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領宴
入宮領宴的程序是很複雜的,之前賀長安只參加過皇后鳳棲宮中舉辦的菊花宴,像這種大規模的因為立功而賞賜下來的席面,重生過後,賀長安還是第一次經歷。
不過上輩子當奉茶女官的時候,因為她在去陸城的東宮之前,先是在晏清宮之中伺候的,她還隱約記得哪一年也是宮中有這樣一場闔宮大宴,她便是領頭的那個奉茶女官,天還沒亮就開始煮水了,只因為來參加宴會的人對茶的喜好,也有很大分別的。
再加上花楠早就在她的耳邊一直的念叨:「明日姑娘就要進宮領宴了,這還是姑娘頭一回進宮領宴,只是姑娘的父親也是這吉利堡大捷的功臣,難免很多人的目光都會落在姑娘的身上,姑娘只要記住一點,不管別人說什麼問什麼,姑娘只要不開口回答,也就不會出什麼差錯。當然了,若是聖上和主子娘娘問話,自然是要回答的,但是無論怎樣回答,都一定要謙遜,卻不能顯示出刻意巴結討好的態度。」
賀長安心想,花楠這話說的沒錯,喜歡謙遜而又不刻意的人,確實是聖上的一貫風格,想來上位者都應該喜歡這樣的人吧?
賀長安看了一眼花楠:「明日入宮領宴,你會陪我一道過去麼?明日去領宴的都有些什麼人呢?」
花楠搖搖頭:「奴婢雖然是宮裡面出來的,但是已經被大公主殿下討了恩典賞給了姑娘,那就是鞏昌伯府的人了,將來若是姑娘嫁人,奴婢才會重新回到皇后娘娘身邊。既然現在的身份不算是宮裡人,那麼又怎麼可能隨意在宮中走動呢?奴婢自然是不可能跟著姑娘一道入宮的了。」
頓了頓又道:「至於前去赴宴的人,禹王和禹王妃必然是要到場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側妃也回來,四皇子最是愛琢磨吃食之類的東西,這種場合最是陣陣落不下的,其他的就是吉利堡大捷功臣的家眷了,鞏昌伯的家眷是夫人帶著姑娘和四姑娘一道出席,梁國公府因為遠在揚州,所以說來的,應該就只有梁國公英年早逝的那個長子留下的那個獨女耿暖。」
耿暖?這個名字聽著似乎有一點熟悉。
花楠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賀長安似乎是對這個耿暖有點意思,便詳細的道:「這位耿姑娘是梁國公的嫡長孫女,梁國公的長子耿海潮十六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梁國公駐守潭州,也頗是一個年少有為的人,在潭州也有很多建樹。十八歲的時候娶了京中范閣老的獨女范氏,那范氏嫁到揚州去之後,雖然和耿大爺聚少離多,但是夫妻感情卻很好,兩個人生了一個女兒,就是耿暖。可是耿暖出生之後只有一個月,潭州那邊就傳來了噩耗,耿大爺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了,耿大奶奶本就是剛出了月子,一下子受不了這個噩耗,便得了婦人產後的病,沒多久也就隨著耿大爺去了。」
賀長安心下感慨,原來一直以為只有像她上輩子那樣窮苦百姓的身份才可能會遭逢很多不順,卻不想高門貴女活的也有很多心酸。
花楠繼續道:「梁國公一共有兩個兒子,耿大爺戰死的時候耿二爺只有十五歲。梁國公雖然忍著悲痛什麼都沒有多言,但是硬生生的把同樣從小習武的耿二爺逼成了一個書生,堅決不讓耿二爺再從戎了,且對長子留下的這個孫女格外的疼惜,親自教她讀書寫字。但是因為梁國公一年到頭在家的時間也不多,所以這位耿暖姑娘也是兩頭折騰,一年來不是住在揚州祖父那兒,就是住在京中外祖父范閣老那兒,耿姑娘三歲的時候,被聖上封為盱眙縣主。不過說來也難得,從小就沒了爹娘,到處過著寄人籬下一樣的生活,性子卻沒有養差了,從小就愛讀書,也頗為知書達理,且見識絕對不輸給男子,奴婢有幸見過耿姑娘一次,實在是很難得的大家閨秀了。」
賀長安聽到盱眙縣主四個字的時候隱約有了點印象,似乎是史琪曾經跟她提到過,當初在江陰的時候結交到了一個閨中密友,便是盱眙縣主。
「還有其他什麼人麼?」
