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賜了貴女與拓跋烈為妾,孟洛低下頭苦苦笑著,她早已料到了不是嗎,這樣也是對拓跋烈十分有利,想來他不會拒絕吧。
她望了一眼平靜無波的拓跋烈,退了幾步,低著頭立在菊花叢中,望著那一叢叢盛放的菊,卻沒有了半點賞花的心思,只有胸中鬱鬱的煩悶,和心頭的苦澀。
果然,賞菊之後,有青灰葛紗衣袍的小黃門奉詔而來,頒下魏帝詔諭,燕國與南晉的貴女中各挑選兩位入宮,餘下的皆賞給皇族宗親為妻為妾,那位燕國盧氏貴女淑娘便是被賜給拓跋烈為貴妾。
孟洛遙遙立在花叢中,望向另一邊都低著頭羞怯著的幾位燕國貴女中,她已經聽人說過了,那位圓臉笑容甜美的貴家姑子便是盧淑娘,看得出她對這賜婚之事十分歡喜,頻頻抬眼望向人群中的拓跋烈,滿眼愛慕之意。
如此也好,她原本就只是拓跋烈的門客罷了,這也不過是托辭,自己所求的不過是安穩的生活,不會再被侮辱脅迫,如今已經得到了,又豈能再妄求別的,連這樣的貴女也只能為他的妾,自己有算得了什麼,南晉來的無名無分之人,他原本就沒有母族的扶持,難道還會娶一個卑微的南晉女子為妻麼?孟洛勾起唇角,卻是在嘲笑著自己,癡人說夢罷了!
「阿洛,」拓跋烈親切的聲音就在她身旁了。
孟洛飛快地收拾好情緒,淡淡笑著轉身向拓跋烈欠身:「郎主。」
拓跋烈目光複雜,望著她,許久才道:「走吧,回王府去。」
孟洛低聲應下,隨他向外走去。
一路上,二人皆是沉默著。拓跋烈皺著眉,想要開口,卻見孟洛一臉平靜,又不禁有些沮喪,終究沒有說什麼。
到了金華堂門前,拓跋烈走向馬車,卻是忽而停住了步子,開口道:「阿洛你先回王府去吧,我有事進宮面聖,待晚些再回府見你。」
孟洛心不在焉。欠了欠身上了馬車,神思恍惚地倚在車裡出神。
拓跋烈望著孟洛上了馬車,這才吩咐侍從:「備馬。我要進宮去。」
侍從愣了愣,低聲道:「郎主,才得了賜婚的詔諭,只怕有不少人登門道賀,此時進宮……」
拓跋烈冷冷道:「我就是要去奏請皇上收回賜婚的詔諭。」燕國貴女不娶也罷。即便是要娶也不在此時,他王府裡第一個女人不會是她!
孟洛的馬車向著王府而去,卻是在半途中被人攔住了,是一位看似平常的侍婢擋在了馬車前。
她不理會車伕的責罵,卻是大步走到馬車旁,卻是飛身上車一章擊昏了車伕。這才向著馬車裡的孟洛作禮道:「車中可是洛郎?婢奉命來請洛郎去見一見我家郎主夫人。」
孟洛一愣,冷冷道:「你家郎主是何人?為何命人擋住我的馬車,還動手打昏車伕?」分明是來者不善。她身子繃得緊緊的,手裡卻是握著防身用的匕首。
那侍婢卻是微微一笑,道:「請洛郎准婢入車來,細細說與洛郎知曉。」
孟洛望著她,滿是戒備。她早已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會讓這有功夫的侍婢隨便近身。道:「你有話就在此說吧,若是不能,我便叫嚷起來讓人都知道。」
那侍婢上前幾步,靠近孟洛,低低聲道:「郎主已經請了劉家老婦過去相見,有言命婢轉告洛郎,若是想見到那老婦安然無恙,還請洛郎這就隨婢子過去,如若不然,不消一時三刻,那老婦只怕就保不住性命了!」
孟洛一時臉色煞白如紙,瞪著眼前的侍婢,劉媼已經被他們抓去了,他們是在用劉媼的性命威脅自己!
她看得出侍婢並非虛言相欺,卻仍是不肯輕信:「我豈知你是不是騙我,劉媼明明在王府,怎麼會被帶走。」
侍婢自袖中取出一塊布片來,道:「夫人早已交代,洛郎未必肯信,只需拿此物與你一看便知。」
孟洛仔細看時,那布片分明是劉媼今日所穿的衣袍上的一角,果然她已經落在這群人手裡,她咬咬牙,道:「好,我隨你去。」
侍婢似乎並不驚訝,輕輕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洛郎下車來,隨婢子去吧,已經備好馬車了。」她指了指道另一旁,一輛看似十分尋常的馬車。
孟洛沉了心,看來他們早有準備。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只怕這位郎君與夫人就是桓宣與何玉娘,他們竟然用這種手段強逼著她過去。
她不能不去,劉媼真的在他們手裡,對於他們而言,若是孟洛不肯受迫,那麼劉媼的性命只是草芥一般,只怕不會容她活下去,她不能冒這個風險,劉媼曾經救過她,她不能因為自己讓別人害死她!
