嚴嚴實實,冬天還好,可這是夏天,汗水如雨下,熱得他想抓狂,不過腦子裡卻越來越清晰,原先還沒想明白的事情,現在卻理得條順兒。

    先不談是誰行刺老皇帝一事,謝繼宣就擔心那人還想要謝繼安的小命。太子身邊除了暗處的清風外,就只有巫舒岳隨行,若真是埋伏,那後果不堪設想。

    越是深想,謝繼宣的臉色越是難看,他馬不停蹄地追趕了一天一夜,連乾糧都未來得及吃上一口,而太子的境遇還真如謝繼宣所擔心的,有人想要太子的命。

    應該說,那人不止想要太子的命,因為另一波人已抵達了雁北關,正虎視眈眈的想拿下謝繼宣的項上人頭。

    謝繼宣還真猜錯了一點,這次的主使者正是未被他放進眼裡的寧王謝錫。

    話說,桓戎撤了對謝錫的支持後,謝錫就越發猖狂,將暗處經營的勢力擺在了明處,他勾結梁國已長達兩年之久一事,也慢慢浮出水面。他是想趁這次機會,一舉解決掉皇帝還有准繼承人,然後自己翻身當皇帝。

    想法很瘋狂,梁國與湘國比鄰而居,也挨著齊國很近,要是謝錫一行動,湘國內亂,梁國「襄助」謝錫登帝,轉眼就能將湘國蠶食得一乾二淨,齊國能幹看著,到時候還不插上一腳,湘國四分五裂已能預想。

    謝錫想不到嗎?

    他雖然易怒莽撞,但身邊並不缺少謀士,自然能知曉一二,但為了當皇帝,他可管不了這麼多了,桓戎「叛變」之事已讓他惱羞成怒,不想再容忍下去,謝玄這個皇帝當得夠久的了,也是時候換個人當當了。

    所以,刺殺皇帝的刺客,是他派去的。

    本不想一擊成事,哪想手下給力,謝玄傷重,就快死了。

    於是謝錫一不做二不休,派了兩撥人馬,分別針對性地對付謝繼安與謝繼宣。

    他這次可一點都不馬虎,除了自己的得力手下,還有梁國支援的人手,全力追擊兩人,務必讓他們二人,死!

    這也多虧他那好哥哥兒子不多,只要解決了這兩人,除了他以久,還能有誰能當這個皇帝。

    桓戎擁兵過萬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順,他想改朝換代,也得問問滿朝大臣答不答應。

    謝錫真是越想越遠,最後朗然大笑起來。

    而此時的宮中,正陽宮內,明黃色的床榻上,謝玄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眼下泛青,唇色泛白,臉色難看致極。

    床前握著銀針的是正為皇帝看診的尚平之。

    不遠處,皇后也在,端莊而平靜。

    尚平之的眉微微一皺,搖了搖頭,起身。

    「皇上就這幾天了。」

    皇后似恍惚看了一眼床上緊閉雙眼昏睡的男人,嗓音有些乾啞,「你也救不好?」

    她也是見識過這個年輕人出神入化的醫術的,連他也沒法子,宮中的太醫就更加束手無策,難道皇帝,這次真的躲不過了,會死?

    皇后眼神微閃,心裡就跟打破了五味瓶,箇中滋味無法形容。

    尚平之定了定神,緩聲道:「皇后節哀。」

    節哀。

    這要是換任何一個太醫,也不敢當著皇帝的面叫皇后節哀的,而且皇后這「哀」還真不好說。

    所以說,尚平之這壞,他跟著謝繼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這皇宮裡也呆了數月有餘,傻子才看不出來皇后跟皇帝的關係不好呢。

    他這話一說完,轉身就走出了正陽宮,皇后怔了許久,讓宮人都下去,才走到床邊坐下。

    沒過多久,姚公公卻輕手輕腳地進來,喚道:「皇后娘娘。」

    姚公公正是上次皇后去冷宮見的那位年過半百的太監,也是端王十多年前就安放在宮中,只為了皇后而存在的一個暗樁。

    皇后也是這兩天才將他提拔上來當了身邊的總管太監,這也多虧是皇帝傷重,無暇顧及,她才敢這番運轉。

    「端王可出發了?」她看著床上面容蒼白的皇帝,話卻是在問姚公公。

    「王爺正在趕往京城的路上,皇后娘娘……」姚公公似還有話要說。

    皇后看他一眼。

    姚公公哆嗦著嘴唇,「您跟王爺自幼一同長大,王爺若是擁兵北上,那是……造反。」

    r/>皇后秀眉一橫,嗓音沉厲,「大膽!」

    姚公公「啪」的跪在地上,垂下頭,卻十分堅定,「還請皇后娘娘再書信一封,請王爺回豫州駐地,先皇有令,未得皇帝急召,王爺不得進京!」現在王爺僅因皇后之言,就毅然擁兵北上,不管後果如何,那都是會被後人的唾沫戳斷脊樑骨的。

