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前兩年,蘇家村裡發生了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據說終其原因都是黑暗天使惹得禍,傳聞每到冬至後的第108天黑暗天使就會如期而至,所到之處必定會發生詭秘之事,沒有人見過他們的長相。而這一連串的怪事恰巧都發生的正合時宜。
鳳姑像往常一樣挑選了一個大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門,沒走幾步一眼就看到從大巴上下來的男子。「唷,這不是耿二麼?終於回來啦!!」鳳姑穿著錦線縫製的紅艷棉布衣,輕盈的扭動臀部,粗著個大嗓門衝著馬路對面喊。村裡人都叫她「黃愛美」,不是因為多漂亮,而是她是這個蘇家村裡最會花枝招展的活寡婦,家裡唯一的男人基本癱瘓,都要靠她照顧,平日裡也自然聽不到她男人對她噓寒問暖。此時,她眼疾手快的看到幾年難得一遇的耿二,今日竟然莫名回鄉,絕對又是一個互通有無的八卦消息。
「真風騷。」遠處,耿二看到是她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娃娃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嫌棄,因為很早離開村子不太熟絡的緣故,只能逢場作戲隨即客套了一番,打著哈哈和她笑了笑。看著從大城市裡打拼幾年榮回故里的這個男人,虛情假意的模樣,鳳姑也沒有太多的好感。「呸,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看著耿二遠遠離去的背影,鳳姑拍拍肩上的灰,嘴角微微上揚幸災樂禍的慶幸起來。
耿二是農民蘇富貴的二兒子,整個家裡沒太多化,對於這個從小就愛讀書的二兒子更是疼愛有加。當年砸鍋賣鐵的耗盡家裡一切把他送出了小村落,只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揚眉吐氣,送他去大城市打拼幾年的新潮做法,當時在村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個封閉的小村落難得出一個這樣走在化前端的人。以前每年都會回來一次看看家裡的妻兒老小,但這次回家還沒踏進門就聽到各種哭聲。
「耿二呀,看看你家的兒咯。」耿二前腳剛一踏進大門,多年不見愈發佝僂磷骨的老母親一見到久未見面的兒子後,趕忙跑過來拉住他,開始哭天搶地哭訴。翻新不久的新房大堂,只有兩個愁顏滿面的女人照料著床上發燒昏迷的小兒子,和一個蹲在門口默不作聲的長子。
耿二看了一眼籠罩著陰霾的家裡,對老母親說長道短的性格已瞭如指掌,只是攙扶著她拍拍背給點安慰,倒是耿二老婆張氏聽到婆婆又要開始一頓數落沒太多抱怨也還算是鎮定,只是自顧自的低頭給漲得通紅的小兒子抹著身子,臉上的淚痕依稀可見。
「老表說腿斷了一直沒好,加上體弱受了感染就昏迷不醒了,快一周了。」一陣沉默後,張氏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像是在向他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看著紅了眼圈的老婆,耿二也一屁股坐在床邊有點心疼又有點莫名的煩躁。
「為什麼會把腿給摔斷了?」
聽到這話,老母親拄著個枴杖氣的不打一處來,戰戰巍巍地指著個枴杖對著媳婦狠狠的指了過來:「那還不是你家老婆幹的好事!」自從倆人結婚在一起後,老母親就堅決反對這個忍氣吞聲地媳婦,不為別的就為他們沒有聽父母之言而是自由戀愛。今兒出了這事,本來百般開不順眼這個媳婦,這回就趁機趁熱打鐵。
「說了不要帶他去土炕上,偏不聽偏要去。這下好了,把腳摔了落下殘疾不說,還高燒不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初結婚不聽父母之命現如今更是不把我這糟老婆放在眼裡了,可別苦了我孫喲,我苦命的孫……」老太太神神叨叨,邊抱怨邊走出了門。聽到婆婆的這番指責,張氏微微張了嘴似乎欲言又止,又歎了口氣抹著一把淚抽泣了起來。
女人多是非就多,面對此景,耿二煩躁的甩甩手走出了門,臨走時之說:「找張醫生,去去就來。」走在幾年不見的滿地混雜的泥巴路上,心裡五味雜陳。
家事傳千里,不出幾天整個村就知道耿二家的小兒子久治不愈,而張醫生也總是遲遲找不出更好的治療良方。半個月後,赤腳醫生就垂頭喪氣地走出來宣佈小兒子夭折。一家人頓時從天堂掉入地下,悲痛不已。伯伯叔叔一行人擠在這個不大的大堂裡,商量著如何處理此事,中午12點家族人終於決定去後山上準備立墳下葬。
下午2點,眾人頂著太陽將一切事宜安排就緒,耿二顫抖著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人埋掉。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不出幾日眼看就變成一堆黃土,老太太歇斯底里地崩潰了,控制不住地聲淚俱下。
「哇,我的孫兒,我要見見我的孫兒…」大叫一聲不顧一切的往前撲,不管周邊人如何拉扯勸阻死活不肯讓人填土。冬日的風吹過都是涼的,就像此刻他們的心情。
「就放著吧,明日再來。」耿二含著淚紅著眼,擺了擺手,大家也只好作罷。按照村中習俗隔日埋土也無事,這一點倒是超出以往的保守,既然當家掌事的人都說明日再把這事給辦了,一群人也就這樣作罷,紛紛散了。
深夜,天黑得像潑了墨一樣,偶爾可以聽到菜田里此起彼伏的蟲聲,只有糊著一層紙的窗透過這繁星點點的月光,涼風習習吹在身上生疼,耿二躺在床上心裡很不是滋味,後悔自己幾年不在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很是自責,可轉念一想若不這樣,又怎能養活一家六口?又怎樣對得起家裡付出的這一切?