「范閣老現在因為年事已高已經致仕,但是若只讓耿姑娘一個人入宮便顯得帝王家不慈,因此景王妃便是陪著耿姑娘一同領宴的,畢竟景王妃也是梁國公的親生女兒嘛。姑娘,最有趣的還不是咱們這兩家呢,要緊的是那個南安的降將,就是那個被殿下准許留下,在吉利堡大捷為殿下立了大功的瓦什麼來著,現在叫做靳忠的,要攜帶家眷進京呢,奴婢聽說那個靳忠的妻子兒女都是身材健碩之人,尤其有一個女兒叫瓦木娜的,身材高挑,卻長得很美,不知道會不會聖上會不會做主賜婚呢。不過也有傳聞說,南安人整日喝**,身上都是一股子羊騷味兒,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花楠再說到這一點的時候眼神裡面都閃著亮光,賀長安看著這個時候的花楠,才覺得,很多年前的那個花楠還沒有完完全全的被改變。
十月初九那日賀長安起得很早,因為早早的就要梳妝上頭,這次領宴賀長安也不覺得自己能成為主角,所以說頭上的裝飾也並不繁複,但是還是帶上了兆興長公主從的那一支簪子顯示身份,收拾停當時候便跟著白氏和賀望安坐著自家馬車往宮裡面去了,卻不想宮門前還真的有熟人等著。
來人是鄭嬤嬤,鄭嬤嬤穿著一身女官服色恭恭敬敬的等在賀長安她們下車的那個偏門,一見到白氏和賀長安便道:「奴婢老遠就覺得那過來的馬車上面有一種不凡之氣,果然看到下車的人就是賀夫人和賀二姑娘,哦,還有賀四姑娘。」
白氏抿嘴一笑:「嬤嬤真客氣,我不過就是普通的婦人,若不是夫君立了一點戰功,連入宮領宴的機會都沒有的,兩個女兒都還沒長成,什麼事兒都不懂呢,哪有什麼不凡之氣呢?」
鄭嬤嬤也不多說什麼,只道:「奴婢這話說的可是有根據的,等下賀夫人變會明白了。」
賀長安就跟著白氏一道往領宴的淑和宮走去,身後跟著的賀望安也是被白氏仔仔細細
囑咐了一個晚上的,且白氏頭一天晚上都沒敢讓賀望安回葛姨娘的院子,生怕葛姨娘又挑唆賀望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兒,因此賀望安跟在長姐和嫡母身後,什麼話都不敢說,只敢低著頭往前走。
距離淑和宮不遠的時候,迎面碰上了身後跟著兩個丫鬟的賀平安,賀平安穿著一身大紅色鏤金百蝶穿花的雲錦宮裝,外面卻還披著一身淺粉色狐皮褶子大氅,比賀長安穿的整整多了一層,不過身材依舊很好,且可能是因為嫁了人過得更加如意的緣故,整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絲紅暈。
賀平安也看到了白氏和長安望安,不過略微點了一下頭,過了一會兒才道:「喲,這不是大伯娘和二妹妹四妹妹嘛。」
竟像是很久不見到都記不起來了似的,整個作態都是貴人多忘事的樣子!
賀望安畢竟年紀還小,一時之間還接受不了賀平安身份的轉變,剛想像往常那樣喊賀平安一聲「大姐姐」,就被白氏打了下手,吃痛的不敢再說話了。
賀長安也不在乎同賀平安逞那一點口舌之快,半蹲下身子道:「臣女賀長安給禹王妃請安,看來王妃現在是別來無恙啊。」
賀平安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本王妃不僅僅是別來無恙,應該說是更勝從前了,想來很多年前在賀家的時候,妹妹同我爭的時候,應該沒有想到,本王妃會有今天的榮華吧?」
賀長安心中暗暗咆哮,很多年前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好嗎?!況且就她現在掌握的對原主人情況的瞭解,那個原主人比她還是一個愛縮在殼子裡面當個悶葫蘆的,所謂的爭執,一切都是您禹王妃假想出來的好嗎!
看著賀長安臉上一臉無所謂的態度,賀平安也覺得沒意思,反正禹王妃的這份榮耀,她可以炫耀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賀長安這一點,鼻子裡面出氣兒哼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眼睛都不看路的,還是故意為之,還踩了賀望安一腳,賀望安剛想哭出聲來,卻被賀長安摀住了嘴巴。
今天是宮裡面的好日子,若是賀望安在宮裡面哭的稀里嘩啦的,只怕有心人又可以拿鞏昌伯做章了!好她個賀平安,打的原來是這樣的主意,就是不能讓鞏昌伯府太好過!
賀長安更加鬱悶了,也不知道原主人到底是跟這位大小姐有什麼深仇大恨啊,不過就是入宮領宴罷了,何苦還要這樣來一出!
等到看到賀望安的哭聲幾乎憋回去了,賀長安才鬆開了手,就看到賀望安的眼淚還在眼眶裡面打轉:「二姐姐,我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