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忽然間變成一個「人」,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我腦中百般疑問閃過,還沒來得及思索的時候,門「咯吱」一聲,開了。
門外露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紮著兩個大辮子,有些清秀的臉蛋上帶著被海風吹的暈,好奇的看著我:「你終於醒過來啦!」
她身上穿著粗布長袍,上面繡著幾朵簡單的花紋,給我一種很古樸的感覺。
她的這一現身,讓我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呼,抬起手臂指著她,滿臉的驚訝:「小……芳?」
沒錯,她的容貌,就是當初在野鴨湖畔迷城外出現的小芳,也就是後來一直使用著趙曉相貌的畫皮,至始至終,她的真面目,我都只見過那麼一次。
我一直在心中勾勒著她的容貌,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見到她了。
我這麼一起身,立即讓身上蓋著的麻布被褥滑落,露出精光的上身。
小芳傳來「啊」的一聲叫,很快就把頭縮了回去。
我有些哭笑,看來她只是跟小芳長的很像而已,她並不是小芳。
想必,我是被她以及她的家人給救了。
我還記得我最後見到的那個畫面,在無盡的虛空之後,我落入了水中,然後就在馬上要被凍死的時候,見到了那兩個人影,我想,應該就是小芳和另一個人。
「來,把這衣服穿上吧,是我父親的。」小芳這時候敲了敲門,重新探過頭來,面紅耳赤的甩給了我一套衣服,隨後又連忙關上了木門。
這姑娘,可真夠害羞的,光個上身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想著,拿起衣服正打算穿,可一看,立即傻了眼:這依舊還是一身粗布長袍!
不對啊!
我好歹也是看過各種武俠片以及穿越劇的現代人,只用一眼我就看出了這衣服的來歷:絕對不是現代所有!
這應該是清以前的衣服,但具體是哪個朝代的,恕我歷史學的差,從外貌上有些看不出來。
他大爺的,難道說,我被那老鬼用「逐」字陣那麼一壓,居然穿越了?
我想起後來見到的那些時間空間的碎片,明顯當時我的意識正順著時光紐帶往前走,以及後來的那些光暈,黑暗和光芒,我幾乎可以肯定,我絕對已經來到了幾百年前!
再結合著記憶中最後的那個畫面,不用想也能夠猜到,這應該是這具身體的最後一份意識,然後,這身體就被「我」所佔據了。
怪不得我變成了一個「人」。
可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中?
我是在夢境裡麼?
看著雖然不像,可是不要忘記,鬼境裡面的一切,都是很真實的,可鬼境又不是真實的存在,僅僅只是意識的一種投影。
換而言之,所有類似於「鬼境」的投影,都可以產生這種效果。
這讓我很糾結:我現在到底是真正的穿越,還是處身於某個境界中?
不管怎麼說,反正我現在絕對不在我所處身的那個朝代裡,而我的身體,也不是我的「旱魃之軀」。
如果結合著腦海裡的那些記憶碎片來看,也許我應該處身於元末明初,朱元璋與陳友諒在潘陽湖大戰的那個時期,而我的身份,其實應該是一個「看客」。
我有些想通了。
記得剋孢鬼說過,我需要找到那把傘,我才能離開。
她雖然隱瞞了我那麼大的一個天大秘密,可有一點她沒有騙我:她確實是為我考慮的。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吃了我的主魂,那麼實際上她就已經變成了我的影子,她的命運,已經和我緊緊關聯在一處,密不可分。
那麼,找到那把傘吧。
找傘之前,我必須辦一件事:恢復我的體力。
沒錯,這時候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旱魃,我再也沒有無窮無盡的體力了,所以我很虛弱。
等我想了這麼一陣,又勉強穿好衣服後,時間約莫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掙扎著打開木門,外面,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的右手邊,有個竹棚。
旁邊還連著兩間木屋,院子裡種著幾顆桃樹,已經結出小小的桃子來。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外面的天氣並不是很冷,少女正在院子旁邊竹棚裡的土灶邊生著火,熬著一鍋水。
在她的旁邊,擺著一個籃子,籃子裡面裝滿洗的乾乾淨淨、切得四四方方的干魚片。
看樣子,是打算下鍋熬魚湯了。
「你活動一下筋骨吧,都睡了一天一夜啦,飯很快就好,等父親回來就吃!」少女在那邊對我喊著,抹了下額頭滲出的細細汗珠。
她不說還好,一說之下,我頓時覺得肚子開始「咕咕」的叫了。
也不知她口裡的「父親」什麼時候回來?