他輾轉反側不停的歎口氣,還記得小兒子剛出生那會兒,不哭一聲就倔強的瞪著小眼鏡看著你,當時他還特高興的說這好奇勁兒很像自己,就是這樣一個倔強的小兒子自出生以來不是感冒,就是高燒不退,從小的體弱多病家裡耗盡了財產,自己也只好再一次的外出打工多賺點填補家用,誰又能想到一個意外就斷送了孩子的命。哎,他翻了個邊,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也默默的擦了淚。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他站起來去了趟洗手間,時鐘敲響半夜12點。又是一年冬日的第108天,他歎了口氣又窩在暖床上想,選擇清明這天也算是好事吧。沒過多久,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緩緩的半敞開來,像是被風吹開了
了一樣,卻又毫無冷風拂面的感覺,似乎有人默默的走了進來,卻又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模糊身影。耿二定眼仔細瞧分明是已死去的小兒子!此時他正用非常奇怪的半蹲姿勢,不知用什麼方法慢慢的向床邊飄了過來,越來越近,他張著嘴,上下嘴唇蠕動著像是要告訴什麼,卻又聽不到聲音……
耿二半喜半憂的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突然「啊」的一聲,眼前的景象像泡沫一般煙消雲散,他拚命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不知為何卻始終動彈不得,他感覺到額頭上正滲出細細的汗珠,一分鐘後突然一個直挺坐了起來,再向四周張望時沒見到任何人影,棉背心濕透了一片。
原來是在做夢!他受了些驚嚇,心虛的向臥室門的方向走去。仔細瞧見,不知什麼時候門竟然開了一個不大的縫,旁邊的妻子仍舊側著身子鼾聲四起。耿二心裡有點發楚和恐慌,這個夢太真實了,那情景有血有肉生動不已,他分不清究竟是小兒托夢還是觸景生情產生的幻覺?
他呆呆的坐了半晌,窗外皎潔的月亮灑落的幽幽月光越發明亮,窗上映著他摀住臉痛苦的倒影,冷風呼呼作響寒冷刺骨就像此刻的心情。他想了想疲憊的拖著身子下床把門關緊,走到供佛牌前又拿起壓在枕頭下孩子的照片,用口吹了吹又使勁的摸了摸。「別怕。」他低聲說,自言自語地下定決心明天還是上山一趟,那樣心裡才算踏實。
天剛濛濛亮,耿二迫不及待地召集家族人,浩浩蕩蕩的幾十號人拿著傢伙往山上走去。清晨的觀音山被霧氣繚繞著如同天外飛仙的仙境,冷風嗖嗖的刮面而來,用力皺著鼻子吸氣,空氣裡有股凝成的水汽夾著土草混合的味道。山路很滑,碎石子較多,天氣也冷,若是不熟悉山路的人,恐怕只有摔跤的份。耿二皺著眉頭走在家族人的最前面,女人們傳來的陣陣抽泣聲成了這個早晨最響亮的奏鳴曲。
觀音山的一公里開外便是小兒子安息之地。走近一些,一個有著成人身高的大坑裡躺著一副一米四左右的小型黑色棺材,旁邊豎著「耿小寶之墓」的木牌。
耿二呆呆的靜站了一分鐘,周圍的哽噎聲直繞心扉。昨晚似夢非夢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眼前,他偏這頭看了看,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突然一個縱身跳到坑裡用力推開棺材,站在他身後的小胖似乎會意,手腳敏捷的跳下去幫忙。
周圍的人被這樣的舉止嚇懵了,當棺材口被推開的時候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裡面竟然是空的!