    皇后冷笑一聲,嗓音微涼,「你對端王倒是忠心一片,本宮什麼時候說過要端王造反了?」她不過是以防萬一,要是謝玄真的對太子的身世起疑,她不管如何,也要助她兒子登上皇位。

    皇后再看向姚公公,「皇帝被刺之事還未調查清楚,在太子歸京之前,端王北上守護京城,以免國家動亂,有何不可。」她瞪過去的雙眼狠厲如箭。

    姚公公卻鬆了一口氣。

    皇后抿唇。

    誰也沒有看到,原本昏迷的皇帝眼皮下微微起伏,似要醒過來,卻最終無力地歸於平靜。

    皇后的算盤也打得極響,想讓太子登基,卻不知道有人比她還要急,早就派下殺手,太子能否安然回京,還是個未知數。

    而皇帝現在傷重得連早朝也上不了,休朝期間,左、右兩丞相互相協助,才使得政事暫時運轉,但皇帝不昏迷,兩位皇子又皆不在京城,這也著實不是長久之計。

    而五日後,司詔的親衛飛鴿傳書給司詔,稱太子遇襲失蹤後,才是真正讓朝中大亂,群龍無首,都抓瞎了。

    此時,皇帝依舊昏迷,端王已北上,不日將抵達京城。

    與此同時,齊王以關心皇兄為由,也從祁陽郡出發,直逼京師。

    也多虧沈熙在京師,還能調動一萬兵力,而且武帝只是昏迷,兩位王爺也不敢真正撕破臉面大動干戈,才緩和了局勢。

    兩軍各自僵持於京城郊外百餘里,就地扎帳,互相牽制,互不相讓。

    皇后就算想讓端王進京,也知道並不可能,而且太子生死未卜,她得知消息後,臉色就沒好過。

    不由自主地又走到正陽宮,皇后走了進去,側坐在床沿邊,問一旁侍候的薛公公,「皇上一直都沒醒過?」

    薛公公垂下眼,一副老實模樣,「陛下一直昏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

    皇后也不是為了聽薛公公的感慨的,揮了揮手,等他下去了,才看向床上的九五至尊。

    「……你瞧。」她手指伸向他憔悴的臉,細長的手指觸摸上去。

    聲音都是微涼,「你這皇帝當的,還沒死呢!就有人眼巴巴地等著接你的班,奪你的位了。」她抽回手,似有些厭世情緒,「我千方百計盼著你去死,好挪出位置給太子,哪裡知道,太子回京途中遇刺失蹤了。」

    她的情緒有些異常,像是破罐子破摔,沒了期盼也沒了束縛,語氣不由自主地強烈起來,「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誰會要她兒子的命。

    謝繼宣。

    寧王。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眼前這個安穩睡在床上的男人種下的因。

    他與其他女人生下的兒子為了皇位,會奪了她兒子的命。

    他當年為了掩蓋殘殺兄弟留下的「遮羞布」寧王也會為了皇位,要了他兒子的命。

    皇后快要瘋掉。

    皇榻上,原本昏睡的皇帝卻動了動手指,要醒了過來。

    皇后一無所覺。

    她彷彿陷入了一種複雜而難受的情緒中,無法掙脫。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一道乾啞而低沉的嗓音響起,「不用擔心。」

    是皇帝醒了過來,他張著起皮的雙唇,聲音顯得低緩而無力,「太子不會有事。」

    謝玄從未看過皇后被逼得這個抓狂的模樣,好像如果有人再刺激她一下,她就要跟那人拚命了。

    「敏慧。」他伸著顫顫巍巍的手,要摸向她的臉。

    皇后突然嚇得臉色泛白,後退了一步,「你,你醒了。」

    她面色大變,謝玄心底卻歎了一口氣,頹然地放下手來,「你近些,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用了一個「我」字,明顯不是以一個皇帝的口吻,或許也正是知曉自己時日不多,這也正好緩和了皇后大驚失色的表情,慢慢移近了些。不過呼吸之間,她又變回了那個冰冷的一國之後,「既然皇上醒了,那待臣妾請尚神醫過來。」

