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彥哥兒的背後
賀甲青一愣,摸摸鼻子,愕然道:「長安妹妹莫不是希望表姐變成長嫂?」
看著賀甲青的樣子,長安真的是說不出來的好笑,論心智,賀甲青遠遠比很多同齡的勳貴子弟要成熟得多,可是有些時候,他裝傻充愣起來,也確實能把人氣得半死。
白氏看著這兩兄妹更是啼笑皆非,不過頓了頓,卻慢吞吞地說出了一句話:「不能把琪姐兒嫁給彥哥兒,琪姐兒的身份還是不夠。」
賀甲青想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臉上的神色一僵:「母親這話實在是說笑了,彥哥兒不過就是一個伯府姨娘生的兒子,雖然有福氣記在母親名下,可是琪表妹是正正經經的大姑母嫡出的侯府孫女兒,還是彥哥兒配不上琪表妹。」
不過話裡的意思卻也很明白了,史琪這樣的人,並不是他賀甲青心中的良配。
白氏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這話卻更是驚人。
「彥哥兒,我已經去信與你父親商量過了,過了年就請封你為鞏昌伯世子。」
當了世子,那就和原本的掛名嫡子大大的不同了!
大宣本來就沒有特別嚴格的爵位傳承製度,只要上一代沒飯什麼大錯兒,下一代平級襲爵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眼看著賀甲青已經十四歲,轉了年過了十五,就要開始琢磨著議親的事情了,十六七歲的時候把親事給定下來,十*歲的時候把媳婦去進來,成家立業都不耽誤!
這鞏昌伯府長子和鞏昌伯世子,身家是完全不一樣的。
誰家有好的姑娘,不是更願意嫁給別人做世子夫人?這是看得到前程的啊。
若是賀甲青真的當上了鞏昌伯世子,那史琪雖然是侯府的嫡出孫女,父親卻不是世子,身份上面還真的是配不上賀甲青的!
何況大宣有這樣的一個傳統,低頭嫁女,抬頭娶婦。
賀甲青還算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只是眉梢眼角稍微帶了一點激動之色,其餘就很平靜了,恭恭敬敬地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給白氏磕了一個頭:「兒子賀甲青多謝母親的大恩。」
白氏欣慰了笑了笑,讓細蕊把賀甲青給扶起來:「彥哥兒你也不必這樣,若你不是一個出息的,我也不會把你寄到我名下,別的不說,就連你舅舅都說,你是一個能成大器的哥兒。長姐兒是早晚都要嫁出去的,是別人的媳婦兒,母親現在就指望著,將來享彥哥兒的福氣了。另外,你姨娘生你一場也不容易,這麼多年也恪守本分,將來你當了世子,你姨娘的份例,我自會給她加一些,不必從公中出這筆前,我的私房還是夠得。」
賀甲青自然是謝恩不提。
賀長安倒是有些感慨,賀甲青的生母耿姨娘真的是要比賀望安的生母葛姨娘成功多了,人家雖然生下了兒子,卻一直安守本分,從來不在主母跟前兒惹是生非,這麼多年雖然不見父親多寵著她,但她卻給自己的兒子安安穩穩的鋪了一條路。
簡直比葛姨娘強了千倍萬倍了!
原本說著關於表姐史琪的事情,因為要給賀甲青請封世子,就把話題給岔了過去,這會兒賀甲青謝恩也說的差不多了,白氏才又道:「只是彥哥兒,聽你那樣篤定的語氣,說是要給琪姐兒找一個支持二皇子的沒落子弟,這樣的人家上哪裡去找,彥哥兒你可能說得出來?」
賀甲青聳了聳鼻子:「哈哈,母親,這事兒彥哥兒只是心裡有了想法而已,至於具體的人選卻還不著急呢,也要看看那小子和二皇子怎麼想才是。左右選秀的時候,頭三個月只可能是給皇子指婚的,權貴人家指婚,多半要等到秀女留牌子半年呢。」
長安思忖了一下,賀甲青說的也在理,雖然她還不知道賀甲青想的這個人是誰,但那一句這小子,無疑表明他跟這個人實在是非常熟稔的。
便跟著接話:「是啊娘,長安倒是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能讓琪表姐不被指婚給皇子,也不讓聖上收入後宮。」
話兜兜轉轉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他們在這裡聊得熱火朝天的,似乎還是不能逃避開選秀的命運啊。
長安和白氏都有點垂頭喪氣,賀甲青雖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可是卻給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這樣談了一通,白氏也有點兒乏了,便讓繁枝送兩兄妹各自回自己住的地方去,自己也在細蕊的服侍下卸了簪環,進去裡間休息了。
賀甲青剛剛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裡面,就看到常年跟著自己的小廝徽墨跑了進來,神秘兮兮地道:「大少爺,老爺,來信了。」
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土色的封套,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吾兒親啟,確實是賀成功的筆記,只不過那土色的封套裡面卻另有玄機,賀甲青剛一打開,就從裡面掉出了一個同樣顏色和材質,只是略小一號的封套。
上書,彥哥兒親啟。
賀甲青大喜,急忙抽出信的內容來看,看著看著就由原來的愁容變成了眉開眼笑!