我記得元末明初的時候,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朱元璋甚至當過乞丐做過和尚,後來才參加義軍割據一方的。
這麼看來,當地的物質生活水平應該普遍偏差才對。
這女孩的家雖然站在後代人的角度來說,也許就剛好滿足個溫飽,可
如果站在這個時代的角度來說,應該就算是「豪」一類的級別了。
而且從女孩煮魚湯的那口大鍋來看,起碼不是他們父女倆吃飯,除非是我有著旱魃之軀的時候,否則普通的人類絕對沒有這麼大的胃口。
很快,外面小院的門被推開了。
為首一個大漢挺胸走入,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四個精壯的漢子,都是渾身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皮膚,以及撈起衣袖露出的孔武有力的胳膊。
這四個漢子有兩人挑著擔子,裡面滿滿的全是魚,看來收穫頗豐。
另兩個漢子扛著漁網等物。
看樣子是出去打魚了。
「芳兒,飯好了麼?」大漢喊道。原來,她的名字也叫「芳」。
一邊說,他也同時發現了我。
隨後,他愣了一下,咧嘴一笑:「醒了?」
我點了點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我們可能隔絕了數百年的光陰,想想都覺得太過奇異。
「醒了就行,一起吃飯。」漢子笑著,毫不客氣的招呼著。
很快,大家就在院子中間鋪開桌子,擺開了飯菜。
說是飯菜,其實也沒什麼菜和飯,就一鍋干魚片,裡面煮了一些類似於蓮藕的東西,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雜菜,甚至還有幾顆米,其實就是一鍋大雜燴。
還有一碗酒。
小芳給我盛了一碗魚粥,我連忙謝過,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現在我連自己身處什麼環境都不知道,所以必須盡可能盡快的恢復體力,以免無力去應對一些突發情況。
「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大漢喝了一口酒後,放下碗,看著我問道。
我叫什麼名字?
我應該叫韓八的,可是在這裡,我的身份又是什麼呢?
見我有些遲疑,大漢伸手在懷裡一摸,摸出一塊玉牌,丟到了我的面前:「這是你的吧?」
玉是上好的和田玉,玉上刻著兩個繁體字:子沖。
「子沖。」我輕輕讀了出來。
「子沖是吧,從這塊玉牌來看,你的身份還算不錯,應該是個貴公子,不過現在被我吳大膽給救了,那就得知恩圖報,知道不?」漢子拍了拍胸脯,理所當然的說。
「那……你要我怎麼報?」我一時有些懵了。
看來,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啊,更何況在這個年代裡。
「你身上一共有三件東西,一件袍子,一把寶劍,一塊玉。那劍削鐵如泥,是把好劍,可是老吳我不殺人不放火的,咬來沒用;那袍子看起來應該很名貴,這那玩意兒穿著打魚,估計兩天就得扯得滿是窟窿;所以,老吳就收下你這塊玉。」
漢子瞇著眼看了我一眼:「饑荒時期,大家家裡都沒有餘糧,一塊玉換一條命,不虧吧?」
我點了點頭:「不虧。」
說實話,這塊玉對於我來說,還真沒有青霜劍來的貴重,那劍最起碼應該跟我的到來有一定的關係,說不定能夠靠著它回去,至於玉,那是前主人的東西了。
那個身份,與我無關。
「如此甚好。」漢子笑了,隨後站起身來,轉身進了屋裡。
很快,他就拿出了一把劍。
青霜劍。
他隨手抽出,劍氣頓時四溢出來,映著寒芒如雪。
他一手握住青霜,另一手輕輕在玉上面一刮,再然後,玉上刻著的「子沖」那兩個字,就直接被刮了去。
隨後他還劍入鞘,把青霜劍遞給了我:「物歸原主,你收好。」
我接過劍,有些不解。
他既然想要那塊玉,拿去就是了,甚至可以根本不用救我,直接一劍把我殺了,還可以把青霜劍也據為己有,為什麼非要做這麼一筆看似很公平的買賣?
難道他有什麼目的?
或者說,他在顧忌著什麼?
我轉念一想,忽然有些明白:他這人看似粗狂,可是心機很重啊!
他故意救我,想必就是察覺到「我」身份的不同,真要一次殺了我,這寶劍又無法熔爐回煉,真要落入他的手中,一旦被人察覺到什麼,牽連出來,他豈不是無路可退?
可現在不一樣了,劍還給我,我的命也救了回來,他只要一塊玉,不論我身後是多大的勢力,有多大的背景,對於這種救命之恩,是肯定不會說什麼的。
甚至還可能對他感激流涕。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我不是「子沖」,我是韓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