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旁若無人,言語粗鄙又猥瑣。蘇玉煥臉早就放了下來了。曹氏更是氣得臉色發白。蘇雲翎明眸掃了堂上這些人,也笑了。
她笑容如春光綻放,眼底有凜然寒芒。頓時剛才還取笑偷瞧她臉色的男人頓時覺得背後升起一股寒氣。
那堆烏糟糟的人中,也就這兩個男人坐在椅上,其餘的要麼縮在他們背後,要麼就是在廳下地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著圍。
她不顧這兩人不屑取笑,落落大方走上前,看了他們一眼:「這兩位就是三叔,四叔吧。什麼風把你們從鄉下吹來了?這不年不節的,三叔四叔難道是有什麼好事?羿」
那兩個男人一聽,臉色都變了。
蘇雲翎也笑笑看著眼前的兩人。這剛才出言諷刺取笑她的不是別人,就是蘇家不成器的三房,和四房。三房四房是她爺爺那一輩的叔輩的兒子。跟她爹蘇玉書,還有蘇玉煥也是同族同宗。
這兩人雖然蘇雲翎叫一聲三叔,四叔,可是卻是早早就分了家產各自去敗了。
第一個出聲的猥瑣感受男人,叫蘇玉昌。好賭成性,早些年欠了一大筆賭債,還拿了蘇玉書的名頭去坑蒙拐騙,後來事敗,要不是蘇玉書拿了一大筆銀子去幫他善後。這蘇玉昌早就被人抓進大牢了。
還有另一個誇蘇雲翎長得美的,叫做蘇玉舂。此人好吃懶做,身上也沒有別的什麼毛病,唯一就是貪色。家中娶了一堆的姨娘,又在外面沾花惹草。風流債一堆,聽說曾經因為偷人被人打個半死,還落下一點殘疾。
此人也是敗家完了就躲回鄉下了。
這兩人都是蘇家的敗家子,不上檯面的人物。只是不知為什麼今日竟然破天荒來到了濟州城,還直奔了蘇玉煥家中。
別看蘇玉煥在外面談事精明世故,但是對待這種自己家中小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然也不會讓曹宛這對母子兩人白吃白住住了好多年。曹氏更不用說了,一向是寬厚待人的主。
難怪他們看見這兩個瘟神過來就急哄哄地把她給找來了。
「哈!好事?……哼哼……」剛才第一個出聲的猥瑣乾瘦男人被蘇雲翎這暗含諷刺的話一堵,想要說什麼找回臉面場子去,結果也只能哼哼兩聲。
蘇玉舂卻眼咕嚕一轉,連忙弓著腰,摟著袖子打著哈哈:「原來是大哥的二姑娘啊。我說怎麼長得這麼美呢。水靈靈的,嫩嫩跟早春樹上發的嫩芽一樣。今天三叔四叔過來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事,不就是許久不曾看過大哥和二哥嗎?過來看看。過來看看,哈哈哈……」
蘇玉舂說完,一雙小眼立刻十分「誠懇」地看著蘇玉煥:「二哥,咱們哥幾個都好久不見了。」
這一句說得甚是動情,蘇玉煥想要接口,那邊蘇雲翎已笑瞇瞇地擋在了他跟前:「這三叔四叔這麼說翎兒就放心了。不然翎兒不知道還以為三叔四叔有什麼要緊事來呢。」
這一句又是隱含諷刺,刺得蘇玉昌和蘇玉舂渾身不舒服。想起曾經做過的破事,又是因蘇玉書和蘇玉煥幫忙收拾爛攤子,兩人臉皮再厚,氣勢上也先被削了一大截。連先前來之前商量好的說辭都統統都忘了。
蘇雲翎明眸掃了他們一眼,忽然一轉身扶著曹氏,關切道:「二嬸今日怎麼出來了?不是還病著呢?說好的這府中的迎來送往的瑣事都由翎兒來做,怎麼的二嬸還親力親為,這要是累了可就不好了。」
曹氏一聽心中明亮,立刻接口道:「是啊。唉,就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二姑娘這些日子把府中的事擺弄得井井有條,二嬸放心得很。」
蘇雲翎聞言,回頭朝著蘇玉昌和蘇玉舂歉意笑了笑道:「兩位叔叔不要怪翎兒越主代庖,實在是二嬸最近病著呢。二叔府中的家中大小事最近都是由翎兒打理呢。」
「哦哦!」兩位叔叔也不知道蘇雲翎到底在搞什麼,只能哦哦附和點頭。
卻不想蘇雲翎下一句就悠悠傳來,差點把他們給氣崩了。
「唉,都是翎兒不好。三叔四叔這麼千里迢迢來,都沒招待好。來人!把三叔四叔的行李啊,還有嬸嬸們姐姐妹妹的行李都送到雲來客棧,一定要訂個最好的房間招待著!」
「什麼!」
「什麼啊?!這是!」
蘇玉昌和蘇玉舂立刻像是被開水燙了貓兒一樣跳了起來。他們兩個人,四隻眼珠子直瞪瞪盯著蘇雲翎,一副要把她生生撕了的樣子。
開玩笑啊!