讀完之後,就把那信順著桌子上的蠟燭焰,一把給燒掉了。
*
帝都在九月裡面只是有一點點微冷,可是潭州要比帝都往北很多,入了九月,就已經開始飄飄忽忽地下起了雪來了,起初還只是不大的雪,過了月中,雪就已經有鵝毛片大小了。
陸城營帳裡面喝風,心想著,帝都若是要雪下到這麼大,起碼要等到冬月呢。
因為這是在
潭州前線,根本不可能有像樣的房子給陸城住,更不要說像在帝都住著的那種宮殿了,陸城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去年帝都飄滿了鵝毛大雪的時候,有了他和父皇那一次沉重的談話,那之後沒多久,葉槿死了,他被剝奪了太子之位,送來了潭州。
當時來潭州的時候,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這地方根本不可能是讓他享福的,但是卻沒想到潭州會這樣的苦寒,千里朔漠幾乎看不到一點點人煙,連長出來的草都是那種又高又大白色的草。
就好像這座城市染上的風霜一樣。
美其名曰是皇子來潭州坐鎮,助長士氣,可是他來的時候,偏偏就是不再是太子了的時候,因此剛來到潭州的時候,底下的士兵人人心裡都揣著小九九,甚至有很多人都明裡暗裡瞧不上他。
不過陸城也不把這些流言蜚語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只是每一日都跟著這些將士同吃同睡,從來不開任何小灶。出身行伍的人都看重兄弟一起,生死同袍,他堂堂皇子,也能做到這樣,倒是很快的贏得了這些將士的心。
倒算是苦盡甘來。
前些日子他偷著溜回了帝都一趟原本就是因為得到賀甲青和許林徹的密報,說是慶妃這段時間總是頻繁的召見一些命婦,動作還是漸漸大了起來,才回去觀望一下局勢,但是他不相信,他溜回去的事情父皇不知道。
卻沒有任何詔書旨意申斥他,這證明他還沒有再父皇那裡失了心,而慶妃,一舉一動也都在父皇的眼睛中看著!
正在那裡想著,門外響起了男子渾厚的聲音:「殿下,老臣可以進來嗎?」
陸城拉開帳子,冷風就呼呼的灌了進來,帳子裡面燃著的火盆猛烈的晃了一下,還好,沒有完全撲滅,只是微弱的掙扎著。
來人是韓國公耿威,這人是當朝國公中最驍勇善戰之流,也是朝廷上出了名的黑臉王。那些酸腐臭,很少有人能入得了耿威的眼,那些行兵打仗的,若是沒有點真本事,耿威也瞧不上,只是來潭州也有十個月了,陸城能明顯的感覺到,在潭州的耿威,和他以前瞭解到的耿威,似乎真的不那麼一樣。
「韓國公請,我這兒正好剛剛溫了一壺燒刀子,國公不妨跟著我一起喝吧。」
來了潭州之後,陸城從來沒用過本宮兩個字。
耿威爽朗的笑了笑:「既然是殿下的燒刀子,老臣怎麼能錯過呢?殿下到時候可別哭,說老臣這海量把殿下給喝窮了。」
路程更乾脆,換掉了就被,拿出了兩個海碗:「國公爺,這碗夠大不?陸城可不怕國公爺喝窮了,只怕國公爺喝不下去一碗。」
耿威的酒量確實不錯,一海碗不出多一會兒就全干了,耿威還把碗倒著舉了起來:「再來!在這鳥不生蛋的地兒,燒刀子這東西最是暖身子!」
陸城也有樣學樣兒,一抬手,一碗酒就下了肚,只是這燒刀子烈性太強,陸城平時是很少喝的,如今一口下肚,被辣的嗆了一下,咳了兩聲,看著耿威一笑,用衣袖抹了抹嘴巴。
耿威這人也有一個特點,是酒後吐真言的代表,三四碗酒下去,說話就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殿下,我跟你說個實話,其實你剛來潭州的時候,我挺看不上你的,以前那些來犒軍的皇親貴胄,我耿某見得多了,個個都是打著犒勞的名義,吃喝享樂,回頭口供一對,就上皇帝那兒交差去了,沒想到,殿下……殿下你吃個好樣的。」
舌頭都開始大了起來,是說成了吃,陸城喝的慢,還清醒著,聽到這裡,含笑,挑起眼睛看著這個飽經風霜,鬢邊已經有了白髮的韓國公。
「殿下我就跟你說,明年帝都選秀這事兒,你得上點心,給自己挑一個合意一點兒的皇子妃,將來也是個助力,別等著把先機都讓別人佔了,我跟你說,別人還真比不上你,起碼,你這兒,想著國家,想著百姓。」
耿威果真是有點喝高了,直往陸城的胸口戳,陸城微微皺眉,旋即又恢復如常態。
不過又一碗酒的工夫,耿威就喝的趴在那裡睡著了。
陸城只是把耿威扶到自己的地榻上去,蓋上被子任他睡,一邊睡還一邊滿口說著各種各樣的話,嘴角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自言自語道:「我陸城……從來不是要靠女人成事的人,不過既然有的人願意,而且我那姑母又有這份心思,我倒是可以讓彥哥兒去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