    謝玄卻伸手握住了她,「不急。」

    皇后動了動指尖,最終還是沒有將手抽出,而是看著他。

    這段時間她不時會在他面前說些私密話,有大逆不道的,更有犯上作亂的,他應該都有知覺,聽到了。否則不會對她這種態度,他們也有許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能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敏慧。」兩人到底二十年夫妻,有些話不用說,看了眼神也知道了。謝玄看向她,「扶我去案前。」

    「你想做什麼。」皇后一臉驚懼地看著他。

    她深知謝玄本性,他這話一出口,她哪能沒半分防備。

    謝玄也執拗,他直接走下床,拖著半死不活的身軀走到案前,呼吸都是微喘的。

    皇后跟上去,卻見

    他執筆寫下了退位召書,傳位於太子謝繼安。

    「你!」皇后直接啞然,嘴微啟,久久無法合攏。

    或許,更多卻是一股複雜的情緒充斥全身。

    謝玄寫完遞給她,「待太子回京,你便當著武百官直接宣讀了罷!」

    這是召書,蓋了皇帝的大印,皇后捏在手心裡,雙眼卻懷疑地看向他。

    「不妨將左右丞相請來,皇帝將聖旨交由兩位大人想必更為穩妥。」謝玄太會做戲,皇后完全不是對手,也並不會再輕易去相信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你對我就這麼不信任。」嗎?

    心,已無力,他昏迷這幾日,雖然閉著眼睛,但周圍發生的事,哪一樁不清清楚楚。

    他沒幾日可活了。

    端王擁兵北上,還有齊王……

    最後,他結髮的妻子恨他欲死,與端王早有聯繫。這個聯繫,還是背著他的,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後這一點,才是謝玄最耿耿於懷的。

    皇后沉默不語,低垂下眸光,卻不知曉,皇帝看向她的眼神中的一抹陰毒。

    左右兩位丞相奉召入宮。皇上醒了的消息讓兩位丞相鬆了口氣,卻又提了另一口氣。

    皇帝要傳位於太子。

    其實這本來是名正言順之事,不過此時的當務之急是,太子回城途中生死不明。而皇城外兩位王爺卻以逼迫之勢拜見皇帝。

    這~

    「皇上,兩位王爺因為擔心您的傷勢,日前就往京城方向前來,您不妨先下旨令兩位王爺各回封地。兩位王爺此時各自駐守於皇城外,雖擁兵不入,長此下去,卻會造成百姓恐慌,實屬擾民之極。」

    能將兩位王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解釋成兄弟情深,也虧得蔡尹厚著老臉說出口。

    只可惜謝玄另有打算,並未表態,直接將聖旨交由兩人,便以休息為由,將兩位丞相打發了出去。

    「暗一,給朕徹查皇后!!」

    無人時,皇帝的嗓音乾啞而陰沉,臉上猙獰的表情能嚇得小兒夜啼。

    暗衛無影離去,薛公公才進來。

    正陽宮中,謝玄已安然再躺回榻上,尚平之跟在薛公公身後進來,再把脈,還是微弱接近於無。

    尚平之搖了搖頭。

    「再給朕一些時間,朕知道尚神醫有這個能力。」皇帝的聲音低沉,雙眼卻亮得嚇人。

    他盯著尚平之,尚平之沉默許久,最後點頭。

    有這麼一種虎狼之藥,能讓垂死之人暫時恢復如常,但藥效過後,卻是永久沉睡。

    皇帝得了准信,豪然大笑,蒼白而乾瘦的臉,眼眶凹進此許,笑聲低沉而嘶啞,那雙眼睛卻如明珠銳亮得嚇人。

    「好,好,好。」接連三聲「好」字,彷彿用盡了他短暫的精力。尚平之見他神色頹迷,連忙餵食了一顆養心丸入皇帝口中。

    皇宮中,皇后腦中的弦卻繃緊了。

    皇帝醒了,還依著她,傳位於太子。現在只需要太子回京,就能順利當上皇帝。

    但是,真的有這麼順利嗎?

    謝玄是這麼一個大度的人嗎?如果有誰告訴他太子的真實身世,那麼~

    皇后心中直惴惴,在寢宮中來回踱步,神色諱莫如深。

    她招了姚公公進來,耳語一番。

    隨後姚公公就出了皇宮,朝城外駕馬離去。

    而此時的太子又在何方,為何生死不明,此時朝中眾人都不知曉,雖然皇帝不知為何,一點都不擔心太子,但除了皇帝,朝中還有不少人關心太子安危。

    司詔作為太子伴讀,就是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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