他們這次來計劃周密,已經是把自己的婆娘,孩子,大堆小堆的東西都拉了過來。要問他們為什麼這次要來,原因很簡單。
就是蘇玉煥的合為一家啊!
他們也是蘇玉書和蘇玉煥這一脈的,閤家閤家,他們聽到風聲後都要樂死了。蘇玉書雖然倒台了,但是蘇玉煥是什麼人?是曾經秦國有名的皇商啊!
雖然也被蘇玉書一案牽連了,皇商的頭銜也沒有了,家中的金銀也被抄走了一部分,但是蘇玉煥到底底蘊深厚還有能力在濟州城中買這麼大的宅子就知道家底可不是一般二般。
蘇玉昌和蘇玉舂兩人從前也是從京城中犯事被趕到了鄉下避禍的。他們兩人不事生產,好吃懶做,分了家後的家產早就敗光了,如今蘇玉煥要閤家,兩人一合計覺得這好事千載難逢,不去坑一把絕對對不起這名上的蘇姓。
於是兩人就拉了好幾牛車的行李,把孩子婆娘都帶來了,就打算賴在了蘇玉煥的家中。
蘇雲翎剛才這麼說,
已是把他們前來定為「客人」,這一去客棧自然是和他們劃清了關係。這怎麼能忍?
蘇玉昌跳腳,罵道:「小丫頭,你這是什麼話?我和老四千里迢迢來看二哥,你就讓我們住客棧?這是什麼意思?」
蘇玉舂回過味來,陰陽怪氣地道:「我們這大包小包的,竟讓我們去住客棧……三哥,說到底我們被人看不起了。怪就只怪我們沒出息,這蘇家兄弟的情分也就那麼薄啊。」
兩人陰陽怪氣地說話,那邊蘇玉煥早就臉皮漲紅。他生平就最怕人家說他嫌貧愛富,特別是同宗同族的就特別怕別人提起這茬。
蘇玉昌和蘇玉舂名義上都是他的族中兄弟,剛才這麼說話的話,儼然是對他的指責了。
蘇玉煥正要開口說什麼,那邊蘇雲翎已經詫異問道:「三叔四叔說的可折煞了翎兒了。方才不是說你們是來看望我爹和二叔的嗎?怎麼的不對嗎?」
「是啊!」蘇玉昌心眼不多,直接就被繞了進去了。
「既然是來做客,二叔家中房間不夠,自然是給你們訂濟州城最好的天字號房了,那邊還有小院花園什麼的,難道不比在二叔家中舒服?」蘇雲翎一副不解委屈的樣子,「難道三叔四叔要和下人擠一個院子?三叔四叔想要將就,翎兒也不敢怠慢兩位叔叔啊!」
蘇玉昌和蘇玉舂一聽都有些傻眼。
不對啊!
這事怎麼成了這樣了啊?
他們大包小包地收拾,帶了一堆過來是打算借口在蘇玉煥家中做客,就此賴著不走的。可是怎麼會成了和下人擠一個院子呢?
蘇玉舂人還算是比較機靈,立刻眼咕嚕一轉:「什麼下人客房的。難道二哥家中就沒有我們哥兩住的客房?我才不信呢!」
蘇雲翎微微一笑:「四叔說不信,翎兒自然不敢瞞。原本是有一個院子挺致的,但是給了曹姨娘倆住了。不信翎兒領著三叔四叔下去走走看看。」
蘇玉昌和蘇玉舂對視一眼,立刻起身拍拍屁股說:「好!」
蘇雲翎也不多說,立刻領著他們在蘇玉煥的家中轉悠起來。而這邊蘇玉煥和曹氏兩人對視一眼,臉色一垮,跌坐在椅子上,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蘇玉煥一屁股坐在廳上,扶著額頭歎道:「我真是沒用,竟然要二姑娘過來幫忙。這閤家之事果真如二姑娘說的那樣,不簡單啊。一把年紀了,竟不如這十幾歲小姑娘想得長遠。」
「二姑娘來了就好了。不然妾身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曹氏扶著心口,臉色煞白地說。
曹氏今早是被蘇玉昌和蘇玉舂的陣勢給嚇壞了。她今早才起身,下人就匆匆來報說這兩個瘟神上門來了。曹氏出門一看,差點沒被嚇死。
好幾大車的牛車上馱著鍋碗瓢盆,一個個髒兮兮的,逃難似的就看著她喊二嫂。曹氏再忠厚再老實也不是傻帽。怎麼不知道蘇玉昌和蘇玉舂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人家這是光明正大來吃白食了。而且吃白食還吃得理直氣壯。
你不是要閤家嗎?怎麼大房有難了,你二房要幫襯,三房四房過不好,你就不幫襯?都是一家同姓的,你幫了老大,不幫老三老四?這說不過去啊。
不幫?不幫就不走了!