可是她也不能束手就擒,就這麼毫無準備地跟著去了,只怕那樣真的就叫桓宣得逞了。
她向著那侍婢輕輕一笑:「好,我這便隨你去,待我喚醒車伕交代一聲。」
那侍婢卻也精滑,笑道:「洛郎還是莫要與他說得太多了,否則我只好下手連他一起除掉。」
孟洛心頭一緊,她這是怕自己讓車伕告訴拓跋烈,是何人帶了她走。而他們之所以不強擄走她,也是因為這裡是平城,若是強行帶她走終究太過顯眼,若是她掙扎起來,極容易被人發現,何況平城離琅琊相隔何止千里,也不能時時防備著她,倒不如讓她自己乖乖地聽話,跟著他們走。
想到這裡,孟洛已經明白了枝節,卻覺得十分無力,若是桓宣真的強行擄走她,或許她還有法子逃出來,遞了消息給拓跋烈,可是如今桓宣卻是讓人將劉媼帶走了,她不
得不聽從他的話去見他,說不得又會被逼迫,卻也不能反抗,她不能不在意劉媼的性命。
可是想要留了消息給拓跋烈,卻也艱難,這侍婢看得緊,並不給她機會,若是就這麼被帶走了,拓跋烈又如何能夠查探地到,只怕等他找到之時,自己已經被桓宣帶出平城向琅琊而去了。
轉了這許多心思,她面上卻是淡淡笑著,平靜地道:「既然如此,那待我稍稍收拾一番便隨你去。」
那侍婢掃了她一眼,料想她也做不出什麼手腳來,便笑著跳下馬車:「還請洛郎速速隨婢前去,莫要耽擱久了。」
孟洛一邊應著,一邊急急地思量著,要如何留下音訊才好,只是馬車之上並無別物,無法書寫留下信息,她忽而想到一法,心狠了狠,伸出食指到嘴邊,用力咬出一道傷口,鮮血很快湧了出來。
她顧不得疼痛,用那食指在馬車壁上不起眼的角落裡飛快寫了桓宣二字,還未來得及遮掩,便已經聽得那侍婢走近馬車來,撩開簾子,毫不客氣地道:「洛郎可收拾好了,隨婢走吧。」
只見孟洛故作鎮定地低頭整理著衣袍,抬頭望著她:「走吧。」出了馬車來,甩下簾子,隨她走了。
侍婢帶她上了那架不起眼的馬車,飛馳而去,去的卻不是驛館,而是平城南門外,在城門外不到數里之處,早已有幾輛馬車與數十位侍衛等在此處,只等著這輛馬車過來就要啟程。
原來桓宣與何玉娘早已商量好,待賞菊賜婚之事一定,他們就動手,帶了孟洛直接離開平城,不讓拓跋烈有追上的機會,等出了魏地,到了南晉之地,孟洛也是再也無法脫身了。
孟洛只覺得心沉到了谷底,如此一來便是讓拓跋烈發現了自己留下的消息,只怕也趕不及攔住桓宣等人,她真的要被帶去琅琊了。
待到她被送到另一架馬車上,撩開簾子,便看見桓宣溫柔歡喜的笑臉,孟洛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來,並不看他:「讓我見一見劉媼。」
桓宣見她真的被帶到自己面前,再也無法走掉了,已是歡喜不禁,也不在意她的態度了,笑著道:「洛娘要見她有何難。」他喚過侍衛,將之後的一架馬車趕上前來,並駕齊驅而行著。
侍從撩開那馬車的簾子,只見劉媼昏昏沉沉倒在那馬車中睡著,似乎是被制住了,不省人事。
孟洛頓時一驚,厲聲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桓宣笑著拉著她坐下:「不必擔心,只是讓她暫時昏睡罷了,過幾個時辰就會醒過來,阿洛放心就是了。」
孟洛看著他溫潤的笑臉,卻是只覺得厭惡,別開臉去不願多言,心煩意亂望著車外的景色。
桓宣卻是不在意地握著她的手,輕聲道:「阿洛隨我回琅琊,從此以後就留在我身旁,我必然會讓你富貴平順一生,就是玉娘也不會欺凌與你,你日後也不必再受委屈了,可好?」
孟洛沒有回答他,只是目光冷清如死水一般,望著車外,絲毫不被這樣的柔情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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