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雖然心裡已經認同秦景的話,但要她這麼快放秦景走,她還做不到。
比起公主的矯情,秦景要比公主果敢得多。他給了公主十來天時間想清楚,十來天後問公主,公主還是可憐兮兮的,「讓我再想想……」
她纏平王妃纏得更緊,不過平王妃若是那麼容易被她說服的,這麼多年也不會如佛祖一樣,把公主這隻小猴子壓得死死的。隨便公主說什麼,平王妃都是「我知道了」,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秦景覺得只能自己替公主做決定,不然讓公主拖下去,恐怕拖到跟平王妃翻臉,也下不了那個決定。秦景去尋了劉既明,把事情告訴了劉既明。
劉大公子大喜過望,當初秦景的名冊入印,就是他幫公主弄的。現在需要了,他專程來找公主,把秦景的名字加入編製。
為此,公主和秦景大吵了一頓,好久不想理秦景。
心情不好的公主沒人說話,去拿妹妹尋開心。小郡主開開心心地做荷包中,被上門的姐姐從頭批評到腳,「你這線頭捻得不對吧,這線也太彎了,哎喲你手拿不穩針吶,小心小心,鴛鴦被你繡成鴨子了。嘖嘖,你這繡的是一群蒼蠅吧?」
「你太討厭了!」劉郁靜氣得摔針線,「我繡的本來就是鴨子!本來就是蒼蠅!你看不懂不要亂說話。」
「……」公主被一堵,直了眼後大肆嘲笑,「你繡一群蒼蠅送人,對方知道嗎?」
小郡主得意道,「當然知道啦,我跟霍青說我繡工不好,他非要我做。我就說做個別緻的,他說哪怕一根草也好呢。我哪裡只繡了一根草啊,我繡了好多草呢!」
公主被小郡主的自我感覺良好給弄得無語,她酸酸地看著小郡主:這麼爛的繡工還有人要,對方一定是眼瘸了。
小郡主看到姐姐臉色差,她就滿意了,笑瞇瞇問姐姐,「你繡工那麼好,你怎麼不給人繡一個啊?」
說到這裡,小姑娘又要嫉妒姐姐了。平時根本不見姐姐讀書寫字做女工,可姐姐偏偏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每當自己的手心被娘打板子時,看姐姐舒舒服服地睡覺,她就羨慕到了極點。
小郡主一問,公主的臉色更難看了,「誰要給他繡!做夢!」
淅淅瀝瀝的雨聲滴答中,小郡主目光往外面一瞥,看到了站在廊下等人的秦侍衛。秦侍衛那麼厲害,肯定聽到姐姐的話了。她無辜道,「我又沒說讓你給秦侍衛繡,我說的是給『人』繡。那麼多人,你就知道我說的是誰啊?」
「阿靜,你皮癢了是吧?」公主伸手去擰小丫頭的小臉,被對方笑著躲開。
公主欺負了小郡主一排,等沒話說了,小郡主又趴著去繡自己的荷包了。小姑娘哼著不知調的小曲兒,心裡還挺美。公主出門時,聽到她嘀咕,「霍青看得懂我繡的什麼嗎?要不要先敲敲邊鼓再送啊?」別人家的繡工有多好,她看自家姐姐就知道。那手絕活……公主認真起來,簡直沒有小郡主的活路。
站在簷下,一把傘舉到她頭頂,就這麼個功夫,公主都不忘白秦景一眼,務必讓他清楚看到自己對他的厭惡。
秦景看到了,這幾天他每次見到公主,公主都要拐彎抹角刺他幾句,還怕他聽不到,聲音那個叫高。現在全天下估計都知道他要拋棄公主了……作成這樣的公主,秦景想揉一揉她。
可她不給他揉。
公主幽幽道,「你都要走了,還給我送傘幹什麼?哦,我知道了,傘,就是『散』。你要跟我分傘,就是分散。哎,我的命真是苦如黃連。」
「……」秦景不知道手裡的傘該不該給她舉著。
她哼一聲,走入大雨中,秦景撐著傘追上她,「公主……」
「你還關心我會不會淋病?你都要走了……」
秦景忍著笑,無奈開口打斷她的自怨自艾,「公主,屬下已經知錯了。」
「知錯你就留下來啊!」
秦景道,「你知道原因的。」
「你這個陳世美!討厭,離我遠點!看到你就心煩!」
公主天天要刺一刺秦景,等劉既明來管她要名冊時,一本小冊子從公主手中遞出,劉既明接過,抽一下,沒抽動。他抬頭,看到公主可憐的模樣。
劉既明再抽,公主也用力,一本小冊子在兩人之間拔河,半天抽不走。
劉既明提醒,「你可是答應的啊,不能反悔。」
公主還是不情願。
劉既明一個眼色看向公主身後的侍女,想讓她幫忙勸公主。結果,咦?公主的侍女怎麼是個女童?而且他向這個女童使眼色,這個女童明明看見了,就跟沒看見一樣。
這個女童的眼睛還和正常人不一樣……
檀娘也疑惑呢,這個人老向她抽眼睛是什麼意思?