於是乎,兩座瘟神一來,「做客」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說不定還在你院中娶小老婆,生個孩子,今日這個姨娘生病了,明天那個孩子生病了。你忍心呢趕人走路?
兩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你得管吧。不管人家就到處說你閒話。嫌貧愛富是跑不掉了,忘祖背宗沒罵你算是好了。
蘇玉煥和曹氏一看到這陣勢就知道自己絕對搞不定了。所以一早急哄哄就差人把蘇雲翎給請了過來。其實他們兩人也不知道蘇雲翎過來到底頂不頂用,但是總歸是相信蘇雲翎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沒想到蘇雲翎一來,三下兩下就把這兩個瘟神繞了進去,現在總算是讓他們夫妻喘口氣,好好理一理到底是怎麼個回事。
蘇玉煥擦著額頭,咬牙切齒:「看來這事和那些宗族的老古董逃不了關係。眼看佔不到我大哥的財產,特特叫這兩個刺頭來這裡攪局。」
曹氏擔憂道:「老爺,那可怎辦啊?要是這兩個……兄弟回去族裡這麼一說,難保那幾位長老又要來咱們這邊興師問罪了了。萬一請個祖宗家法。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在秦國,宗族觀念太重。要是犯了族規被驅逐出族,那可是會影響下一代的仕途和前程的。在別的宗族世家眼中,也是敗類一樣的存在。
萬一蘇玉昌和蘇玉舂在這裡佔不到便宜,回去一鬧,那些原本就心存不滿的族中長老借題發揮,要施行祖宗家法,那他蘇玉煥就慘了。
蘇玉煥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咬牙道:「不管怎麼樣,大哥一定是要照顧的。我絕對不會讓大哥的家業還有二姑娘的前程被這群小人給毀了。」
曹氏最是瞭解自己夫君,知道他這是鐵了心的。再說對蘇玉書父女她也是打心眼裡惋惜。可是這一次能不能安然過關,竟然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還得靠蘇雲翎怎麼轉圜這事。
……
那邊蘇雲翎帶著蘇玉昌和蘇玉舂在蘇二府中轉悠。蘇玉煥的府中並不算大,卻也不小,畢竟一大家子要住肯定沒有三進三出的院子根本就住不下。給客人住的致院子也是有的,只是真的不巧的是,蘇二府中,有了曹氏母子。
曹宛霸道,她拖兒帶女
女的過來卻一點都不客氣,自己住一間院子,兒子佔了一間,女兒也佔了一間。這樣就三間院子。剩下的客房都是極其尋常的客房。
這轉了一圈下來,蘇玉昌和蘇玉舂一看,果然是真的沒有好地方可以住。若是他們是來做客的,稍微打掃一下也是可以住的,但是他們是準備來賴著長久的。肯定不可能屈就。
蘇玉昌慢吞吞開口:「我瞧著方纔的一個『迎春閣』就不錯。」
蘇玉舂雖然心裡不痛快,可是當務之急是能住下來,這樣以後院子什麼的都可以解決。要是真的被蘇雲翎趕走住在外面,要鬧騰都不方便。
於是蘇玉舂也開口附和:「就是啊!那個『迎春閣』我瞧著空了好幾間屋子呢。我們也就住個兩三天,也就將就將就了,就不讓二哥去花那個冤枉錢了。自家人嘛。」
蘇雲翎心中冷笑。是啊,也就住個兩三天,誰知道這兩三天後又有幾個兩三天?臉是給要臉的人的。對於不要臉的,還真的什麼都不能給。不然最後苦的就是自己。
她可沒忘記,當初自己父親蘇玉書替這兩位「自己人」兄弟們身後收拾爛攤子的苦處。想他父親在朝堂中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最後竟為了兩個沒出息的兄弟在人前唯唯若若,尊嚴掃地。
還有母親蕭蘭珍,也沒少被這兩個「自己人」的嬸嬸們給逼得不得不養病逃一樣地回了外公家。
她倒沒和他們算賬,這次沒想到這群人反而又一次找上門了。
蘇雲翎笑了笑,也不反駁,回頭對丫鬟道:「去請曹姨來。就說三叔四叔要來做客,看上了她的迎春閣了。」
丫鬟麻利地走了。過了一會,果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罵聲傳來:「是哪個天殺的想要住我孤兒寡母的院子啊?我迎春閣是空的?哪隻狗眼看見是空的啊?」
人未至,語已到。蘇玉昌和蘇玉舂嚇了一大跳。
曹宛風風火火一樣扭著腰肢過來,劈頭就朝著蘇雲翎吼:「蘇雲翎,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在我大姐這邊,礙著你了啊?」
蘇雲翎也不惱,笑了笑:「曹姨罵也要看人啊。我可是跟三叔四叔說了,二叔家的沒有空院子住,三叔四叔
不信的,非要過來看。這不看上你的迎春閣沒什麼人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