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盛樂僅剩五十里之地,拓跋烈揮手命大軍停下駐紮,經過這幾日的疾馳,軍士們已是疲憊不堪,此時需要休整,否則不戰便敗。
拓跋烈的帳房很大,在側邊特意為孟洛準備了一間略小的偏帳,卻是拓跋烈吩咐人搭起來的,他不放心孟洛離得太遠,這樣一來,便是他在帳中與眾將商議軍情,她也可安心留在偏帳中。
聽著隔壁帳房裡拓跋烈與眾將討論著盛樂軍情,孟洛低頭將手中的書卷放在案几上,這幾本都是兵法,她雖然不通此道,但是從平城跟隨拓跋烈去幽州之前,便已經帶上了,只想著這一路上或許能有用得上的時候。
一旁的僕婦阿萍卻是拓跋烈特意命人送到偏帳中來伺候孟洛的,雖然孟洛如今是一身男子裝扮,但在大軍之中終究是個女子之身,多有不便,有個僕婦在旁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阿萍是個閒不住的,她幫著孟洛把帳房收拾妥當了,有勤快地收拾了將士們的衣袍幫著縫補。
「阿萍是哪裡人氏,怎麼會在這大營之中?」孟洛有些好奇,大軍之中向來沒有女人,卻不知阿萍怎麼會在這裡。
阿萍低著頭輕聲道:「妾是盛樂人,盛樂被羯胡人攻陷之時,妾隨著夫婿一道逃出城來的。」
孟洛點點頭,原來是盛樂人:「你夫婿呢?怎麼讓你到這大營中來作僕婦了?」
阿萍眼圈泛紅,哽咽道:「在逃難路上,被追來的羯胡人一箭射死了,妾還是躲在死屍之中才避開一死逃到此處。」她用袖子抹了淚,輕聲說著,「郎君莫要嫌棄妾蠢笨,妾亦是良家出身。家父是盛樂城府吏,略同書禮,只是如今落魄至此,卻願意為婢僕伺候郎君,只求安身之地,還請郎君成全。」
孟洛聽她言談不俗,的確像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子,模樣也是清秀,只是想著這樣一個女子已經有夫婿,原本在盛樂也是安然無憂度日。卻是一朝被羯胡人攻陷城池,夫婿身死,她自己不得不逃到北魏大營中為僕婦求活路。叫人不得不感歎。
她歎了口氣,道:「你起來吧,你安生留在我這裡就是了,平日也只要做一些瑣碎活計,不會趕了你出去的。」
阿萍連連磕頭道謝。孟洛亦是不肯受,讓她留下了。
只是情形似乎並不妙,魏軍才駐紮下來,便已經被盛樂城中的羯胡探子探知此事,羯胡派出一萬兵馬前來襲擾,拓跋烈不得不點兵迎戰。
一時間。大營裡的氣氛緊張起來,整裝待發的兵士爭氣列隊在營地中,拓跋烈臉色沉沉。帶著蘇全等人翻身上馬,領兵出營而去。
阿萍看著大軍出營而去,眾人臉上俱是沉重之色,不由地有幾分慌張地道:「他們這是要去與羯胡人作戰?」
孟洛亦是憂心忡忡望著遠去的大軍,低聲道:「是呢。」這一路而來。拓跋烈每日闔眼的時間不過一個兩個時辰,白日騎行。晚間在帳房裡研究對策與佈陣,辛勞不堪,可是才駐紮下來,卻又要領兵迎戰,讓她怎麼能夠放心的下,雖然此處有大軍八萬,但都已是疲勞行軍不曾休整,只怕戰力大減,即便只有一萬羯胡人,亦是堪堪可敵。
阿萍驚得摀住嘴,低聲道:「羯胡人要來了麼,他們那般凶殘,只盼著將軍能夠取勝才好。」
孟洛默默不語,只是讓阿萍撩開簾子,好一眼就能看見大軍回營。
營地外遠遠可以聽見喊殺聲震天,孟洛與阿萍的臉色越發難看,二人都死死盯著營門外,只盼著能有消息回來。
終於孟洛忍不住了,起身出了帳去,攔住一個向著主帳奔去的軍士問道:「戰況如何了?」
那軍士原本急匆匆要趕去主帳,不耐煩理會孟洛,只是忽而記起眼前之人似乎是拓跋烈的貼身親隨,這才停下步子道:「那來犯的羯胡人已經被擊退,只是……」
「只是什麼?」孟洛等不及他說,急急忙忙問著。
「只是主公方才墜馬了……正要小的前來命軍醫速速過去救治!」軍士一臉驚慌地回話。
他的話恍若晴空霹靂,驚得孟洛怔怔立在當場,瞬間面白如紙,拓跋烈墜馬了,要軍醫前去救治!她鬆開手,看這那軍士飛快奔向營帳去請軍醫,她卻是腿下一軟,身子晃了晃,退了兩步,堪堪站穩!
拓跋烈!拓跋烈!!孟洛的心已經亂成一團,許久才回過神來,卻是不管不顧向著一旁栓著馬的馬廄衝去。
她身後阿萍急忙喚道:「郎君,莫要去,那裡太危險……」她已經知道孟洛是個女子,心裡也是為她擔心,大軍所在之處,難保沒有羯胡人留下,若是有個好歹……
可是孟洛聽不見了,她心裡只有墜馬的拓跋烈,那個救了她,帶她來北魏,與她安穩,護她周全的拓跋烈,他不知生死,讓她怎麼能夠安心等著。
她咬牙扯開栓在馬廄上的繩索,翻身上馬,策馬向著營門而去,不管怎麼樣,她要去見他,便是真的有事至少也要讓她陪在身旁。她不敢去想死那個字,更無法去想,若是真的那樣,她會如何。
北魏大軍與羯胡人交戰之處就在營地前十餘里之處,孟洛騎得飛快,她顧不得害怕,已經衝入了北魏大軍之中。
雖然拓跋烈受了傷,北魏的軍士終究是多年歷練,訓練有素,並不曾大亂,只是就地立著,不曾騷動,只是面容上俱是有擔憂和驚懼。
孟洛顧不得許多,她的馬飛快一般向著人群而去,待到到了大軍之中,被人群阻攔住再不能前行,便勒停了馬,翻身而下,將手中馬鞭扔在地上,向著大軍最中間飛奔而去。拓跋烈一定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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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彷彿是穿過層層人牆,孟洛全然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和打量,跌跌撞撞扒開人群,向前而去,只想著能立刻看見他,看見他是否安好,只盼著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