她回憶了一番自己入世以來、聽到看到的常人習俗,自以為瞭解了劉既明的意思,臉色變得古怪。
檀娘轉頭看向公主,「公主,你大哥是愛慕我嗎?」
「噗……」公主一下子笑得岔氣,手一抖,秦景的名冊就從自己手中飛向了劉既明。劉既明雖然搶到了秦景的名冊,可同時,他也被檀娘的沒有眼色給驚得狂咳嗽。
公主這是從哪兒收的這麼個妖魔鬼怪做侍女啊?
他怎麼會對一個八歲小
丫頭有想法?
公主根本不給檀娘解釋清楚,冊子飛走後,她憂傷地看著大哥,「從此後,秦景就做威武大將軍去了,他自驍勇善戰,帶兵橫掃三軍,飛黃騰達。而我這個黃臉婆注定被遺忘,」她凶悍地瞪劉既明,「如果秦景拋棄了我,你就賠我一個秦景!」
「……公主,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啊?」劉既明扶額,「是什麼讓我誤會我是要秦景去作戰,去當什麼大將軍,帶兵打戰?」
劉既明扯了扯嘴角,「兵法,陣法,人馬分配,糧草出行……這些,秦景懂麼?他就是一個侍衛出身,我會讓他一開始去帶兵嗎?」
「那你要他做什麼?」公主疑惑。
「刺探刺探敵情啊,刺殺刺殺敵將啊,保護保護我方重要人物啊……」劉既明舉例子。
「滾!你居然還讓秦景做侍衛干的活!」公主之前怨秦景要走,現在看秦景這麼不被大哥重視,頓時為秦景抱不平,「他很厲害的!他就應該做大將軍!你這麼沒眼光,我不要秦景跟你走了!」
公主怒氣沖沖喊秦景進來,抱著秦景手臂跟他挑撥,「我大哥瞧不起你,他根本不是真心用你。你不要被他拐走了,還是我對你好,你留下吧!」
「……」劉既明和秦景都哭笑不得。
劉既明再次解釋,「妹妹,沒有誰是以上戰場就帶兵的。秦景武功高,你得讓他發揮長處吧?他既沒上過戰場,也沒度過兵書,你非要我給他安排個要職,我怎麼跟爹開口?你是盼爹兵敗吧?」
公主張口結舌,卻說不出理由來。在她心裡,秦景自然是千好萬好,無一不好。她怎麼能接受自己心愛的人,在劉既明眼裡,居然連將領都做不成?
那個霍青都是將軍!
那個讓她特別討厭的徐丹鳳一個女的,也是將軍!
秦景憑什麼就不行?!
可是劉既明是冷靜分析,又不是故意針對秦景。公主是個講理的人,她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說不過劉既明,公主還有別的法子,眼淚嘩啦啦就往下掉,「你欺負我!」
公主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眼淚特別充沛,作用就是當她想哭時,眼淚說來就來。她這動不動就哭,把劉既明嚇了一跳,手足無措,「你、你別哭啊。」
公主嗚嗚咽咽,哭倒在秦景懷裡。比起劉既明的張惶,秦景顯然更有經驗。他拍著她的背,幫她止哭,取出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棉簽,抬著她的臉,給她擦眼淚——棉簽能隨時變出來,當然是因為他時刻準備著。
「不要哭。」秦景看她通紅的眼睛,肅然道,「你忘了莊先生說你最近不要哭,眼睛會疼?」
公主才不理他,依然掉眼淚。
秦景道,「公主不哭了,屬下晚上帶公主出城玩兒。」
公主的眼淚說停就停,半信半疑地看著秦景,秦景點頭,她才喜上眉梢。劉既明看得好笑又欣慰:看來,秦景真的能制住他妹妹。
趁著公主不哭了,劉既明趕緊作揖道歉,連連保證一定讓人照顧好秦景,才被公主放行。可公主仍覺得不滿意,大哥那麼說秦景,她得讓大哥知道秦景說不得!
公主回頭看到檀娘,促狹的法子就出來了。
召來錦蘭吩咐,「你讓人去傳,就說大公子看上我身邊叫檀娘的侍女了。」
「咳、咳咳!」錦蘭被嗆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檀娘,「不不不不能吧?」
大公子多光風霽月一個人,居然有這種癖好?檀娘才多大啊。
錦蘭木然離開,一直恍恍惚惚的。
秦景看公主一眼:她又開始作弄人了。
公主向他飛一眼:我愛怎樣就怎樣!
流言的傳播速度是極快的,尤其是這種關乎主子的八卦流言。連小郡主都跑來向她證實,公主一臉無辜,「不信,你問檀娘嘛。」
小郡主還真跑去問檀娘了,檀娘根本不知道這是公主在玩她,她以為自己的猜測得到公主確認呢。小郡主問,檀娘就點頭,「是真的。」
「啪。」吭吭哧哧抱著一盆花進院子的小莊宴呆呆站在月洞門邊,花盆在他腳下摔成碎片。
他不可置信地跑過來,盯著檀娘看,「你是絕世美女嗎?」
檀娘不理他。
小莊宴左看右看,都沒看出檀娘哪裡值得大公子欣賞了。他轉而開始擔心檀娘,「沒想到大公子那樣的人,口味這麼重,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你別怕,如果大公子來了,我保護你!」
檀娘冷淡,「不用。」她不需要人保護。
莊宴哥倆好地哎一聲,「別這樣嘛,我們可是好朋友。」
兩個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孩子氣的話,小郡主捧著臉,在一邊都呆滯了。她的想像力向來豐富,現在已經向著不可捉摸的方向發展了,「難怪大嫂進門這麼多年,都沒有懷上……原來是大哥的問題啊。大嫂也太可憐了,不行我要去提醒大嫂,該和離時就和離!這種丈夫,真是太可怕了。」
公主沒想到她傳出的一個流言,連大嫂都憂心忡忡地被吸引了過來,期期艾艾地在她這裡廢話半天,最後不好意思地要求看檀娘。
公主傻眼,「大嫂,你誤會了,我是跟大哥開個玩笑……」
等鬧清楚真相後,張氏哭笑不得,「等你大哥回來,收拾你著。」劉既明這幾天很忙,根本不沾家,流言還沒傳到他耳朵裡。不過以流言這種飛速傳播的速度,也不遠了。
在大嫂走後第二天,劉既明就黑著臉來找公主算賬了。
「妹妹,我對你向來不錯吧?你就這樣編排自己的哥哥?」
公主乖乖認錯,也知道自己做的過分了。
劉既明道,「秦景入伍的事,我要往後壓兩個月啊,作為對你的懲罰。」
公主驚喜:大哥一定以為她迫不及待要秦景建功立業,好嫁給秦景。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更想跟秦景多呆兩天,她到現在想起秦景離開自己,都還胸口一陣疼呢。
公主高興地想:如果早知道作一作,就能讓大哥晚兩天安排秦景,她早就作了。
她開開心心地答應下來,把劉既明弄得莫名其妙。秦景那麼急著入伍,都找他好幾次了,這次因為公主的作給推晚,秦景不找公主?公主高興什麼勁兒?
秦景還真的沒找公主。
他從旁人口中聽說後,心裡就有了數。他家公主哪天不作一作,他都不自在呢。
這一留,就一直留到了十月份。公主這是自暴自棄了,反正今年秦景肯定娶不了她。反正秦景都要離開她了,她再不去照娘的吩咐參加各種宴席,她整天就圍著秦景轉。
平王妃也聽說了劉既明對秦景的安排,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麼。她對秦景一堆意見,身份配不上女兒也就罷了,也從來沒見秦景努力過。她只見到秦景疼公主,卻沒見過秦景爭取過什麼,這樣的人,她怕只是甜言蜜語哄公主上位,怎麼敢放心把公主交給這樣的人?
現在秦景肯做點什麼,平王妃也就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如果不是兩人地位實在差的太遠,平王妃也不想惹女兒傷心。
秦景作為一個侍衛,現在的水平就夠了。可他如果想做駙馬,不需要應酬嗎?不需要為公主多做點事嗎?
平王妃確實更看重秦景的身份地位,個人能力,至於秦景和公主的感情,平王妃不太信這種小兒女的玩意兒: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真真假假當局者迷旁觀者也未必清。一個丈夫最重要的是有能力地位,護住自己的妻子。感情?總會有的。
可有件事,打破了平王妃這種想法。
十月份,她收到從前方軍隊中送來的一封信,就再也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存稿,至於明天晚上更不更……看手術如何,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